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隱藏的功能和日記
余澤研究了一下那個APP,然后將沈知魚送回了家。 他暫時并沒有和沈知魚說這個APP的存在,因為他自己也不太清楚這東西的緣由。 他還留了個心眼,想和沈知魚加個微信,這樣好方便他了解沈知魚之后的情況。沈知魚以自己沒有微信的理由,只是留了個手機號。 但是余澤不知道的是,他的微信里躺著一個好幾年前就加上了的微信號,連備注都沒有,頭像是一條藍色的鯨魚,昵稱也簡單地用了“魚”這個字。那就是沈知魚。 這是很多年前,沈知魚通過各種渠道,輾轉得來的。他從此關注著余澤的生活,看到余澤精彩的、歡快的生活。 不過沈知魚自然不好意思在余澤面前說出這一點。 或許很久之后,當他們已經成為戀人了,沈知魚會以撒嬌的口吻說,老師,我已經關注您很久了。 但是現在,至少現在,沈知魚說不出口。 在沈知魚離開之后,余澤聯系了沈知魚,確認對方沒問題,互道晚安之后,他們掛了電話。 然后余澤又點下那個“等比例縮小模具”的按鈕,看見這個真的是一個小手辦的、沒有意識的小人,微微笑了起來。 沈同學啊,真的很可愛。 他把沈知魚端端正正地擺在床頭柜,眼神戀戀不舍地看著,像是剛剛獲得了喜愛藏品的收藏家,恨不得天天觀賞把玩。 他又研究了一下那個APP,然后終于,從一個犄角旮旯里頭找到了更改默認設置的選項。本來想改成“無”的,但是他想了想,最后惡趣味地改成了“等比例縮小模具”。 畢竟,模具里頭又沒有真人的意識,他完全可以過把手癮。 此時的余澤,根本忘記了“模具”其實和真人的身體是聯系在一起的,雖然意識不聯通,但是感官卻是聯通的。 看來每次世界意識刪除人的記憶,是真的會給余澤造成很大的困擾呢。 余澤又磨蹭磨蹭,然后躺到了床上玩手機。他無意間抬頭,看見在昏黃落地燈照耀下,那個顯得有些溫柔的手辦娃娃,忍不住心軟了一下,抬手,伸出兩根手指,瞇著眼睛,對著那小小的手辦比劃了一下,就像是打獵時將獵物放在準心的中央,然后他嘴里十分興致高昂地“biu”了一聲。 下一秒,他看見手辦好像動了一下。 余澤嚇了一跳,他以為自己剛才的聲音還真的對手辦造成了影響。 但是他爬起來,又沒看出來什么動靜。 他遲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重新對準,捏在一起,因為瞳孔對焦的關系,指間那幾厘米的距離居然完美地容納了那個手辦。然后他慢慢撐開手指。 然后他看見,那個手辦也在慢慢變大。 就像是神奇的魔術。他張開了手指,手辦也隨之變大。 就像是某種脫離了現實維度的東西,忽然就掙脫了現實世界的束縛。就像是你用鼠標箭頭點中文檔里的一張圖片,然后慢慢將它拉大。 當余澤的手指擴展到無法繼續擴大的時候,余澤終于停了下來。他怔怔地望著那個手辦……不,現在已經不算是手辦了,已經有一兩歲小孩兒那么大了,像是個玩偶娃娃一樣,正別別扭扭地坐在床頭柜上。 余澤在心中驚嘆,這個APP到底是個什么鬼? 這種功能,如果不是他誤打誤撞發現了,恐怕他這輩子都不會意識到,這個APP居然還能這樣做。 ……所以說,就不能有個使用說明什么的嗎? 還是說,曾經有過,但是已經被他遺忘在那次的溫泉之旅中了? 余澤深表遺憾。 他盯著那個娃娃,蠢蠢欲動,終于還是忍不住,把娃娃當成抱枕放在懷里。他揉了揉這個觸感很好的小人,親昵地用臉頰蹭了蹭,忍不住笑了一聲,決定今天晚上就抱著這個娃娃睡覺。 于是這天晚上,沈知魚一直迷迷糊糊地覺得,他待在一個有個讓他很有安全感的、熱乎乎的懷抱里。他睡得很好,難得香甜的美夢。 余澤比他睡得稍晚一些,因為他臨睡前忽然想起來,他拍的那本屬于方信來的本子上的內容,他還沒有看。 趁著睡前,他就干脆掏出來全部看了一遍。 這個本子似乎就是方信來的日記本,但是她并沒有寫下很多的日記,大多數時候都寥寥數語一筆帶過,但是偶爾也有幾天,寫了很多。 余澤就著重看那些長長的日記。 方信來字體娟秀工整,讓余澤看得很舒服,但慢慢地,他卻開始嘆息。 方信來喜歡上了一個不應該喜歡的人。 對外,方信來高傲又冷漠。她能和沈知魚關系不錯,就證明她很熱愛學習,但是同樣頗為冷淡的沈知魚在學校的人緣也還行,就不得不提到方信來的性格缺陷了。 沈知魚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方信來卻不是這樣,她多少有些喜歡說教,喜歡干涉他人的私事,對別人一些小毛病稍有不喜就要直言不諱地說出。 在她眼里,她是在幫助同學,而對其他人來說,卻未必是這樣了。誰都不會喜歡一個一天到晚給自己挑毛病的同學。 但是誰都有些小毛病,余澤并不會刻意去苛求方信來,那些校園冷暴力顯然是過度的惡意。當然,以他的性格,他也不會主動和這樣的人往來。 方信來的不幸在于,她喜歡上了張可心。 張可心是個怎樣的人? 在余澤這么短短的接觸下來,他認為張可心是一個矛盾的、偏激的、顯然有不少心理毛病的人,最好馬上去看心理醫生。 但是在方信來眼中,這一切都是有緣由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她無意中在女廁所聽見了張可心向別人抱怨自己的家庭,說她的父母不合,對她冷漠又不喜,說她的父母有時候會打她,打完了又冷漠地甩給她一些醫療工具讓她自己去止血包扎。 還說她父母都有精神病,經常半夜跑到她的房間,冷冷地盯著她,一邊說,我不應該有你這樣的孩子。 或許是某種奇怪的情緒,讓方信來記下了這些事情。 方信來有訂閱雜志的習慣,她喜歡看那些略微青春疼痛的。在得知張可心的家庭情況不久之后,她在她最常訂閱的雜志上,看到了某個她最喜歡的作者,寫下了一模一樣的經歷。 她詫異又難過,可是她真的很喜歡這個作者,認同她的所有觀點,甚至在經常被錢朵朵她們冷漠對待的時候,她還會靠這個作者的文章自我安慰。 可是她沒有想到,這就是張可心。 抱著復雜的心態,她向張可心求證這件事情。 沒想到張可心用一種冷酷的、但是莫名顫抖的語氣說:“是我,怎么樣,你看不慣嗎?” 那一瞬間,方信來被某種情緒擊中了。 她感到自己就像是一個救世主,或者說張可心在她的眼里,就成了一個面冷心熱、嘴硬心軟、實際上擁有著凄慘過去和柔軟內心的女孩子。 她長久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因為在學校被同學冷漠對待,因為在家中不被父母關心,所以一心認定了自己的觀念就是對的,因此完全信任了自己的腦補,在一瞬間將自己和張可心的關系,從欺負與被欺負,扭曲成了想要博得關注同情與必須為自己喜愛的作者付出。 而這正和了張可心的意,特別是當她們成為戀人。 在方信來的日記中,她詳細地記述了自己的心路歷程。 從不解為什么錢朵朵她們會欺負她,到震驚于張可心的身份,到同情和聯系張可心的遭遇(她甚至沒去求證,也沒有想到這世界上有多少比張可心更可憐的孩子),最后到傾倒于張可心殘酷的“魅力”。 余澤看到方信來用一種小心翼翼的措辭寫著,“因為她需要我,所以我必須為她做到她喜歡的事情。哪怕被欺負,哪怕全世界的人都不喜歡我??墒撬矚g我?!?/br> 余澤免不了嘆息。 他不知道張可心的家庭到底有多恐怖,也不知道張可心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可是張可心扭曲殘酷的話語,顯然沒有將方信來當成戀人。 就像是那些從虐待動物身上獲得快感的人一樣,她把她當成小貓小狗,當成可供她取樂的動物。她靠虐待別人、虐待親近的人而獲得快樂。 余澤想到這樣的對比,免不了覺得難過。他不知道張可心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只覺得這樣的性格很是可悲,可是想到方信來死了,他又覺得張可心并不無辜。 他深呼吸了一下,振作起來。他想,現在重要的不是張可心和方信來之間復雜的關系,而是方信來的死亡。 他和仇千載還在等待法醫那邊更詳細的尸檢結果,但是看看時間,現在已經十一點多了,估摸著今天是沒法出結果了。 余澤一想到方信來和張可心的事情,就覺得滿心灰暗沉郁,就干脆打開某視頻網站,點開沙雕網友專區,然后開始看沙雕網友的saocao作。 三分鐘之后,他微微彎唇,給個面子笑了一下。 五分鐘之后,他哈哈大笑。 十分鐘之后,他笑得從床上滾了下去,咚地一聲撞了床頭柜。 他坐起來,呆呆地懵了一會。 然后沮喪地用頭錘了錘床沿,憤怒地關了沙雕視頻,上床睡覺了。 他絕對不承認!沙雕視頻看多了,他自己也成了沙雕了! ……這不是個肯定句,這是個問句! ……但是答案是肯定。 余澤悲哀地自問自答,然后陷入沉睡。 第二天早上,他起床的時候,收到了法醫的尸檢報告書。 他看到最后面的結論,然后驚住了。 方信來是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