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李司令和他的情人(李稚視角)
番外四 李稚長大之后,對親生父母的關系有了更深入的認識。 她的父親李北寒李司令——他真的做過“司令”——是個被排斥在她的家庭之外的邊緣角色,母親并不喜歡這個人過多地參與她們的生活,因此在成長的過程中,他們見面的機會并不多,只有ese Lunar New Year和她的生日,李司令才被允許登門拜訪。 李稚和母親以及她的男朋友趙先生共同居住,在性格和志趣的養成上,沒有繼續母親對股市、金錢的瘋狂熱愛,而在趙先生的影響下,對語言、文化、歷史發生了巨大的興趣,這些興趣驅使著她去研究故國歷史,尤其是近代史,李司令正是最好的研究素材。 她打算寫一本李司令的回憶錄,作為自己的出道作品。 這個念頭,李稚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她知道,母親朱女士一定不愿意她和李司令來往過密,她要用切切實實、廣受歡迎的作品,來打消朱女士的一切不情愿。李稚相信,李司令一定會答應她的請求,李司令對她的支持,可以從曼哈頓區著被登記在她名下的幾間公寓上窺見端倪。 李稚開了輛敞篷汽車,沒打任何招呼,就往李司令的住所駛去。 李司令的宅第位于洛杉磯郊區,離她和母親所在的紐約很遠,長途行駛或許并不安全,可李稚的手包中放了精致小巧的女士手槍,如果還不夠,那她的后備箱中還有幾把獵槍——這些都是李司令送給她的禮物,雖然朱女士對此并不高興——足以應付途中任何變故。 這是李稚第一次開這么遠的車,也是她第一次前往李司令的府第,她感到興奮,認為連吹拂著的塵土都充滿自然的清香。 經過幾日的行駛,李稚終于抵達李司令寫在紙上留給她的地址,出乎她的意料,矗立在她面前的是一座白色的城堡,城堡四周環繞著生機勃勃的草地,顯得清幽,靜謐,就像遺世獨立的仙鶴……李稚感到疑惑,這座過于華麗、過于雅致的宮殿似的城堡并不符合她對李司令的印象。 有黑頭發、黃皮膚的侍者過來,很客氣地道:“女士,這是私人宅邸,不招待客人,請你離開?!?/br> 李稚摘下墨鏡,聳聳肩,說:“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客人還是主人。這兒不是李司令的住所么?請你告訴他,他的女兒正在等他解圍?!?/br> 侍者仔仔細細看她摘下墨鏡的臉,震驚道:“小姐?你是……你還記得我嗎?當初來美國,在飛機上,我還抱過你?!?/br> 李稚:“……” 李司令并不在家,據說又去打獵了。 李稚一路過來,風塵仆仆,于是先去洗漱,好好地泡了個澡,擦著濕發出來,就看見一個劍眉星目的大男孩抱臂靠在墻上,審視地打量她。 李稚不以為意,在梳妝臺前坐下,收拾自己的臉。 大男孩道:“不打聲招呼?” 李稚挑眉,說:“我還以為你是男傭,來收我的衣服。既然來了,那就順便收掉,記得,洗的時候要小心一點?!?/br> “我不是男傭!”大男孩氣憤地道:“我叫張星河!” 李稚:“……” 她說:“我知道了,張星河,我現在要換衣服,你要留下來看么?” 張星河:“……” 他紅著臉出去了,還帶上了門。 李稚收拾妥當,由女傭引路,到飯廳用午飯,她餓的不行,埋頭苦吃,吃了兩人份的食物方才停下。 張星河看的目瞪口呆,說:“你……多久沒吃東西了?” 李稚擦擦嘴,放下餐巾,不以為意道:“沒多久。我沒猜錯的話,這兒還有另一位主人,你不打算帶我去見見她?還是,她也和李司令一起去打獵了?——小弟弟,我勸你不要撒謊,你的心思都寫在臉上,只有盲人看不見?!?/br> 張星河不滿道:“我不是小弟弟!我只比你小三歲……你,你知道母親的事么?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你的存在?!?/br> 李稚道:“現在知道了。小弟弟,帶路吧?!?/br> 李稚慢悠悠地跟在張星河身后,一邊打量這幢房子的設計和擺設,一邊和他閑聊,想從他口中得出更多關于他的母親的訊息??上н@個小弟弟看上去傻呆呆的,嘴巴還挺嚴,該說的、不該說的,一句都不肯說。 到了書房,張星河敲敲門,提高聲音,說:“小姐,李小姐請見您?!?/br> 沒過幾秒鐘,書房的門從里面打開,一個雌雄莫辨的傭人驚惶地看她一眼,又連忙低下頭,說:“請進?!?/br> 李稚看一眼張星河,這個小弟弟真是有趣,當著她的面叫“母親”,此刻又叫“小姐”,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書房中的人對他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這也讓她更好奇,究竟是什么樣的女人,這么神秘。 她越來二人,走進書房。這是一間挑高了的大書房,三面都是書墻,一面是大片的落地窗,看出去就是森林和草地,光線很好,視野也很好?!∫粋€衣著華貴的女人在美人榻上抬起頭,望向她。那是一個很美的女人,年紀已然不輕了,可就像隨著時光沉淀的美酒,或者歷經別離更添風韻的瓷瓶,讓人忍不住沉浸在她的氣場當中。 “你好?!彼f。 李稚在她對面坐下,聳肩道:“我想,你早知道我的存在,那我就用不著自報家門了。你是李司令的女朋友?幸會。早知道你在,我該早點兒過來拜訪——當然,你要是不喜歡見到我,我可以現在就離開?!?/br> 她的做派顯然讓站在張星河“母親”身邊的女傭人很驚奇。 張玉衡道:“這兒是你父親的宅第,你盡可以住下?!?/br> 李稚說:“李司令雖然是我的父親,但那并不意味著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打擾你的生活。Madam,我這次來是想采訪李司令來美國之前的事跡,不會停留太久,我希望我的存在不會影響到你們之間的感情?!?/br> 她真的在這兒住下了。 張星河抱怨道:“你在書房說的那些話,和挑釁有什么兩樣?!?/br> 李稚奇怪地道:“我說的,都是真心話?!?/br> 張星河扶額:“可未免也太直接了點吧!李小姐,我知道你很小就來了美國,可你要記得,大人們在故國生活了太多年,不管是思維方式還是行為處事都仍然是從前的作風,你和他們講話,一定要委婉?!?/br> 李稚不想去理解,在她的觀念中,那些都是迂腐的、過時的舊規矩,在這個黃金般的年代里早該被丟棄,再說她能感覺到,那位Madam不是循規蹈矩、固執己見的人,“你喜歡委婉,那是你的事。小弟弟,告訴我,你為什么稱呼她作‘小姐’?難道,你也是她的傭人么?” 張星河一下子紅了臉,不知是窘迫,還是憤怒。 李稚道:“你不想說,可以不說,這是你的自由?!?/br> 張星河咬咬牙,不情不愿地道:“我是小姐的養子,她收養了我,在我很小的時候?!?/br> 李稚道:“怪不得你這么敏感?!?/br> 張星河:“……” 據張星河所說,李司令打獵動輒要去三五天,只怕沒那么快回來。他還提議,可以陪客人去洛杉磯市區游玩,以盡地主之誼。 李稚道:“你是想陪我玩兒,還是自己想去玩兒?小弟弟,你說實話,說了實話,我說不定還會滿足你的心愿?!?/br> 張星河小聲道:“……是我自己想去玩,行了吧。在這邊太無聊了,我連林子里有幾個鳥窩都摸清楚了?!?/br> “那你為什么不自己去?” 張星河低下頭,說:“我不會開車?!?/br> 李稚奇怪道:“沒有司機?” 張星河道:“有的,但讓司機開這么遠的路,就為了去玩,我不好意思?!?/br> 李稚覺得這個小弟弟奇怪極了,又乖又慫,軟弱可欺,不知怎么,心生憐愛,摸摸他的頭,說:“上去收拾收拾,不要給我丟臉?!?/br> 張星河眼一亮,屁顛顛地沖回房間換衣服去了。 李稚坐在車上,不經意間回頭看了一眼,目光恰好落在那間有落地窗的大書房的方向,透過擦的很干凈的玻璃窗,她看見那位Madam沐浴在陽光下的側臉。原來李司令喜歡這樣的女人,她想,很……波瀾不驚?朱女士知道她的存在么? 朱女士鮮少提及她和李司令終止于美國的婚姻,只有在她和第一個男朋友上床之后,感慨過一回,說沒有性的婚姻形同虛設,性愛是婚姻最重要的成分。李稚認為朱女士說的沒錯,并且感激朱女士和李司令短暫的婚姻生活并非全然沒有性的存在,否則這個世界上也就不會有她。 Madam Zhang如有所感,望來她的方向。 李稚愣了愣,她實在對李司令這位情人的雙眼沒有抵擋之力,讓她一瞥,就仿佛喝醉了酒,飄飄欲仙的。 她朝對方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甚至抬起手臂大幅度地揮舞,勢必要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熱情,她沒有任何挑釁的意思,只想了解李司令過去、現在和將來的生活……當然,現在,她也對李司令的情人充滿興趣。 不知揮舞了多久,李稚的手臂都開始發酸,終于,Madam朝她露出一點幾不可見的笑。 李稚心滿意足地放下手,朝她做了個飛吻。 張玉衡:“……” 含英:“……” 連翹:“……” 恰好撞見這一幕的張星河臉頰發燙,連忙拉著李稚上車,連連催促她趕緊發動汽車,不要再在這兒丟人。 汽車絕塵而去,駛離這個世外桃源般的別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