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高嶺之花

    “早上好，你今天可以出院了?！便鍣翟诓》客獾攘艘粫?，聽到藍星起來后進入病房通知她。

    藍星不喜歡來醫院，聽到沐醫生的通知總算可以回家了，她松了一口氣?？缮頍o分文的她要怎么回去，昨天在沐醫生的幫助下安睡了一晚，藍星沒去找護士借錢，今天一大早沐醫生又來到了病房，對于沐醫生的盡職盡責，藍星感到安心的同時也有些為難。

    沐櫟好像又發現了藍星的窘境，繼續說道：“請問你家在哪？醫院對于視覺有障礙的患者會提供幫助，你不用擔心?！?/br>
    藍星坐在沐醫生的車上，一路無言，她沒想到沐醫生會親自送她回家。沐醫生的車上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沐醫生開車很平穩，車上沒有播放音樂或電臺廣播，藍星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在沉默的氣氛中終于到家了。沐櫟讓藍星將手搭在他手臂上，藍星只摸到柔軟的襯衫面料，全程沒有任何多余的話語和肌膚接觸，好像刻意避免與她過多接觸。相比之前陳凌鋒的搭訕，不對她感興趣的沐醫生讓藍星覺得更安全。

    到了家門口，藍星正準備進去時被沐醫生叫住了。

    “等一下，你家這兩天都沒有鎖門。我先進去看一下”

    沐櫟是第二次進到藍星家，這次才仔細看了藍星生活的家。很狹小的空間，老舊的家具，只有最基本的生活用品，灶臺上沾了些灰塵，一臺電子琴放在角落，雖然舊但擦的很干凈。

    “好了，進去吧?！便鍣祻姆块g里退出來，準備下樓離開。

    “沐醫生請等一等，住院費可以還給你了，請問多少錢？?！彼{星一邊說一邊進到家里四處摸索尋找她的錢包。

    “治療費加住院費一共兩千三百元，你的錢包放在桌上了?！便鍣颠M門時就看見藍星掉在地上的錢包，大概知道藍星沒有太多現金。

    藍星聽到金額后就知道自己的現金不夠還錢，只好先將錢包里所有的錢都遞給了沐醫生。

    “對不起沐醫生，我的現金不夠，你等我去取錢還你，這些錢你先拿著吧?！?/br>
    “不了，我醫院還有事要先走了，下次再給我吧?！便鍣滴⑽⑿χ聪蛩{星，并不打算收她的錢。

    “好，我取了錢就去醫院找你?！?/br>
    “我在醫院的時間不固定，下次電話聯系吧?！?/br>
    藍星只好作罷，回到家躺在她的小床上放下戒備和警惕后，很快困意襲來，只有在屬于她的小小空間里，她可以完全放下戒備，隔絕所有惡意和傷害。

    沐櫟的白襯衣上沾了很多灰塵，天花板上的蜘蛛網掉在他頭發和肩膀上，他好像沒發覺依然全神貫注在繼續要做的事情，他沒有馬上回醫院，他正在藍星住的老房子的每一層逐個安裝感應燈。藍星看不見燈光，但燈光可以給她多一些保護，如果再發生前天那樣的事...想到這里沐櫟的眼神變得黯淡。

    他上次來時看著藍星家漆黑的樓道，想象了各種藍星可能發生的意外和危險。他很后怕，在藍星被陳凌鋒帶走后，他真的差一點就來晚了。她這些年到底是怎么獨自一人生活的，他為什么沒有早一點找到她。

    沐櫟最后的一點理智在崩塌，他已經無法滿足于在陰影里默默旁觀藍星的生活。他想要守在她身邊，在離她最近的地方注視著她。

    “無故曠工兩天，你被開除了?！彼{星早晨照常去上班，卻得到了電臺人事部主任的開除通知。

    “可我前兩天真的是因為身體原因住院，這是我的病歷，也給人事部打過電話了，我這個月還沒有休過一天假，請您從我的工資里扣，不要開除我?！?/br>
    “電臺已經找了新的晨間播音員，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了?！彼{星被不由分說的趕出了電臺，剛走到門口突然迎面挨了一個耳光，還沒回過神來就被抓住頭發扯倒在地，是被警局拘留了兩天剛出來的陳容，一看見藍星就瘋了一樣朝她撲過去抓著她的頭發叫罵：“你到底對我弟弟做了什么？陳凌鋒現在還沒清醒，你跟我去警局說清楚！”

    “陳姐你先放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彼{星想把陳容推開，可頭上傳來陣陣疼痛，她又看不見，只能縮成一團先護住自己的身體。陳容根本不聽藍星的解釋拉著藍星就要往警局去，對于陳容和藍星的爭執，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多半持觀望狀態沒人敢上前詢問，陳容就這樣一路推搡著將藍星帶去了警局。

    到了警局藍星才了解那天喝醉酒之后的情況，原來自己之所以會進醫院是陳凌鋒向她下藥，救她的人竟然還是沐醫生，可沐醫生為什么沒有告訴她這件事呢。藍星滿腦子都是對沐醫生的疑問，默默聽著陳容的控訴，沒有說話。

    沐櫟剛下手術臺就看到趙回的未接來電，回撥過去聽了沒幾句就匆匆離開了醫院。

    沐櫟到警局一眼就看見頭發散亂的藍星，走近后看清了藍星左邊臉頰的紅腫，額頭和手腕上有幾道紅色的抓痕。陳容看見沐櫟后又想上前拉扯被警察攔住了。

    “我上次就說過了，我的病人還不適合來警局做調查。對于陳容的惡意傷人，律師會準備后續的起訴?！便鍣嫡f完便扶起藍星離開了警局。

    藍星想問沐醫生那天的事，卻不知如何開口，今天的沐醫生好像心情不是很好，在警局說話的語氣冷冰冰的，從警局帶她出來扶她上車后也不和她說一句話。藍星因為看不見，對于人的語氣和聲音的感知逐漸變得敏銳。

    沐櫟先打破了沉默：“為什么沒有聯系我？”

    “我是準備今天取了錢就聯系你的，是因為突然被帶去警局所以耽擱了?！?/br>
    “我是問為什么被帶去警局沒有聯系我...”沐櫟說出口又覺得似有不妥，解釋道“我作為你的主治醫師，有理由負責你的健康和安全?！?/br>
    所幸對于這略顯蹩腳的解釋藍星沒有多說什么，藍星現在最想知道的是那天晚上的情況。

    “為什么沒有告訴我是你發現陳凌鋒對我下藥，也是你送我去的醫院？陳凌鋒會在醫院昏迷不醒也是沐醫生做的嗎？”

    “那天晚上我正好經過，發現你的情況就送你來醫院了。陳凌鋒會在醫院是我根據當時情況作出了正當防衛?！便鍣档幕卮鸷芎侠?，加上沐櫟一直以來留給藍星的好印象，藍星對沐醫生的話深信不疑。

    “沐醫生真的很謝謝你，我今天一定會還錢給你的，請你放心?！?/br>
    “嗯，不客氣?！?/br>
    “那個...沐醫生我要下車先去趟銀行?！?/br>
    “你受傷了，先去醫院?！?/br>
    藍星身上的傷并不嚴重，平時這種程度的擦傷藍星都是簡單沖洗一下就不再管了，可沐醫生堅持帶她去了醫院，親自替她消毒貼紗布，叮囑她傷口不要沾水。

    看著藍星離開醫院，沐櫟給趙回打了個電話。

    “陳容為什么還沒處理好？不要讓陳容再出現在她面前?！?/br>
    “我在南城還有個案子，馬上忙完了就過來，藍星還好嗎？”

    沐櫟沒有回答他直接掛了電話，趙回聽著電話那頭的忙音無語地嘆了口氣，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沉默寡言，只有在藍星面前裝的很乖，趙回已經習慣了。

    沐櫟今天還有一臺手術，作為醫院最年輕的眼科醫生，院里的人都覺得他前途不可限量，這樣的能力去首都的醫院明明更適合發展，卻偏偏來了這個偏遠的小鎮。剛來的時候，英俊的臉和一絲不茍的正裝也吸引了不少院里年輕女醫護人員的注意，但除了專業問題外的搭話都以私人問題不予回答為由拒絕后，就只能將沐櫟作為冷漠的高嶺之花敬而遠之了。

    從手術室出來天已經黑了，沐櫟回到診室看見藍星時愣了一下。

    “怎么了，是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我是來還你錢的，護士告訴我你在做手術，我就來這里等你了?！彼{星離開醫院后就去銀行取了錢，回到醫院時沐醫生已經進了手術室，藍星便一直等在這里。

    藍星準備離開，站起來的時候一陣眩暈，因為怕錯過下手術的沐醫生藍星不敢離開一直在診室等著沒吃午飯和晚飯，肚子也不合時宜的發出咕咕聲。晚上的診室很安靜，沐醫生肯定聽見了剛才的聲音，藍星在沐醫生面前總是這么狼狽，她現在尷尬地很，只想趕緊離開。

    沐醫生輕輕笑了笑對藍星說：“我還沒吃飯，辛苦你特地過來一趟，一起吃個飯再走吧?！?/br>
    “不用了，我要回去了?！彪m然肚子很餓，可藍星還沒從剛才的尷尬中緩過來。

    “食堂就在樓下，作為主治醫師我也有義務提醒患者注意飲食?！?/br>
    想到住院時可口的飯，藍星還是和沐醫生一起去了食堂。于是在食堂吃飯的同事就看見了平時獨來獨往的沐醫生帶著一位拄著盲杖的女人來食堂，細心的跳過辣菜介紹每個菜名，看著她大口吃飯的樣子默默瞇著眼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