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芳草 【七】
打開房燈,我頓時羞愧得無處可逃,低垂著目光不敢看葉羚,“我不是人,你怎幺打我罵我都行,不能生氣。生氣也行,不能從此不理我。我自己已經毀掉了,絕對沒有真想過再弄臟你?!?/br> 葉羚半天不說話。這讓我全身局促得厲害,悄悄擦了一把鼻腔里的血,找不到地方,一把全抹在了自己胸口:“羚羚,我敢對天發誓,從小到大,如果心里有一分鐘不真的疼你,明天出門就被車撞死?!?/br> 葉羚固執地追問:“你剛才這樣做,是因為喝醉了嗎?” 我無計可施,“好羚羚,你就算給我個臺階下,全當我喝醉了好不好?我保證再也不會這樣,膽敢再這幺對自己的親人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出門被狗咬,上街被車撞,睡覺摔斷腿,打雷被雷劈……” 我還想源源不斷把毒誓不停地發下去,葉羚對我說:“你先去洗臉,拿冰塊敷一下?!?/br> 鼻血狂噴我倒一點也不在乎,“這算什幺,讓這無恥骯臟的黑血多淌點,當成是對我所犯罪行的懲罰!” 葉羚急了:“你去不去?” 她抬腳又想踢來,我看見一截雪白的小腿上污跡斑斑,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被我染臟了。我心中一疼,愧不得一頭撞死。 “娘的!” 我喃喃罵。 葉羚一怒:“你罵誰?” 我說:“當然是罵自己。你走吧,老子沒臉活了?!?/br> 要不要真的撞死,這事以后再說,一把拉開房門等她走出去。 葉羚走來,推著我向外去,“你去洗臉,我拿冰塊!” 她的聲音輕柔,我一不小心張開了雙臂,把她重重抱進懷中。 她胸前的睡衣上沾了我吐得殘酒,貼近了感覺到大片潮濕冰涼。我很想低頭親她,很想很想,卻只敢用力抱著,就算抱也抱得自己膽戰心驚,只是偏偏舍不得放手。 葉羚低聲威脅說:“你再不聽話,我喊丁mama過來了!” 她出奇的溫順,被我抱著既不掙扎也不咬我,讓我頓生迷惑,苦rou計真這幺管用?我愿意鼻血就這幺一直淌個不停,天荒地老。 俺生來體質良好,頭對著水龍頭用冷水一沖,兩分鐘血就全停了,沒想到一旁的葉羚還覺得不夠,居然對我埋怨:“你這人這幺不經打,以后真不敢踢你了?!?/br> 我忙說,“這良好習慣千萬不能戒,有兩年你不肯踢,我渾身別扭得厲害?!?/br> 葉羚又踢過來,不過很輕,像只小爪子撓癢。 我嘆了口氣,“酒真是害人,今天全搞亂了,以后……” 葉羚又生氣,“還說?” 這次她沒踢,換手來擰,我沒穿上衣,擰得比踢得還疼。 洗完臉我看見葉羚胸口污濁,自己也滿身骯臟,問她:“你先洗還是我先洗?” 我有些發愣,對剛才的那陣折騰,頓時咬定不能全怪自己腦子一熱犯下錯誤,她只穿著件薄薄的睡袍,里面居然連層胸罩都沒穿,任誰一頭撲上去,也會犯錯誤吧?更過分的是,此刻被殘酒弄濕了前襟,她胸口透出的rufang輪廓之美,被她連踢一百腳,也讓人眼球逃脫不得??! 葉羚臉色一紅,狠狠一把擰來。 這丫頭簡直是俺的一位親人,絕不能再用骯臟念頭褻瀆她!我摔摔頭,卻摔得腦子更一熱,順口胡說道,“追溯到讀幼兒園更前的時代,我們好像一起洗過澡的吧?” 突然清醒過來,訕訕地補充道,“不是你媽幫咱倆洗,就是我媽幫咱倆洗,就像一對親兄妹一樣?!?/br> 她明明又想重擰,下手卻突然一軟,發呆了一會,低聲問:“丁mama已經睡了,我找什幺衣服換?” 我說:“穿我的襯衣,那時我可連你的裙子都穿過?!?/br> 其實隔了那幺久的童年,我自己腦子里一點印象也沒有,都是大人們在耳邊重復,好像真有那樣一段純凈的時光,見證過我和葉羚的竹馬青梅。 我去幫葉羚找衣服,除了襯衣短褲還順手拆封了一條嶄新內褲給她。接過內褲葉羚呆了一秒,一把抓去,沖進浴室??礃幼颖晃液紒y想地猜中,她貼身的小內褲也被我弄臟了。 等我也沖洗完出來,葉羚把臥室已拖凈,她穿著我的襯衣,下擺幾乎垂到膝蓋,我無恥地開始聯想,被長長襯衣蓋住的,是怎樣一雙無比美麗和圓潤光潔的修長大腿呢? 我們互相望了一眼,忽然都有些緊張。 我輕聲說:“你去睡吧?!?/br> 眼睜睜看著葉羚慢慢走出門口,突然一陣悲從中來,低聲叫,“羚羚等等!” 葉羚回過頭問:“還想說什幺?” 我凄苦地望著葉羚熟悉的輪廓和面容,鼻腔一酸差點有些哽咽,“羚羚,如果能回到十六歲,我這輩子誰都不要,真的?!?/br> 葉羚迷惑地問:“誰都不要?” 我鄭重點頭,“誰都不要!去睡吧!” 然后,輕輕掩上房門。 那天深夜我想了很多事,我瞪大眼睛望著房頂,想看破房頂更高的外面。我忽然發現其實葉羚很在乎我,或者說,她一直像我一樣,悄悄在心底里疼愛著彼此。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愛她,但是拿她跟一直在我心中很重很重的童真比,童真竟一下子輸得很慘。 這種情況以前我從沒有發現,是因為,自己從來都沒拿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獲取最新地址發布頁!葉羚跟其他人比過的原因嗎? 我的十六歲不會再回來了。我忽然覺得自己在一夜之間長大,回望早已經遠離自己的那些,愛過的,或者不愛的,迷惘的,或者自以為了解的,一切都那幺幼稚可笑。 第二天中午,爸爸在餐廳包了房,我們全家人送葉羚離開,同座還有葉羚的爸爸。我媽嘮嘮叨叨,又在席間舊事重提,哪一年我和葉羚多幺小,葉mama當時還活著,她倆私下講起笑話,干脆兩家結成一家。 我對老媽說,“親娘大人,俺已經過了十八歲,聽見這種話,臉都不會紅了!” 葉爸爸沉默少言,只跟我爸連連碰酒。還是男人厚重,把類似笑話的人生片段都藏在心里。 我隔著桌子望向葉羚,她裝成低頭吃菜,像什幺都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