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生房失蹤了。

    直到鄭息烽再次完成任務，與余澤取得聯系，陶生房都沒有再次出現，彼時警方已經將陶生房列為了重大嫌疑人。

    他們當然找出了陶生房和唐愛歐的關系，但是還沒有懷疑到他們互換身份的地步，當初鄭息烽和余澤無意中碰上了穿著女裝的陶生房，這才意思到陶生房可能假扮成唐愛歐。

    ……但是說實話，他們當時只是以為唐愛歐是男人，沒想到卻是穿了女裝的陶生房?；瘖y和不化妝的區別還是很大的。

    余澤最近倒沒怎么關注陶生房，鄭息烽離開三天之后又回來了，于是余澤就開開心心地跑去談戀愛了。他滿懷得瑟又不能言說，笑容就特別燦爛地給了鄭息烽一個大大的擁抱。

    鄭息烽的任務已經完成，他們最終得到了那個組織的信息，后續的調查任務就不會由他來完成了，不過他依舊關注著這個案子的進展，畢竟也事關仇千載。

    仇千載也在關注兩年前案子的進展，但是他也被現在這個事件弄得焦頭爛額。

    他們找不到陶生房的蹤跡，仿佛對方已經消失了，或者已經死了。

    警方費盡周折找到了陶生房在每個人失蹤時的行蹤，并且順利地在監控中發現了疑似陶生房的身影出現在拋尸現場，但是找不到陶生房，一切都是白搭。

    好在陶生房失蹤的這段時間，并沒有新的學生失蹤。校園內的氛圍慢慢穩定下來，人們不再心慌，只有少數人還繼續關注著當初失蹤者的案子。

    雖然警方沒有明著通緝或者表示出陶生房的作案嫌疑，但是陶生房失蹤這么多天，他周圍的人自然心里有數。

    要么是受害者，要么是兇手。

    之前失蹤的都是女學生，那么陶生房自然就是……

    幾乎沒人相信。

    所有人都覺得，陶生房是一個沉默但正直的、不是軍人卻宛如軍人一般嫉惡如仇的存在。他去年參軍入伍，就驚掉了不少人的眼珠子，可是現在爆出來他可能是殺人犯，一瞬間，他身上的光芒仿佛就變成了另外一種樣子。

    沒人理解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余澤最后是從仇千載那邊得知陶生房和唐愛歐的雙胞胎兄妹關系的，同時他也得知了唐愛歐很有可能死在半年前的車禍里。

    雖然方照臨告誡過仇千載，要他盡量保密，但是現在警方也已經查出來了，那么余澤這個編外人員也沒什么好隱瞞的。

    余澤特別吃驚，但吃驚過后，再想一想，好像也沒什么不能理解的。

    他心中隱隱有了一些猜測。

    按照夢中失蹤七人，現實失蹤八人（以當時的情況為準）來算，現實中多出的那個人，估計就是唐愛歐——或者說陶生房假扮的唐愛歐，對應的就是夢中的阿桃……就是不知道這個阿桃，是唐愛歐，還是穿著女裝的陶生房……

    陶生房和唐愛歐好像是一個人一樣。余澤這么想著，根本分不清他們。

    在沒有人繼續失蹤的情況下，警方和特局的重點就放在了找到陶生房上，但是直到鄭息烽離開，他們都沒找到陶生房。

    鄭息烽是在9月底離開S市的，他去了B市，回京參加國慶閱兵的彩排。

    一轉眼，距離國慶就只有不到十天了。

    這一天，方照臨又一次找到了夏旁笙，再次提起了關于陶生房和唐愛歐的事情。

    他手里拿了兩張出生證明，并不是原件，都是打印件。

    他遞給夏旁笙，然后說：“他們都是在耳天的醫院出生的?！?/br>
    夏旁笙驚訝地接過來，垂眸看了片刻，然后說：“唐愛歐是在半年前出車禍死的……”

    方照臨點點頭，沉聲說：“那個時候耳天公司的病毒剛剛被解決，唐愛歐可能感染了病毒，于是就被世界意識順勢……‘清理’了?！?/br>
    夏旁笙沉默不語。

    方照臨將那兩張出生證明拿回來，然后說：“如果不是今天翻資料的時候，找到了他們原始的出生證明，我都沒注意到這一點，他們居然是在耳天的醫院里出生的?；蛟S從剛出生，唐愛歐就感染了病毒……不知道是什么病毒，而陶生房卻幸免于難?！?/br>
    夏旁笙搖了搖頭：“未必是幸運?！?/br>
    方照臨就嘆了口氣。

    直到現在，他偶爾都難以適應特局內部隱隱透露出來的殘酷和冷血的作風。他之所以選擇去做調查類的事務，而拒絕了后續的收尾工作，恐怕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他認為自己無法完全認可特局的價值觀。

    很多人可以舍小義而成大義，但方照臨自認為并不是這樣的人。

    譬如現在，即便知道唐愛歐是個病毒感染者，但是只要想到唐愛歐在這樣的年紀，就被世界意識隨手抹去存在，在無聲無息間死亡，他就覺得……過于殘酷了。

    直接的死亡或許并無痛苦，也更為省事。

    但是方照臨知道，省事意味著精簡，精簡意味著不注意細節。

    唐愛歐死了，她的哥哥也瘋瘋癲癲的。這只不過是當初，耳天公司的病毒中，最不值一提的小事。

    去年一年，整個人類文明因為病毒而喪失了兩百萬左右的人口。

    他們可能并不是直接死于病毒的侵害，而可能死于世界意識之手。他們已經無藥可“救”，于是只能死亡，還能為世界意識省點力氣。

    方照臨清楚地知道，特局的調查員不能有過度泛濫的圣母心，因為他們代表的是一整個人類的文明，為了文明的延續和傳承，他們可以拋開個體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在如此大的維度，回過頭去重新審視人類文明，個體的存在是如此的渺小，甚至令人感到了無所謂。

    但方照臨依舊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短暫的沉默之后，夏旁笙忽然問：“仇千載還在調查這個案子嗎？”

    “是的?！狈秸张R說。

    夏旁笙沉吟片刻，然后說：“他應該并不會很樂意，得知當年的事情?！?/br>
    方照臨搖頭苦笑，說：“當初讓他去調查這個案子的時候，也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情?；蛟S這就是命運吧，他最終還是得面對?！?/br>
    夏旁笙點了點頭，說：“既然如此，讓他知道了也沒關系。經過了兩年的緩和，他應該能夠承受，況且，在這個案子解決之后，他就會又一次失憶?！?/br>
    “希望如此吧?！狈秸张R說，又忍不住感嘆一句，“何其相似?！?/br>
    夏旁笙也免不了嘆了口氣。

    話分兩頭，余澤在鄭息烽走了之后，就陷入了莫名的蔫的氣息。

    其實鄭息烽在的時候，因為余澤要上課，鄭息烽在這邊也有自己的一些事情要處理，所以他們也不總是膩在一起的。

    但是，那種感覺就不一樣。

    現在他們之間隔了十萬八千里，余澤是真的覺得，有點寂寞，雖然他們每天晚上都會通電話。

    絕大多數時候都是余澤在叭叭叭，而鄭息烽傾聽著，偶爾取笑他兩句。他的鄭教官真的是一位非常不錯的傾聽者和談話者，你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確實是在和你說話，雖然有時候會有點鬼畜……

    但是這不重要！他喜歡和鄭息烽聊天！

    然而學習真的占據了他的大部分時間。

    到了大二，大一的基礎都打完了，他們開始接觸一些更為高深的物理學知識了，余澤有時候對著題目發呆，頭禿，然后心想自己當初為什么要這么叛逆，選這種專業，簡直是個傻子。

    但是，相比之下，余澤在他們宿舍，居然還是成績最好的。

    不得不承認，天賦很重要。有的時候，余澤掐指一算就能知道答案，室友甲乙丙還得演算挺多和列一大堆的式子。

    學習之余，因為鄭息烽走了，余澤無所事事，所以他就又開始琢磨陶生房這個案子。

    正常的調查流程余澤是沒法再走了，他就從特異事件的角度來分析陶生房的心態。

    這個案子里面，余澤最無法理解的有兩點。

    一是陶生房為什么要穿女裝。

    二是陶生房為什么要殺了那些女人。

    順帶一提，到現在，梁薇的尸體也還沒有找到，真的不知道被陶生房藏到哪里去了。

    這兩個問題，是困擾余澤許久的，盡管他也認為，陶生房是兇手，但是無法解答這兩個問題，他就無法安心地往陶生房頭上扣一個殺人犯的標簽。

    陶生房為什么穿女裝，扮成meimei的樣子，這還算好解釋。唐愛歐很有可能死在半年前的車禍，這肯定給了陶生房很大的刺激。

    基于某種……睹物思人？愛他就變成他的樣子？這樣的心態，陶生房肯定會對唐愛歐的某些特質有所模仿。

    但是，陶生房為什么要殺人，余澤真的不明白了。

    第一個失蹤的是唐愛歐，第二個是梁薇，第三個是米桃……

    快下課了，老師正在布置作業，余澤轉著筆，走神。

    他忽然聽見了一個日期，DDL的日期。他心里一驚，被嚇得立刻回神，然而下一秒卻忽然愣住了。

    日期。日期。

    他和鄭息烽遇見穿著女裝的陶生房的那一天，恰好是梁薇失蹤的那一天，也恰好，是陶生房從軍營回到學校的第一天。

    他之前居然從來沒意識到這一點！

    他一直沒有仔細去審視自己的記憶，以至于現在有了這么大的疏忽。

    他自責地抿唇，然后冷著臉，重新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梁薇，會不會遇到了穿著女裝的陶生房，然后被殺人滅口？

    余澤覺得這幾乎就是最有道理的解釋了。

    但是，也不對。如果陶生房真的會因為自己穿女裝的樣子被女朋友看見了而殺人……那是有病吧？這自尊心是有多強??？他都穿著女裝上街了，還會這么羞恥？

    或許是梁薇不接受陶生房的癖好？

    但是余澤還是按照這個思路想了下去，也就是，死者都知道是陶生房在假扮唐愛歐。

    梁薇不用說了，米桃同理。

    隔壁T大的幾個學生，余澤不太熟，但是既然是同校生，彼此都認識的機率也就大大提高了，況且大家還都是在學渣圈子里面混的。

    梅巧是陶生房高中的老師，那么教過唐愛歐的可能性也有，她可能認出了陶生房，于是去打招呼。

    而最近失蹤的那個女生，也很有趣了，有人看見過她和陶生房一起走……那么，她就有可能發現陶生房的秘密。

    這算什么……對號入座還是胡思亂想？

    余澤有點崩潰地揉了揉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