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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沒了外界紛擾,道觀門一關,寒來暑往,春去秋來,五年仿佛也只是一個打坐的時間。關道長紅鸞星驚鴻一面就恍若死水一灘不再波動,倒是徒弟愈來愈多,彼此愛慕的年輕人們接二連三地冒出喜事,漸漸有了后代,數十年前人丁稀落險些消失的道門竟然將昔日熱鬧重返了二三。徒弟們成長起來不再需要日常指導,早會主持也早被大徒弟接過,關道長樂得清閑,一大早晨起,鍛煉,吃完早飯就拐去找小徒孫玩。 牙牙學語的兒童對他笑,露出乳牙咕噥:師爺!關知路樂呵呵地逗弄孩提,玩到盡興,就回去屋里,試圖修補一下被他忘在時間長河里的拂塵。這拂塵自被他無緣的小徒弟拔禿了后,竟再也未被修補過。材料是慢慢積攢的,他一邊修補,一邊暗暗感嘆,修補好了就把它再傳給大徒弟,一身職責告終,也算了卻一樁心愿。 他做了兩天一夜,不吃不喝,渾然忘我。到大徒弟神色嚴峻敲開他的房門,他才知道已然是第二天夜晚,黃歷快又翻一頁了。 都說道士,修仙,最靈不過直覺。他心滿意足地看著拂塵,正想討個夸贊,瞅到大徒弟臉色不佳,就放棄調侃,比了個手勢叫他先不要開口,端端正正將當年他的師父傳授給他拂塵的臺詞念了一遍,看著大徒弟認真收下,才說:怎么了? 大徒弟將拂塵收好道:師父,貴客臨門。 道長:什么貴客? 大徒弟:您的朋友,幾年前的乞丐,當今的二皇子。 道長愣了愣,沉寂下來。 燭影搖,又蕩。 大徒弟眉頭緊蹙勸道長閉關不見客。道長一哂,道,我將師門交予你,便沒有遺憾了。 不及徒弟反應,又道,若是我出了事,盡管草席卷了葬在山澗有花有水有月色處,不許鋪張,不許尋仇,不許大鬧,守得道觀安寧,至死方休。 囑托已然在吩咐身后事,大徒弟應承下來,燭影蕩,竟暈出一雙淚目。 道長笑,起身,正衣冠,安撫弟子,出門迎客。 20. 稟退一眾弟子,僅攜新任掌門,關知路推開道觀門,數十將士拿著火把在夜里一字排開,照亮一條路。路中央是輛馬車,車上細軟隱隱透著銀色回路,莫不奢靡;拉車的駿馬毛皮锃亮,莫不高雅。這般車馬出現在任何城鎮都得稱一句豪華,出現在如此荒郊野嶺,意頭著實怪誕了。 見道門打開,為首的小兵一禮,問,哪位是關道長。關知路回以一禮,說,正是貧道。小兵便再次一禮,返到馬車旁。馬車帷帳拉起一個角,隨后打開一扇門,下來一個人。珍珠翡翠佩,玳瑁金銀冠,綾羅綢緞圍,發如黑幕,眉眼冷峻,形體,儼然豐神俊朗,任誰看了都得問問這是何等良配。 來人久久望著關道長,才道,別來無恙。 關知路作輯,笑容清朗,禮問,深夜來訪,所謂何事。 皇子道,進來得空玩棋,想起你這位棋友,便千里迢迢趕來,見你一面。 語罷便要隨從搬桌搬椅,隨從手腳麻利,當即就要擺上一盤。 皇子坐在一席,抬眼望他,關知路又笑,道,殿下于我有何要求,不妨直說。 皇子把玩身上和田玉佩,說,我要前朝孤脈的人頭。 關知路再笑。 皇子慍怒,你笑什么。 關知路整整衣冠,凝視他許久,道,可以,不過你要拿東西換。 皇子大笑,笑過問,什么東西可以換你項上人頭?說來聽聽罷。 關知路指他身上玉佩,道,這個即可。 皇子登時扯下裝飾,拋向關知路。關知路接個正著,又將其交予新任掌門,將其推回道觀。待到大門緊閉,關知路便拔出最近侍衛佩劍,立在脖頸間,做行動預演。簡單比劃完畢,他呼出一口氣,望著皇子道,你神色郁郁,待到事情了卻,愿你能安眠。 道門,修仙,到底有一套安身立命的能耐。關知路手起劍落,血濺道門石階,倒在地上,沒幾秒就去了?;首觼聿患胺直婺蔷湓捠前琴H,就看到一個男人踐行諾言,安靜地去了。比預想的惡戰,簡單太多,也太如夢似幻。隨從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問皇子,要不要割去首級復命,皇子擺擺手,罷了,所有人為見證,任務完成,走罷。 21. 車馬浩浩蕩蕩去了,熱血滲入臺階,道觀門緩緩再開的時候,走出一眾白衣者。 他們做法式,念誦經典,劍舞當月。符紙漫天,擁著道長去往山水安寧之所,此生所有事,便如此落幕。塵歸塵,土歸土。 只是血液滲進石頭留下的痕跡,怎樣都無法遮擋、消除。 22. 面不改色飲下幼弟敬的毒酒,童謠倒在地上,眼前花白時恍惚覺得,他這一次大概如關知路所說,能安眠了。 長久的安眠。 他聽著自己的呼吸,感到從未有過的安寧,過去的歲月如走馬燈在眼前呈現。 為了活著,花天酒地,被稱為廢物的日子。 為了避風頭,做和尚,和師父在一起心無旁騖念經練功的日子。 遇見關知路,平靜生活起了漣漪的日子。 為了生存,在寺廟被圍攻時,屈辱投降,為仆為奴,臥薪嘗膽,乃至成為將軍的日子。 逃到關知路那里求安寧,無所事事的日子。 發現被利用,不甘心命運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再次入世爭權奪利的日子。 父親加冕,兄弟封王,作為皇子大婚,無數利害關系需日日制衡,不然就會被反噬的日子。 極力守著關知路身世隱秘,卻被人發現,朝堂上做文章,說他心慈手軟,不配為儲,赫赫軍功竟然被視而不見,為了守住地位,無數個不得不,權力游戲,至今日,已經是手足相殘,密謀心照不宣,只差一著蓋棺定論。他卻累了,悟了。 在關知路離開后的年歲,他無數次想著,他為何臨了說他神色郁郁,又說愿他安眠;他到底是真心實意,還是平實詛咒。若是祝愿,為何再也沒有安眠;若是詛咒,倒能解釋為何他再也無法勃起,無法人道。 如你所愿,童謠陰惻惻念想著,有種別那么快去奈何橋喝那忘憂湯藥,再等上一等,陰曹地府還能還他一劍之仇。又笑,修仙的死后去了哪,應該不是地府,他那般人,只能做個仙官了。 天地之大,信仰永隔,想想,也見不到。 竟然再見不到。 意識消失殆盡前,他想,若他還能活著,必然回到道觀旁邊,建個寺廟,終生守著他的尸骸,不想別的。 又想,他年少輕狂游蕩在蘭亭酒肆,聽話本,莫不是神仙下凡渡劫,七情六欲,好不熱鬧。同伴問他羨不羨仙,他答,做仙人有什么好,以死為界,死后上天,跟現世一刀兩斷,叫報恩跟飲水般稀松平常,沒勁透了?;钪湃の栋蝗?,塵世至少還能糾纏,直到死,直到老,直到輪回,直到再次相逢。 23. 道門最小的徒弟跟爹娘絮叨,道觀外突然多了個乞丐和尚。一身衣服破破爛爛,整日找石頭堆房子,餓了就吃野果,渴了就喝溪水,問什么話都不回答,實在太怪了。 風聲傳到掌門處,掌門什么都不指示,自然就隨他去了:人在道觀外,手再怎么伸,也夠不著的。 過了一個月,乞丐和尚搭起了小屋。 又過了一個月,乞丐和尚修了個小院。 又過了不久,和尚已經在院子外開辟了菜園,種樹,種果。秋天收獲,也會分給好奇心旺盛的小道士們果腹。 一年又一年,弟子們也喜歡跟鄰居和尚打招呼,和尚也喜歡給道士們塞口糧,唯獨掌門對其視而不見,不聞不問,不拿不要。 又是一年,前任掌門關知路忌日,掌門帶著弟子們浩浩蕩蕩出門拜祭,和尚若有所覺,守在破門檻目送他們遠去,終于有聲音疑問,為何掌門這般冷峻。掌門本就落下個性冷口實,這會更是掃視眾人,不許多言,一日再鴉雀無聲。 24. 是夜,大雨傾盆。 和尚屋子簡陋,卻結實牢固,半絲風吹草動都進不了屋。送別前來慰問的好心小道士,和尚卻坐臥不安,最終冒著雨離開小屋,前往某地:安寧之處,道觀前任掌門永眠之所。 小道士們說,前任掌門性子隨和,墓也隨其人簡陋粗鄙,僅僅用生前席子卷了尸體就粗粗掩埋了,而若不是掌門堅持立碑,怕是連遺址也已經尋不到了。 和尚到時,山雨匯集成洪峰,將溪流壯大為河,水體已經將那墓沖了個七零八落,尸骨已然橫在當中。和尚大驚失色,沖上前,不顧忌諱,將死者尸骨一顆顆撿在懷里,跪在地上。 雨勢愈大,水流越急,偶有尸骨漏出,和尚再撿回懷里,如此反復,沒有盡頭。 眼看骨頭又要被沖走,和尚再次將其撿回,即便軀體冷到麻木。 極致疲憊之中,卻聽見有人在耳邊問,你在做什么? 和尚慢慢抬頭,發現一位年輕道長站在身前,笑容溫和,禮節備至。見他不語,萬分體貼地蹲下,直到平視。 和尚嘴唇蠕動許久,才緩緩吐出一句話,我還是不會下棋。 這沒頭沒尾,不著邊際。道長卻像聽懂了似的,含笑點頭道,你日理萬機,實數正常。 和尚問,我有大把空閑,你愿教我嗎。 道長回,你資質愚鈍,態度又不大端正,怕是很難學會。 和尚眼睛眨也不眨,認真看著他。 道長笑道,好,這次我一定能教會你的。 和尚向他伸出手。 雨越來越大,沉入無盡的黑夜。 25. 雨過天晴,道觀掌門一大早就帶著親近師兄弟,進山里看師父墓如何。他面上不顯,卻在心里一千次一萬次懊惱,為何沒違背師父意愿,好好修個墓,而是聽進去簡單cao辦的吩咐。以至于夢里都憂心忡忡,醒來一定要第一時間去看。 習慣性看了眼鄰居院落,發現和尚還沒起床,稍微嘟囔了幾句居然沒被眼刀,師兄弟顯然注意到掌門異常,便不再多話,前往墓地所在之處。 而到了那里,他們所有人愣住。 和尚在碑前跪坐,衣服濕透,身軀佝僂,懷中滿是白骨。 掌門率先反應過來,瘋了一樣沖去和尚身邊,踹他的身子,將師父白骨一一奪回,嘴上怒罵不休。卻在幾個師兄弟攔著的時候,發現緊鑼密鼓的發泄沒有任何反應的時候,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浮出水面:和尚早就去了,就在昨夜的某個時候。 給師父收尸時沒哭,無數次祭拜時沒哭,掌門此時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說,師父昨夜托夢,叫他好生幫和尚收拾后事,如同對他。他的師父,一生善良,唯獨栽在這個齷齪貨色身上,臨了還要維護。 哭將完,師兄弟一合計,給師父翻修個好墳,順便把那和尚裹吧裹吧埋了,也算了卻師父最后的托付。 到很久以后,道長的徒子徒孫拜祭時,問長輩旁邊無名墓埋的是誰。已然不知當年秘辛的道士們會回答,大約是道侶吧。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