第8章 異常和其他人
這具干尸的出現仿佛是一種象征,意味著某種令人驚悚的事情即將要發生了。 余澤第一次意識到,卡曼這個有著鮮明活潑色澤的游戲世界里,居然也會有如此陰森恐怖的場景。 這片山林像是一座巨大的、陰冷的迷宮,將他們所有人都團團困住了。 余澤忍著惡心和恐懼,打量著那具干尸。 因為血rou都已經消失,只剩下薄薄的皮依附著骨頭,所以這具尸體看上去格外的嬌小,大概只有一米二高,而且是真正的瘦骨嶙峋。 余澤看著那枯黑的身軀和細瘦的四肢就覺得渾身發毛。他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不行,不能想,一想就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拋開那些遐思,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具干尸。 場面上的氣氛有些凝滯。十年前已經死亡的人突然出現在這里,變成了這副模樣,讓所有人都感到一絲涼意襲上心頭,看看已經陷入了崩潰的亞歷克斯,更覺得這就像是惡魔給出的下馬威。 費恩站在余澤的身邊,抿著唇一臉嚴肅。向來活潑的騎士少年現在顯得有些肅穆,警惕地看著周圍,真的像是一心守護的騎士了。 現在他是余澤的跟隨騎士,跟隨騎士只是臨時性的雇傭,有些跟隨騎士并不會那么認真地工作,但是傻白甜的費恩弟弟卻并沒有那么老油條,他面面俱到地為余澤安排著一切。 ……或許就是有些黏人和話嘮到有些煩人吧。 余澤也不知道為什么費恩會這樣,費恩雖然看著年紀不大,但是卡曼的少年們都是早熟的,況且費恩身上還有著一種明顯受過良好教育甚至貴族教養的氣質,令人難以想象他會這么不顧社交距離。 不過現在余澤也沒有想得太多。這次的夢境令他十分的驚奇,吸引了他全部的好奇心和注意力。 他盯著那具干尸。 赤裸的,沒有穿衣服。胸口似乎有個傷口。他湊近了一點點,再仔細看了看,發現是令人膽寒的……撕咬出來的傷口。在胸口破開了洞,那些血rou就順著這里流了出去。 惡魔吃人。 ……余澤實在是有些受不了了,扭過頭緩了緩。 費恩小心翼翼地問:“法師大人?” 余澤拍拍他的腦袋,說:“乖啊,小孩子別看?!?/br> 費恩呆了一下,然后下意識反駁說:“我不是小孩子了!” 余澤有心換個氣氛,就開玩笑說:“那你多大呀?” “我……我十八!” 余澤哈哈大笑:“原來你這么大啊?!?/br> 費恩:“……” 單純的騎士少年終于聽懂了余澤話中的內涵,忍不住羞恥地紅了耳朵,咬了咬嘴唇。他干澀的唇瓣原本顯得有些蒼白,現在這么一咬,就露出了些許的艷紅。 余澤天生就喜歡男人,看見費恩這么一副模樣,眼神不自覺就瞥過去看了兩眼,然后若無其事地轉開。 費恩垂著腦袋,脖子都紅了,話也不會說了,支支吾吾了片刻,徹底沉默了下來。 ……氣氛好像顯得有些尷尬。 余澤有點后悔了。他剛才沒過腦子就直接開了個黃腔……說實話是他們宿舍沙雕室友們的日常,但是他完全沒想到費恩表面看上去嘻嘻哈哈,實際上居然會這么純情??! 他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很想挽回一下大澤高貴的氣質,可是他又不知道怎么說,猶豫了一會,剛想說話,卻又被別人給打斷了。 K走過來,冷淡地說:“走了?!?/br> 余澤瞥瞥費恩,看見騎士少年又把頭抬起來了,看上去沒什么異樣,這才松了口氣,心想看來剛才也只是有點害羞而已,也挺正常的。 他問K:“我們還要繼續往里走嗎?” “商量下來的結果是這樣?!盞說,“好了,走吧?!?/br> “這具尸體怎么辦?” “先放在這里?!?/br> 余澤愣了一下,有點想問之后還會不會路過這里,讓這具尸體落葉歸根,但是想了一想,他又覺得,在卡曼這樣的亂世,能有個棲息之處就已經不錯,就也別去期盼什么魂歸故里了。 不過好像卡曼也不興這個,畢竟也是鬼魂合法存在(亡靈族)的世界觀。 他們跟上了大部隊,繼續沉默地前行。 余澤注意到氣氛真的變得很不一樣,此前他們至少還是帶著一點信心的,可是現在亞歷克斯已經精神恍惚,提格斯那幾個人無動于衷,蘇爾薩的中年男人和亞歷克斯一起魂不守舍,K完全置身事外。 余澤也置身事外,雖然他的確受到一些觸動。他冷眼旁觀著。湖邊那四個小孩的腳印,他還沒有忘記。 為什么剛好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克魯斯的尸體? 他不認為這是巧合。 如果將他在夢境中的遭遇當成是一個游戲的話,那么這一定是個解謎類的游戲,一切都有跡可循。 他又想起來昨天,他和費恩剛到齊克村的時候,亞歷克斯那種奇怪的表現…… 還有,就算十年前克魯斯真的在坎塔那的都城,這十年間既然一直沒有找到他的尸體,作為看上去關系非常好的家人,他們難道不應該抱著克魯斯還活著的信念嗎? 為什么看到這具干尸的同時,就確認這就是克魯斯,毫不懷疑,甚至如此確鑿無疑地說克魯斯已經死了? 這就好像看見一個人倒在地上,不打120,直接打110說這里死人了一個道理。你不是兇手,誰是? 當然這樣想還是有些偏激,只不過昨天到今天,亞歷克斯的種種表現,讓余澤多少有些懷疑他。 他們沉默地走著。山路有些陡峭,法師的身體并不那么強壯,費恩就步步緊跟在余澤身邊,隨時扶他一把或者拉他一把。 山林里天色昏暗,壓低的天空仿佛要摧毀這個世界一般的陰沉。細碎的、樹葉被踩碎的聲音在耳邊縈繞著,他們的走動似乎是這個世界中唯一的響動和生命所在了。 他們往更深的地方走去。前前后后似乎都只剩下樹木了,還是那種長得十分奇形怪狀,就像是深海里隨便長長的魚。 “已經接近之前發現過的惡魔的巢xue了?!?/br> 忽然有人開口說話。 余澤因為長久的沉默而陷入了自己的思索和情緒之中,聽到這話才如夢初醒一般地抬頭望過去。 說話的人是K,現場的人似乎只有他真正不為所動。余澤發現就連費恩這么心大的人,好像都有點面色沮喪。 ……嗯? 余澤忽然覺得奇怪。 這是不是有點過度了?在場眾人中,真正和克魯斯有關系的,只有亞歷克斯??墒莵啔v克斯現在也沒有表現得特別難過,反倒是其他人一個個都心不在焉的。 他自己也是如此,長久地沉浸在某種特殊的情緒之中,被周圍的環境、被周圍的人感染到,然后就陷入了莫名的狀態中,根本無法逃離。 他忽然心生警惕。 他想起了K說的那句話,“魔鬼樹的周圍,必然有惡魔,或者必然沒有惡魔?!?/br> 如果……答案是有呢? 他不動聲色,因為他并不知道惡魔究竟在哪里,也因為他并不信任在場的所有人。他扯著費恩,稍稍退出了其他人所組成的圈子。 其他人在討論是否要去之前發現的那個惡魔的巢xue看看。 上一次,這個惡魔巢xue是被齊克村發現的,當時他們有幾個青壯年被惡魔抓走了,他們順藤摸瓜最終找到了這里。 盡管惡魔經常更換巢xue,但是他或許也偶爾會回來幾次。 不少人都同意去惡魔的巢xue看看,也有人反對,亞歷克斯就反對,他說,所有人都知道,惡魔在進行一次獻祭之后就會更換一次祭臺,蘭德斯根本不可能停留在原來的巢xue里。 他說的也有些道理,但是前往惡魔的查詢,也是他們目前唯一能做、并且有意義的事情。 那個舊的巢xue,就在一個山洞里面。山洞的入口很窄,讓人心生幽閉之意。這條道路越到后面就越窄,他們只能一前一后地前進。 余澤身前是費恩,身后是K,說實話,還是給了他些許的安全感的。 雖然K和現實中的鐘成竹關系不清不楚,但是至少這一路行來,他的表現是非常正常的,正常到讓余澤都覺得他挺可靠的。 再加上那張前世界冠軍的臉……就是挺容易讓人想抱大腿求帶的。 黑暗的通道里只有些許的亮光,余澤看見前方費恩的身軀。平常覺得是個挺瘦的小孩兒,但是從背后來看,又是一個極為寬厚強壯的男人了。 處于這個時期的少年令人心動的點,就在于那種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間的、青澀的性感。 通道的盡頭是一扇門,亞歷克斯走上前去,用曾經記錄下來的密文打開了這扇極為高達雄偉的巨型鐵門。鐵門上勾畫著惡魔誕生與入侵卡曼時的畫像。 門在緩緩打開。一股子惡臭混雜著鮮血的味道和爭吵的聲音,一齊朝他們所有人涌來。 ……里面有很多的少年。大約有幾十個。里面也許包括了齊克村與蘇爾薩村的少年。 亞歷克斯愣在那里。 果不其然,其中一個少年忽然撲上來,抱住了亞歷克斯,哭叫著說:“村長!村長!你終于來了!” 余澤心想,村長這個稱呼一叫出來,怎么能這么……瞬間土味。 這個少年的情緒和心態似乎已經完全崩潰,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們這么多天在一個黑暗的、密閉的、沒有水也沒有食物的空間里生存下去。 他嚎叫了兩聲,哭到眼睛通紅,然后忽然喊道:“因菲爾諾是叛徒!是間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