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他相當長一段時間狀態很糟糕，不僅是身體上的，也是心理上的。他消瘦得很厲害，不喜歡跟人接觸，懼怕父親。他身上的父親所一直銳意對付的野性與反抗，現在看著是磨掉了。隨之他整個人也懨懨的，似棵欲死的植物。父親不允許他死。如果他一改變就死去，那就表示父親改造的失敗。他必須活著作為一個標本來展示，直至死亡或者遺棄。

    用了很多的藥，給了很多的時間，他慢慢的養得好些起來了。父親親自給他做飯。油鍋燒熱，萵苣切成絲。他的目光不安的跟隨著刀鋒上的光線跳動。到底也沒有任何刺激性情節發生。萵苣絲切得又快又細，倒進油鍋，“噼啪”作響。撒鹽和調料的手勢準確快捷得如同藝術。菜都好了，出了鍋，盛了盤，父親把他抱在膝蓋上，兩個菜一個湯一碗飯，有葷有素有紅有綠，熱騰騰的。父親給他夾菜，讓他張嘴。他用口腔接了父親給的食物，旋即乾嘔。本來胃里也沒有什麼，嘔出來的都是打進去的營養劑。一灘黏黏的，味道與顏色俱怪異。他很惶恐，但父親沒說什麼，一下一下給他拍撫著背。

    後來就越來越好了。有一次，父親手掌順著他內褲包裹的曲線摸，他有點經不住的扭動了身體，父親手指勾起有彈性的褲邊“啪”的放開，彈得他臀rou震動晃蕩，他居然接受了，趴在父親的腿上，把屁股翹得更高，讓父親把他的短褲脫了下來。他很久沒有脫毛了。以前父親曾用熱的蠟滴在他私處，等凝固了，用力把整片毛都撕下來，痛不可當。隔得時間久了，似個荒怖遼冷的夢境?，F在父親手碰觸到他陰毛，他又瑟縮了。但是父親這一次是非常非常溫柔的。他出於恐懼而打的顫栗變成了情慾的抖顫。屁股夾得緊緊的，又發著抖，讓父親射得非常舒服。破例的那麼快就射了。破例的在射完之後還抱了他一會兒。

    他的腰以前很瘦很勁，現在軟下來了。那次抽過脂的刀口好了，沒有再抽，慢慢的又胖了些出來。父親也沒有說什麼。大約父親是老了，精力無法避免的衰退下去。畢竟不是神——然而如果是中國的神那又無妨。中國的神都是有壽限的，神格由修煉得來，像玉皇大帝，修得多少多少劫的福份，是非常非常大的數字，但只要有數字，就有消盡的一天。所以天人尚有五衰。過去佛會讓位給現在佛?，F在佛又要讓給未來佛。不管多麼萬能無敵的主宰，過了祂的時間總要別轉身去，給世界一個喘口氣的工夫。

    他拿著畫本，看四季更迭。

    更復雜的書他看不了了?？赡苁浅运幍年P系，他現在比以前遲鈍很多，在精神上，痛苦和快樂都來得鈍鈍的。但身體比從前還放得開。碰一碰就陽物翹然，很愿意分開雙腿，會自己把xue插軟了濕了扒得大大的吞jiba。會搖著屁股求饒。

    有一天父親帶他坐飛機。仔細想想大概是逃難。但那時候他也沒法細想了。在機場里他看著店招上的沙茶面。父親慈悲的讓他吃，不過要他自己去叫。這大概是被抓回來之後第一次讓他跟外人接觸。他想了想，說：“謝謝?！?/br>
    就買了一碗面。在桌上。父親看著他吃，忽而問：“好吃嗎？”

    他張嘴，說：“好吃?！备赣H低下頭來，跟他抵著額，一起吃了幾根，又正回身子，看他吃完。拿紙巾給他擦嘴。忽然說：“我將你保護成這樣，我死后你如何是好?！?/br>
    這話真讓他無從回答。但不回答是太過無禮的。他想了想，抬起手來，輕輕推了父親一把。

    第一次做這樣的動作，竟然很自然。父親也受用。兩個人竟然有了老夫老妻的樣子。

    這次逃亡大約不很順利。很快他們又回來了?？斓煤孟耧w機根本沒有落地，只是打了個彎，又折了回來。還是住在原來的地方。父親還是要辦正事，比從前難些，在外面的時候很長，眉心時時打著結。他們住處倒比從前被護得嚴密。嚴密卻只在外層，用一種獄警的姿勢看著中間的人，而他們自己的聽話的人手比從前少了。

    有一次，就那麼一次，父親大概是實在太疲倦了，與他性交完畢之後，抱著他久了一點，竟然睡了過去。他把父親給殺了。挺快的，對住咽喉的大動脈，橫拉，割斷。

    當他們的人沖進房間時，他已經打開窗戶出去了。有人說他身姿輕捷有如靈燕；有人說挫磨了這麼久，畢竟鈍了，能出去也算他不容易。

    出去就是官方監控的力量。就把他抓去了。

    幾個月，季節更替之後，父親的親信到監獄里看他。

    親信說：“我以為你得了空也是自殺，沒想到你會選擇殺父親?！?/br>
    親信是父親認為義子的，所以一樣稱呼父親。另外又有父親精血的私生子，本事不濟，只叫得一聲“老爺”。這上下，他也不太確切他自己是父親的親子還是養子了。都是不重要的事。都算了。他只是不記得什麼對他來說是重要的。他只記得他父親給他的是他所不要的。所以他現在答話很慢，要先想想，按父親的口味來說會是什麼，那麼他就反著來。

    無法確認什麼是他愛的，那麼先排除什麼是他不愛的，也算很不容易了。

    親信說：“其實如果父親沒有先動手，有一天你說不定會向父親表白的。你那時對他滿滿是孺慕之思?！?/br>
    這是親信眼里當年的他？他不是很確定。就算這個可能性存在好了。就算如果讓他選，他會選擇喜愛父親，但父親已經毀滅了他選擇的能力，所以這個可能性就不存在了。

    親信又道：“其實父親也不容易。他也要聽上頭的。咱們不過是御用的流氓。狡兔死走狗烹。他能撐這麼久實屬奇蹟。養活了我們這麼多人。他壓力大，若是吃藥殺人排解，到底也不妥，拿了你一個煞性子，外面全活了多少人。何況對你也實在算體恤的了，一點傷殘都舍不得給你落下。你恨他這樣，怕父親都沒想到?！?/br>
    等了一會兒，沒有回答，親信也覺無趣。又道：“你要自由，這牢房有什麼自由的？你也是蠢到極點了?！?/br>
    這次他回答：“啊，世事古難全?！狈磫栍H信，“對你來說，你要的是什麼？”

    親信忽然就有點生起氣來，起身就走了。

    走到外面，親信打死了一只狗。

    他想要在正午的街上飛弛，見到誰打死誰。末了到頭來卻只能虐一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