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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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眼皮都不抬一下,回了一句滾蛋,才揭開蛋糕禮盒,行為舉止不含一絲敬意,此刻首領辦公室只有他們兩人,連平時那些裝模作樣的尊重都用不上,對外界來說,太宰治是那個神秘且恐怖的港口黑手黨首領,無數血腥和暴力誕生在他輕描淡寫的命令下,但于中原中也而言,太宰治卻什么都不是。 一定要說的話,太宰治是煩得要命的自殺混蛋,腦子有病的黑泥精,討厭但不得不忍耐的首領,他的前搭檔,很早之前他試圖當作朋友的冷酷小鬼。 中原中也拆開蠟燭禮包,心里默默數著數,一根一根往上插蠟燭,蠟燭又細又高,色彩鮮艷,他數到二十二根以后停下來,蛋糕不算太大,戳了這么多根蠟燭后就顯得沒那么好看,他皺著眉端詳了一下,從兜里摸出打火機。 你不是討厭我討厭到眼不見心為凈嗎? 這人莫名其妙地拿起蠟燭禮包,又往蛋糕上放了三根蠟燭,他聽見太宰治含著笑意的聲音,我自己都沒想起來今天是我的生日。 中原中也看向對方,太宰治用一種說不清是什么感覺的口吻,又仿佛只是一聲單純的感嘆:是草莓蛋糕啊。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他說:心血來潮就買了。 隨即他聽見太宰治鄭重其事地道了聲謝:謝謝你,中也。 中原中也扯了下唇角,沒說什么,只是切了塊蛋糕遞過去,又切了塊蛋糕給自己,再拖過一把椅子坐在上面,用叉子切下蛋糕一角放進嘴里,之前奔波了半天,即便是他也有點累了。 心血來潮是真的,記得太宰治生日是真的,他們回不到十五歲也是真的。 換成以前的中原中也,肯定想不到有一天他會叫太宰治首領,也沒法想象他會給太宰治帶一塊生日蛋糕,更不會想到這人終于把身上那點少年氣褪得干干凈凈,不再像過去那樣發神經,再也不會在干正事的時候晃著腿打游戲,成了一個合格的黑手黨首領,一個成熟的成年男人。 而且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尤其是近些年,太宰治越來越溫和,溫和到可以稱之為溫柔了。 他這話說出去估計會因為造謠被抓起來關監獄,畢竟溫柔這個詞匯和太宰治、和港口黑手黨首領實在是格格不入,就連港口黑手黨的白色死神中島敦,都怕太宰治怕得能從老虎變成小貓,但中原中也知道自己的感覺不是錯覺,任何一個與四年前、與七年前的太宰治相熟的人對不起,他忘了,太宰治沒有朋友。 但如果太宰治有朋友,那個朋友一定會同意他的看法。 以前這人對一切都抱有沒來由的惡意,那雙鳶色眼睛比地底的礦洞還深,好看的殼子底下是個怪物,比下水道還臟,早就腐爛得透是一些被這人外表迷惑想著改變他的小姑娘,就連港口黑手黨里面也不乏對他懷有好意的好人,但太宰治不僅不接受那些好意,還要一腳踩上去,用子彈把對方一顆好心砰砰射得稀碎。 可現在的太宰治呢?現在的太宰治能對著他鄭重地說聲謝謝,這人活到現在終于懂得了不要隨便踐踏別人的一顆心,不管是好心還是真心,那雙鳶色眼睛暗到了極致,被燭火照著也能有點亮,也終于不再扯出能嚇壞愛麗絲的笑容,而是換上溫和而又平靜的微笑,眉眼都柔和了許多。 只是以他的地位,已經沒人再能接觸到他了。 太甜了。中原中也說:下次不買了。 我覺得還好。 中原中也看著太宰治又切了一塊,垂下眼睛斯斯文文地吃完,又切了一塊,又切了一塊,這人臉色蒼白,笑容倦怠,一只眼睛被繃帶裹著,蓬松卷曲的發絲遮住額頭,在太宰治切第四塊的時候他提前挪走了蛋糕:沒讓你把它當正餐吃。 太宰治笑了笑,用紙巾把叉子擦拭干凈,放回碟子,港口黑手黨首領的那張臉還是很漂亮,以中原中也的挑剔審美也找不出任何毛病,他的確長得很好看,一張臉、一具身體終于徹徹底底地長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他按住了旁邊的咖啡機,等著苦澀的黑色液體裝滿玻璃杯,他聽見中原中也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你也對那小鬼差不多點。 啊。太宰治露出了一個苦笑:我盡量。 中原中也所說的那個小鬼,正是港口黑手黨令人聞風喪膽的白色死神,中島敦。 提起中島敦,就不得不提起那句不準后悔,太宰治一生中能稱之為后悔的事不多,但中島敦絕對是里面的一件。 他現在想想,覺得自己真沒必要把小孩折騰成這樣,幾乎要把人玩壞了,但四年前的太宰治沒現在這么平和,也沒什么耐心,當時他那點少得可憐的善意都耗在了芥川身上上一個三年他對芥川的教育可謂是糟糕透頂,以暴力、以疼痛、以恐懼,他不是個好東西,更不是個好老師。 我的熟人里有個男人,正在獨自撫養孤兒,如果在貧民窟撿到你的人是織田作,肯定會對你不離不棄,富有耐心地引導你吧,那便是正確。他曾對芥川這樣說。 太宰治很清楚什么是正確,也清楚怎么當一個好老師,可他不是,他也不想,四年前的他也沒心思引導一個貧民窟少年學會正確成長。 于是他逆著月光,頂著暗淡的星空,面對向自己襲來的羅生門,望著被自己踢開只剩下半條命的黑色禍犬。 那么這一次,就讓織田作來教導你吧,這樣對你更好。 于是他從貧民窟撿了一只有著雪白皮毛的小老虎回去。 所以你打算拿那小鬼怎么辦?提前說好,別指望把他扔給我,太麻煩了,我可不想收拾你的爛攤子。中原中也捂著臉嘆氣,口吻略帶些嘲諷:港口黑手黨的白色死神?真敢說啊。 我再想想吧。太宰治十分坦然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我當時太急功近利了。 能消除恐懼的只有恐懼?需要靠這種信念活下去的家伙。中原中也嗤笑了一聲,聲音森冷:你給他套的項圈也夠惡趣味的,太宰,讓他離我遠點,如果你再敢把他安排到我手底下做事,我就殺了你。 好的好的。面對毫不作偽的殺意,太宰治倏地翹起唇角,指尖敲了敲桌面,有點惡劣地沖著他微笑:畢竟之后有更大的爛攤子等你收拾呢。 哈? 中原中也嫌棄地瞥了對方一眼,但也沒多說什么,枕著椅背向后仰去,帽子被他從頭上拿下來,在手里面轉了一圈,再扣到臉上。 他是真的很嫌棄中島敦,但也真的看不下去。 說到底還是太宰治的問題,中島敦自從被這人撿回來那天開始,就一直沉浸在自己殺掉孤兒院院長他的養父的心理陰影里面,依中原中也看這不是什么問題,放著不管也能自然痊愈,或者刺激一下強行克服過去,可太宰治不行,他對著小孩灌輸了一套歪理能壓倒恐懼的只有恐懼。 你不是恐懼殺了養父的事實嗎?很好,我賦予你更深沉的恐懼,你就不再恐懼那點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所以在旁人眼里殺人如麻不知恐懼為何物的白色死神,在中原中也看來只是一個被嚇傻的孩子,一個離開太宰治的命令就會活不下去的可憐小鬼,不穩定、神經質可他和幾年前的太宰治還不一樣,他是被迫被太宰治活活逼成這樣的。 沒錯,是急功近利,短時間內是有不錯的效果,用一個被嚇傻的小鬼換來強大的戰力,可是長久來看 長久來看? 長久? 中原中也忽然取下放在臉上的帽子,坐直身體,盯著那雙顯著溫和笑意的鳶色眼瞳,目光一寸一寸地掠過那張漂亮的臉,不對,不對,不對,這一切太不對勁了不是嗎? 我有個熟人在孤兒院,各方面都無可挑剔,他很會教學生,之后麻煩他教導一下敦好了。他聽見這人溫和而又低沉的聲音。 等一等。 太宰治應該是他面前這個人的模樣嗎?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太宰治還沒變成這樣,久到太宰治還是個死氣沉沉的厭世小鬼,那時候他還沒有把自己關在這間全黑的房間,久到中原中也剛加入港口黑手黨。 那時候他沒有過去的記憶,也沒有太多的常識,彼時他們年紀尚輕,稚氣未脫,穿著黑壓壓的西裝故作成熟,他的好搭檔沒事就會嘲笑他兩句,偶爾倒也會說幾句像模像樣的話,其中有一句他現在還記得。 中也,你看到的星星,其實早就死了。 有的星星漂浮在數億光年之外的寂靜之所,死得悄無聲息,垂死時發出那點微光穿過宇宙,再經歷數億年落進他的眼睛,他望著那點明滅的星光只覺得漂亮,卻不知道那顆垂死的星星早就失去了最后一點溫度,死在了很久很久之前。 可他和太宰治其實并不算熟,更不能算朋友,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忽然會想起塵封在褪色記憶里的一點微小畫面。 于是他隨口問了一句:急功近利?你當時急功近利什么?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那會我剛接任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你也知道,之前我并不怎么露面,很難服眾。 沒錯,中原中也想。 那準備丟給我的爛攤子是什么? 說起這個。太宰治換了個坐姿,兩條長腿交疊在一起,手掌心拄著下巴,笑瞇瞇地歪了下頭:要麻煩你出趟差,機票我都替你買好了,目的地是羅馬,明天下午的航班。 太宰治拉開那張氣派辦公桌側面的小抽屜,從里面抽出一張嶄新嶄新的機票,中原中也瞥見抽屜里面還有一只信封,通體漆黑,蓋著港口黑手黨首領專用的印章,信封上印著簡潔的花紋,很是正式,信封外面的筆跡很熟悉,字跡端正,富有風骨,是太宰治的筆跡,寫的字他也很熟悉,是他的名字。 那是什么? 之后準備給你的工作。 他們正說話的功夫,他們身后那片漆黑漆黑的墻突然卜落卜落地響了起來,滴答滴答,啪啦啪啦,中原中也又想起那其實是一扇未通電的窗,雨點連綿不斷地敲打著玻璃,那聲音敲得著實富有氣勢,像敲打一塊鐵皮,太宰治側過臉,專心致志地注視著那扇漆黑的窗,像是看見了淺灰色的雨幕,看見了紅磚砌成的教堂。 下雨了。太宰治說,又點燃一支煙,煙霧氤氳在潮氣里:到了該吃櫻桃的季節了。 中原中也接過機票:已經是盛夏了。 第105章 到了吃櫻桃的季節, 也到了盛夏,現在外面正在下雨,雨勢頗大,想必明天是個好天氣。 太宰治吸煙的時候不小心碰翻了之前被中原中也胡亂摞成一疊的紙堆, 他俯身去撿, 手肘不小心又帶翻了一堆, 亂七八糟的紙張下面掉出一本墨綠封皮的筆記本, 落在地上,紙頁攤開。 他將筆記本撿起來,隨手翻了翻,又擱到桌上,從四年前的某一天起,他就陸陸續續地往筆記本上寫了點東西,四年過去, 勉強寫了小半本,不是什么陰謀,和他的計劃與困惑全然無關,只是一些胡言亂語,斷斷續續,不成章法。 他第一次往筆記本上寫東西是因為吃了一份巨辣的咖喱, 紅彤彤的辣椒乘在盤子里, 辣得出奇, 每吞下一口都覺得味蕾在灼燒,辣的他后背直冒冷汗,鼻尖通紅, 他望著盤子里的紅辣椒, 心想一會要買的圍巾也要這樣紅才好, 正胡思亂想著,背后的布簾突然被人掀開,老板,咖喱特辣,打包帶走,那人語氣平淡,如同家常聊天一般和咖喱店老板聊起了小孩的日常:最近工資不漲,工作又繁忙,麻煩你照顧了。 哪里哪里,胖乎乎的咖喱店老板笑著打趣,五個孩子很麻煩吧。 麻煩,那人平靜地回答,但也沒那么麻煩。 他也正好吃完那盤特辣咖喱,心想吃這東西純粹給自己找罪受,于是等那人離開后他也付了款,出門朝左前往商店街,對方出門朝右回偵探社,沙色風衣,紅發,身影在陰蒙蒙的天光里面越來越小。 我以為你活不到二十二歲。中原中也說:不過既然已經活到這歲數了,就好好活著。 啊呀,中也,你可真是個好人。 太宰治無聲地彎了下眼睛,心想才不是,今天是他的二十五歲生日。 抽屜里擺著森鷗外前幾天寄給他的小包裹,那個人即使被他丟到孤兒院也有辦法人不知鬼不覺地將生日禮物送進守衛森嚴的首領辦公室,他拿在手里掂了掂盒子的重量,沒拆,但也沒扔,就保持原封不動的模樣收進了抽屜,接任之后他沒怎么改動過辦公室的布置,時至今日,還能從抽屜里翻出幾只孩童畫畫的蠟筆。 喂太宰,把這些文件收拾好。中原中也不客氣地指使他:到時候找不到了,別又來找我要。 太宰治也不管掉落在地上的機密情報全都和亂七八糟的瑣事混在了一起,一股腦地撿起來,盡數壘在桌上,他收拾得很是敷衍,很亂,一看就沒準備再翻,還剩小半邊的奶油蛋糕放在一旁,他聽著窗外的雨,想象著籠罩在淡灰色雨幕里的橫濱,忽然想做一塊硬豆腐。 即使他的要求很匪夷所思,部下依然以最快速度將原料送了過來。 他以前也做過硬豆腐,不過當時豆腐的用處是為了自殺,聽著就很荒誕,豆腐做得不成功,撞上去腦袋只破了一塊皮,于是他把豆腐扔進了垃圾桶,這種東西也只有織田作會問好不好吃,那么就讓他嘗嘗好了,那個在某種意義上很奇怪的男人,即使接到了陌生人的包裹,估計也會打開看看。 太宰治想著想著就笑了起來,笑容倒是有幾分純粹,再有幾分真實,中原中也側了一下臉:在我明天出差之前,你不要給我作妖。 怎么會,他真情實感地回答,聲音和煦,如同一顆落入泥土的麥子,我打算做個好人來著。 太宰治將襯衣袖口往上提了一截,伸手去摸泡在水里的黃豆,顆顆飽漲圓滿,握在掌心結結實實一捧,他用指頭搓了搓,撿起豆子扔進磨漿機,再用紗布蒙住出水口進行過濾,一時間首領辦公室全是豆子磨碎后的清香,外面的雨還淅淅瀝瀝下個不停,他過濾完豆漿,又把手重新伸進水里。 變故也是這個時候發生,時間倒流,空間震蕩,他只來得及眨一下眼,看向面色大變的中原中也,下一秒鮮紅的能量束朝他洶涌襲來,天光驟亮,風聲大作,明亮到刺目的日光直直戳進他的眼睛,太宰治心想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辦公室遭受這種襲擊可真是尊嚴掃地,之后要讓中原中也報復回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