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來了。

    衛溪從未想過，在他還未對秦及表露心意之前，最先威脅到他的竟是他做夢都想不到的末世。

    太扯淡了。

    此時的他躲在教學樓的某間廢棄教室里，聽著門外嚎叫的喪尸厲聲尖叫的學生以及各種嘈雜的聲音，竟然還能保持最基本的頭腦冷靜。

    我真他娘的厲害。

    衛溪想。

    也不知道秦及怎么樣了。

    他忍不住擔憂自己的青梅竹馬兼暗戀對象。

    秦及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衛溪在穿開襠褲的年紀就跟秦及認識了，兩人一起長大一起逃學一起打游戲。怎么著都是個正常兄弟的發展路線，可偏偏上帝好像就是喜歡開玩笑。

    衛溪的性取向，是男的。

    這事兒還是他在某個躁動的青春期看到秦及裸體后升旗了一晚沒睡好所領悟到的。

    他對別的男人沒什么大想法，偏偏就是秦及……

    一邊努力壓制著想要跟秦及滾床單的原始欲望一邊如常的跟秦及做朋友可真是地獄難度，衛溪都佩服自己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

    他沒打算打擾秦及的生活，他也知道，秦及家是豪門世家，他衛溪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兒怎么想都配不上秦及——要不是秦及幼年住在他的孤兒院隔壁，他爬墻跑出去玩遇到了秦及，說不定他們倆一輩子都不會有交集。

    “cao了?！?/br>
    衛溪一想到秦及整個人都無法冷靜下來了。他從這個破舊教室里翻找出一根鐵棍，甩甩手腕給自己壯膽，舔舔干澀的唇，貓腰到門后拿著鐵棍，悄悄打開門，準備向外偷偷瞄一眼看看情況。

    門剛剛打開一個縫隙，下一瞬卻立刻從外推開，一股大力襲來，衛溪整個人都被掀翻了。

    鐵棍“砰”地砸在地上，就像是一記重錘砸在衛溪的腦子里。

    那一瞬，他腦中只有一個想法——完蛋了！

    這喪尸還他媽蹲人的??？

    cao了……還沒見到秦及，還不知道秦及安全了沒有自己就先涼了可真是世界最慘??！

    衛溪趴在地上，干脆裝死。

    卻聽到一聲熟悉到骨子里的聲音。

    “衛溪？是你嗎？”

    聲音溫柔又清透，像是陽春三月的風，除了那人再也不會有人有這么好聽的聲音。

    “秦及！”

    衛溪一骨碌爬起來?？吹搅饲丶澳菑埧∶罒o匹的臉，那張臉在他夢中出現了無數次，每次都是色情又rou欲的，此刻卻透著溫柔的光。

    那雙琉璃珠似的眼睛盯著衛溪。

    “衛溪……太好了！你沒事！”他沖上來抱住衛溪，手臂上的肌rou紋路和青筋隱隱鼓起，抱著衛溪的力道卻很輕柔，沒有讓衛溪感覺到一絲不適。

    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抱著失而復得的寶貝。

    衛溪的直男腦筋卻沒有意識到秦及的所有暗藏的溫柔，他從被秦及抱住的那一刻就感覺自己渾身暈乎乎的，秦及身上清新又好聞的味道仿佛帶他回到了自己的夢中。

    身上的那人也是這種味道，不過沾染了更多的情欲和糜亂，像是紅玫瑰上沾了白色液體般。又yin靡又美麗。

    “沒、沒事，我沒事?！毙l溪愣愣地說。而后立刻推開秦及，眼尾一掃，將他全身看了一遍，確認他沒有受傷后才悄悄松了口氣，語氣卻依舊不怎么溫柔。

    “你去哪了？”

    “我去找你了?！鼻丶皽厝岬匦?，他把門鎖上堵上，自然地拉著衛溪到角落里坐下，從背包里拿出一些面包和牛奶，遞給衛溪。

    “快吃吧，這些本來是我給你準備今天要去野炊的零食，誰知道出了這種事……”秦及垂下頭，有些黯然，“也不知道我的爸爸mama怎么樣了?！?/br>
    已經一天沒吃飯了拿著面包正在啃的衛溪動作一頓，艱難地咽下面包，蹙著眉，別別扭扭地安慰：“你現在這樣擔心又無濟于事，還不如先吃飽，我們一起去找他們?！?/br>
    “你說得對?！鼻丶皩πl溪笑了笑，眼眸溫柔，拿起牛奶插上吸管遞給他，“多吃點，知道你一天沒吃東西，先吃飽了我們再說別的?！?/br>
    “嗯嗯?！泵姘艘蛔斓男l溪含含糊糊的應到，接過牛奶，蹙著眉拿掉了吸管，嘴里鼓鼓囊囊的，“用什么吸管，娘不娘?！?/br>
    他的聲音含糊不清，被堵著嗓子眼的聲音更像是被抵住了喉嚨所發出的，唇齒間黏膩的聲音讓注視著他的秦及眼眸一暗。

    “嗯，不用?！鼻丶昂闷獾卣f。

    衛溪繼續啃面包，因為知道秦及肯定著急找父母，所以吃得很急?？辛藘煽谥苯訉ψ旃嗯Ｄ?，卻直接被嗆到，他劇烈地咳嗽起來，牛奶從他的嘴角流到了胸口。

    “慢點吃，別急?！?/br>
    焦急地給他拍著背的秦及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到他胸前的一灘白色上，逐漸移到他的嘴角。

    衛溪此刻正蹙著眉。

    他的面容是標準的俊朗帥氣，在全校男生顏值排名中絕對可以占個前三，他的皮膚因為經常兼職的原因所以被曬得有些微微的黑，其實放在普通人里也不算特別明顯，可此刻與牛奶相碰，激出了別樣的對比感。

    他的唇略薄，顏色很淡，白色的液體自他的唇角流下，在他的下巴上留下一道痕跡，更顯色氣。

    秦及那雙琉璃珠子般的眼眸稍稍暗了暗，他抬眼，看著對著牛奶生悶氣的衛溪，淺淺笑道：“別急，慢慢吃，我不著急?！?/br>
    邊說著，邊溫柔地抬手將他唇邊的白色液體輕輕抹去。那只手自然地從他的嘴角緩緩移到他的胸口，似是無意中按了按。

    衛溪一怔，他看向秦及，卻見秦及對他依舊溫柔的笑，見他看來還疑惑問道：“怎么啦？是不合胃口嗎?！?/br>
    衛溪垂下眸，含糊地應了一聲。

    秦及笑了笑，輕輕摸摸他的頭發，“先委屈委屈你，等我們能出去了，我一定不會再讓你吃這些，好嘛？”

    衛溪感覺自己耳根子guntang，他心中將秦及鞭尸了幾百遍，心跳都失調了。心中不管多么的難挨，衛溪的面上依舊是一片不耐之色，揮開秦及的手，不耐煩地說：“都說了別摸我腦袋，娘里娘氣的，我又不是你撩過的那些小姑娘?！?/br>
    “好?！鼻丶笆栈厥?，又遞給他一個沒有插吸管的牛奶，“慢慢吃，不著急?！?/br>
    你他媽就不反駁你撩過小姑娘??？

    cao。

    衛溪把手中的面包當做秦及那張溫柔又欠揍的俊臉，狠狠一口咬下去，拿起牛奶咕咚咕咚灌下去，最后一口面包梗他咬了兩下不太想吃了，習慣性扔給秦及。

    “喏?！?/br>
    秦及接過，也自然地順著衛溪咬過的地方咬了一口，垂眸時的弧度溫柔又透著陽光色彩?？吹眯l溪又覺得自己口渴了。

    “你吃過飯沒？”衛溪蹙著眉問。

    “還沒呢?！鼻丶耙贿呉е姘贿吺帐靶l溪造出來的垃圾，將垃圾都扔在了門后已經廢棄的垃圾桶里。

    “你怎么不說??？”衛溪的眉蹙得更深，他拿過秦及的包，翻了翻，扔給秦及一瓶牛奶和一包大面包，“吃。別等會兒沒被喪尸咬死倒是餓死在了路上?！?/br>
    “因為忙著找你啊?！鼻丶疤а?，溫柔地看著衛溪，“忘了自己沒吃飯了?！?/br>
    衛溪呆了兩秒，像是被燙了似的躲開秦及那灼熱的目光，語氣不耐煩：“快吃?！?/br>
    “好?！鼻丶把凵窈?，乖順地應下，拿著衛溪早就給他拆好包裝的面包慢條斯理地吃著。

    衛溪閑著沒事，站起身，目光落到窗外，曾經一片歡騰的cao場已經不見一人的蹤影，有的只是殘尸斷臂，滿目瘡痍。

    “秦及?！彼?。

    “嗯？”

    “你說，我們要是被喪尸咬了怎么辦？”

    “我們一起被咬嗎？”秦及狀似思考，“那就一起成為喪尸吧。依舊像現在這樣?！?/br>
    “……嗤?！毙l溪別開臉，“快吃你的吧！話真多?！彼谏榘l下的耳根子通紅無比。

    “好?！?/br>
    也沒說是衛溪先開的話頭，秦及看著衛溪甩過來的黑鍋溫柔一笑接住后還牢牢實實地戴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秦及吃東西的速度一向很快，偏偏又溫文爾雅慢條斯理，哪怕在這種情況下也是如此。一看就是貴族小少爺的做派。

    他吃好后衛溪在他去扔垃圾的時候將他的包一提一背，一氣呵成。

    秦及道：“里面裝了很多應急品，很重的，我來背吧？”

    衛溪提起之前掉在地上的鐵棍顛了兩下，一邊到門后一邊說：“廢話真多，你個小少爺能有多少運動量？我可是天天兼職的，怎么著也比你體力多?！?/br>
    “好吧?！鼻丶拜p嘆一口氣，溫和地說，“那你如果累了一定要跟我說?！?/br>
    他沒有告訴衛溪其實他每天在家都會去樓上健身房里練四個小時的。說起體力的話……怕是三個衛溪都不及一個看似清瘦的他。

    “去找個武器來?！毙l溪從門上的玻璃往外觀察著，“記得拿個鐵的。我知道你沒打過架，但是揮棒子總會吧？”

    有特種兵專門訓練過的秦及乖巧地點點頭，到角落里找了個跟衛溪手中差不多的棍子，“這個吧？”

    衛溪抽空瞥了眼，“還行?！?/br>
    “現在外面沒有喪尸，這些東西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跟電影里演的一樣靠聲音和氣息辨別方向，反正我們出去后能躲就躲，躲不過去就打，但是別動靜太大，小心最后被圍走不掉?！?/br>
    衛溪嚴肅認真地說。

    并沒有告訴衛溪其實在來時為了尋找衛溪而已經將全校喪尸都滅了的秦及又是乖巧無比地點頭。

    “行。記得往我身后躲著點?！毙l溪道，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門。

    門開啟的那一瞬，衛溪拉住秦及的手腕就往外跑，速度極快。一邊跑一邊注意著周圍的環境，電梯已經被破壞掉了。他拉著秦及從安全通道里向下腳步放輕地跑。

    一直到校門口兩人都沒遇到過一只喪尸。

    “cao。運氣可以?！?/br>
    衛溪松開拉著秦及的手，換了只手拿鐵棍，轉了轉有些酸疼的手腕。

    秦及自然地握住他的手腕，輕輕給他按摩，“我來幫你拿吧？”

    “不用。別搞得我是個廢物一樣?！?/br>
    秦及輕笑，溫柔抬眼剛想說你不是廢物時，眼眸驟然瞪大。那雙如柳葉般溫柔又狹長的眼眸突然睜大，給衛溪嚇了一跳。

    衛溪還沒能開口說句話，就感覺到后背一痛，整個人不由自主前傾，倒在了秦及的身上，一瞬間感到腦中都開始混沌了。

    cao了。

    “砰”的一聲。

    衛溪艱難地抬眼，只看到了秦及那他從未見過的冰冷神情和帶著殺意的眼眸。

    而那剛剛偷襲他的喪尸早已倒在了地上，整個喪尸都成了彎曲的弧度。衛溪垂眸一看，秦及的鐵棍已經彎了。

    cao……這力氣得多大，打個喪尸還能把鐵棍給打彎了。

    衛溪腦中的混沌愈發濃厚，身邊秦及的聲音忽近忽遠，他一點都聽不清，最后意識徹底模糊掉。

    再次醒來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他身旁直直盯著他眼中焦急不加掩飾的秦及。

    “你醒了！”秦及驚喜道。

    “……cao了?！毙l溪感覺自己的背部的痛都沒知覺了，只覺得渾身都發著熱。

    “怎么樣？很疼嗎？我簡單給你包扎了一下，堅持堅持，前面就是醫院了?！鼻丶八浪赖剡l溪的手，聲音和他顫抖著的手一樣，仿佛是一根繃緊的線。

    “我是被喪尸爪到了吧？”

    衛溪挺佩服自己竟然能平靜地說出這種話。

    秦及攥著他的手愈發顫抖，他的語氣維持著表面的平靜，眼神依舊溫柔地看著他，“你不會有事的?！?/br>
    “是嗎……”衛溪垂下眸子。

    他此刻竟是意外的平靜，除了身上火燒火燎般的感覺倒也沒什么讓他難受的了。他本就是孤兒，無牽無掛的，只是秦及……

    “你不會有事的，別怕?！鼻丶氨ё×怂?，抱著他的手微微顫抖著。

    衛溪此刻倒是非同尋常的冷靜，他靜靜在秦及溫暖又恐慌的懷里待了會兒，感受透了他那股熟悉又好聞的氣息，才抬起火燒火燎還無力的手將秦及推開。

    “秦及?！彼⒁曋丶澳请p溫柔中隱含著悲傷的眸子。

    “……嗯?！?/br>
    “你走吧?！毙l溪道。

    秦及幾乎是立刻道：“不！”

    衛溪冷靜道：“你不走，我們都會變成喪尸的。我不想傷害你?！?/br>
    秦及緊緊攥著他的手又開始顫抖了，他那雙琉璃珠子般的眼睛抬起，看著他的目光依舊那么溫柔，只是眼尾有些紅。他笑了笑，語調和笑容依舊溫暖如初。

    “我不走。說好的要陪你一起做喪尸的。沒關系?！?/br>
    “……我不想吃人?！毙l溪抿抿唇，聲線也有些顫抖。

    “那就不吃人?！鼻丶懊鶝龅哪?，“如果你不想，我就不讓你做。我把你關起來，不讓你吃人。我會讓你恢復的。信我?！?/br>
    衛溪信他。

    可衛溪不信自己。

    喪尸是沒有理智的，秦及這么清瘦的人，怎么可能能自保？

    “你沒必要為我做到這種地步，真的?！毙l溪感受到身上的灼熱越來越強烈了，覺得自己估計離喪尸化也就差那么一步了，見秦及依舊不肯離開，只能語速極快的認真說，“我們永遠都是最好的朋友、兄弟。我可以永遠活在你心里，真的。但是我不想傷害你。你快走！”

    下一秒他睜大了眼睛。

    衛溪感受著唇上傳來的柔軟溫熱的觸感，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暈乎乎的——自己是因為即將要喪尸化而失去了理智吧？

    秦及……親了自己？

    他愣愣地看著秦及親完后又堅定地抱住了他，語氣依舊溫柔，卻透著種令人動容的堅定。

    “我不會走的。我不是你的朋友和兄弟，從來都不是?！?/br>
    “你……什么意思？”

    秦及是……喜歡他？

    可是為什么要偏偏在他即將喪尸化的時候知道這件事？這與他而言，簡直就是最大的嘲諷和笑話。

    太cao蛋了。

    上帝還真他媽喜歡開他的玩笑。

    他表面平靜地情緒也隨著秦及的話逐漸有些崩壞。

    “我喜歡你?！鼻丶罢J真地看著他，“很早以前就喜歡了。真的?！?/br>
    “秦及，你不要任性了，現在已經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了。你的性命更要緊，你趕緊給我走！實在不行等會兒我自己撞墻先把自己撞死！我孤家寡人一個，死了也沒人心疼，你不一樣，你還要找你的家人！”

    衛溪心中的崩潰無人可理解，他面上冷淡又不耐煩地說。

    “我心疼?！?/br>
    可秦及偏偏有辦法一句話就讓他的表情都維持不住。

    衛溪在那一瞬竟是想著那干脆算了。

    他垂眸看著自己逐漸燒得血紅的手腕，再抬眼看著緊緊盯著自己的秦及，肩膀一塌，語氣輕輕的。

    “你一定會后悔的?！?/br>
    “我走了我才會后悔?！?/br>
    秦及輕輕抱住他，那懷抱一如往昔的溫暖和令衛溪安心。

    “秦及，你喜歡我什么?！?/br>
    衛溪的意識逐漸模糊，他的頭輕輕靠在秦及的肩上，看不到秦及那雙通紅的眼睛，卻感覺他靠著的人無比沉穩和安然。

    秦及像是真的很安心又平靜地抱著他。

    “嗯……”秦及輕輕親了親他的側頸，溫柔珍重?！拔乙膊恢?，大概只是因為是你吧?！?/br>
    “我也是?！?/br>
    或許是知道兩人都會死在這里，衛溪一向犟得跟癟嘴葫蘆似的口中竟是也說了句讓秦及心生歡喜的話。

    “再說一遍，好嘛？”他抱緊了懷中的人。

    “我也是?！?/br>
    “也是什么？”

    “也是很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到想跟你過一輩子?！?/br>
    衛溪的淚突然就掉下來了。

    夢中都未曾對秦及說過的話此刻竟是就這么輕易地出了口。

    秦及輕聲笑了笑，語調溫柔，清風暖陽般的嗓音在衛溪意識模糊的腦海中靜靜地回蕩著。

    “衛溪，下輩子，我們一定要在一起一輩子?！?/br>
    好。

    衛溪心中答應。

    眼睛緩緩閉上。

    意識消失的最后，他想，這狗cao的老天爺倒也是有些憐惜他的。

    下輩子……

    下輩子，一定要先對秦及說出口。

    ——我喜歡你啊，從年少到如今。

    cao。

    還是有點矯情，還不如直接把他摁在墻上強吻了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