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卻忘了它再怎么老,終究是狼(張天佑的第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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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靜的禪室內,盤坐在蒲團里的中年人倒出一汪淺碧的茶水:“嘗嘗,是今年的新茶?!?/br> 張天佑雙手接過薄白的瓷器:“謝謝師叔?!?/br> 中年人看著張天佑拘謹的撲克臉,有些恍神:“你跟你爸,真的很像?!?/br> 張天佑沒有出聲,本就緊抿的薄唇,聞言嘴角下彎,抿得更緊了。 中年人也不以為意,又微笑著給自己倒了一盞茶:“你爸爸,是難得的圍棋苗子,有才華,又能沉下心,太難得了。那個時候,還以為他會帶著中國圍棋走向世界?!?/br> 張天佑微微咬牙,抿緊的薄唇終于微啟:“為什么?” 中年人從茶水中抬頭,一雙被時光錘煉得溫潤的眼睛,平和地看向張天佑:“什么為什么?” 張天佑囁嚅半晌,才終于將問題完整地說了出來:“為什么買兇殺了他?” 比起張天佑的突兀的提問,中年人的回答更加突兀。 “當然是因為嫉妒啊,”中年人的語氣坦然,甚至連面上的微笑都沒有改變,黑眸依舊溫潤,“圍棋天才這個詞仿佛是為你爸爸量身定做,我這樣的凡人無論怎么努力都無法企及的天分,怎么能不嫉妒?” “就因為嫉妒?” “就因為嫉妒,”中年人肯定了張天佑的疑問,黑眸因為追憶的恍惚,倒顯得越發溫潤了,“年少的嫉妒,太可怕了,像毒蛇一樣啃噬你,理智、人性都是它的食物,讓人食不能寐,夜不安寢?!?/br> “你嫉妒我爸爸,殺他一個人就好了,為什么還要殺我媽和我meimei?” 中年人責難地看了張天佑一眼,還帶著閱盡千帆的老人對初出茅廬的小毛頭不懂人情世故的無可奈何:“你媽失去了你爸爸,該多傷心?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半大的孩子,該多難過?至于你meimei,那樣小的女孩子,沒了父母怎么活?一不小心學壞了,你爸媽泉下有知,多不安?不如索性一起走?!?/br> 說到這里,中年人頓了頓,語氣中滿是遺憾:“你也該一起死的,一家人,整整齊齊,在地下團聚。也省得你這么多年,一個人,過得這樣苦?!?/br> 太可笑了,又太可悲了,這就是張天佑一直不敢觸及的真相,竟比他能夠想象的更可笑,更可悲。 原來他家破人亡,孤苦伶仃,前半生雙手染血,后半生東躲西藏,只因為一句嫉妒,一句索性。 張天佑笑不出來,也哭不出來,只紅著眼睛:“我要殺了你?!?/br> “好啊?!?/br> “我要殺了你?!睆執煊犹岣咭袅?,又說了一遍。 “好,”中年人看著張天佑,黑眸溫潤,表情甚至更從容,更平和了,他嘆息般開口,“我一直恨不得你爸死,可他死了這么些年,我才明白,圍棋,是需要兩個人才能下的?!?/br> “我要殺了你!” 伴著振聾發聵的斷喝,張天佑拔地而起。他赤著手直取中年的咽喉,手無寸鐵,爪形張開的手指卻挾著勁風,誰也不能輕忽了當中凌厲的殺意。 悍然伸出的手指,剛剛觸碰到中年棉麻唐衫的領口,還沒收攏,張天佑忽然渾身脫力地倒在了地上。 張天佑后知后覺地想起:“茶……” 在張天佑逐漸渙散的瞳孔中,中年人站了起來,頗具宗師氣派地抖了抖自己沒有褶子的衣衫,居高臨下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張天佑,依舊是一張平和的臉,一雙溫潤的眼:“我會讓你殺了我,但不是現在,或許……百年后,再下一百年圍棋,我也就下夠了,哈哈哈哈?!?/br> 囂張地大笑著,中年人昂首闊步地離開了禪室。 張天佑最后的印象,是竇南走了進來。這會恭敬地稱呼張天佑為老師的青年,有一張又乖巧又和氣的臉,雖然帥氣得放在三組當頭牌都不磕磣,但因為與生自帶的乖巧和氣,顯得毫無攻擊性。 “老師,你怎么就是不聽我的話呢?看吧,被抓住了吧?” 竇南在張天佑的面前蹲下來,用手指撫摸他的面頰:“不過這樣也好,這張臉真的換了的話,多可惜?!?/br> 后面還有些隱隱約約的身影,隱隱約約的談話,張天佑就看不見也聽不見了,他頭一歪,暈了過去。 張天佑作了一個夢,這個夢很長。 他夢見自己被頭朝下地倒吊在一棵樹上,樹下是一只餓極了的灰狼。 他吊得不低,站著的灰狼夠不著他,卻也吊得不高,跳起來的灰狼能咬到他的上身。他不得不在準確的時機卷腹,以避開灰狼跳起來的撕咬。 灰狼從黑夜跳到清晨,他也就從黑夜卷到清晨?;依抢哿?,他也累了,卷腹一夜的腰酸軟脹痛得難以形容,胸以下大腿往上的一塊仿佛憑空消失,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終于,他一個判斷失誤,提前卷腹。下落的上身正撞上伺機起跳的灰狼,狼牙劃破了他的胳膊。從傷口里涌出的血液帶走了殘留的力氣,他頹然地垂在樹下,像一根被沸水榨干了所有筋骨的面條。 齜著獠牙的灰狼,對準他被頭顱拉長的脖子,發出了最后一記致命的攻擊。 嗷——沒來得及大快朵頤的灰狼哀嚎一聲,一瘸一拐地跑了?;依潜蝗擞檬^打中了前爪,卻又不愿意放棄到嘴的食物,它知道他撐不了多久了,沒有跑遠,還垂涎地望著他。 打中灰狼的是一名老人,須發皆白的老人將他放了下來,指著灰狼:“殺了它?!?/br> 他下意識遵從老人的吩咐,向灰狼走近一步?;依菦_他齜牙,露出染血的牙齒,他一下子頓住了腳步。 這是一頭離群的狼,因為老了,被逐出族群,一身灰白的稀疏皮毛,遮不住斑斑的陳年舊傷,瘦骨嶙峋,在發現他以前也不知道餓了多久。他看著這只灰狼,忽然忘了一人一狼整夜的生死博弈,生出惻隱來:“算了,它也只是想活?!?/br> “你就不想活嗎?”老人疑惑。 他愣了一下:“我想?!?/br> 老人越發疑惑了:“你覺得自己的命不如它的命金貴?” 他連忙反駁:“我沒有覺得自己的命不如它的命金貴?!?/br> 老人繼續問:“那你為什么不肯殺了它?” “我,”他找不出理由,急得抓耳撓腮,倒吊整夜的額角突突地跳,“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br> “所謂死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什么叫沒有必要?” 他猶豫再三,終于上前。 灰狼想跑,老人卻對灰狼道:“如果你能夠咬死他,就可以吃他的rou,喝他的血,我不會插手?!?/br> 灰狼聽懂了,躊躇的步子慢慢踱了回來。它餓得久了,放棄了他,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找到獵物。 一人一狼,森然對峙。 對視著,一人一狼繞著圈子尋找對方的破綻。一開始,灰狼忌憚旁邊的老人,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警惕,等看見老人真的沒有半點要插手的意思,它只需要對待面前明顯經驗不足的他,神態就自如起來。 那畢竟是一頭狡猾的老狼,有著多年狩獵的經驗。甚至會佯攻,進一步消耗他的體力。 而他在慌亂之下把老人平素教的搏斗技巧忘得精光,分不清虛虛實實,全神貫注嚴陣以待的結果就是卷腹整夜的腰更酸,倒吊整夜的頭更痛,很快就無法集中精力。 灰狼就在這個時候撲了上來,瘋狂地撕咬他的身體。 他試了很多次,也不知道瘦骨嶙峋的灰狼從哪里迸發出這樣強大的力量,他根本無法反擊。 他流了許多血,渾身都是狼牙撕扯的傷,這些血刺激著灰狼,更發了狂性。 終于,灰狼將脫力的他壓在了地上,即將咬開他的咽喉,他甚至能夠聞到從灰狼嘴里傳來的腥臭。 噗!一顆石子貫穿了灰狼的額頭,是自稱絕不會插手的老人。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灰狼頂著一個黑洞倒在地上,僵死的臉上還殘留著即將撕裂他咽喉的殘忍和得意。 老人迎著他疑惑的目光,滿面理所當然:“我好不容易收個徒弟,可不是拿來給狼嘴送菜的?!?/br> “師父……” 老人打斷了他無謂的感動:“現在還覺得沒有必要殺它嗎?” 他一時語塞。 老人便嘆了一口氣:“你覺得它只是一頭老狼,憐憫它一生征戰卻被逐出族群,饑寒交迫不過求個生存,甚至輕視它瘦骨嶙峋走路都顫顫巍巍,卻忘了它再怎么老,終究是狼,有狼性,就改不了吃人?!?/br> 平日里吊兒郎當的老人,渾濁的黑眸深沉銳利,雪白的須發都是時間賜予的智慧。 張天佑醒了,他沒有貿然睜開雙眼,只眼珠子在閉合的眼瞼下微一轉動,便聽見竇南愉悅上揚的聲音:“老師,你醒了?雖然這樣也很舒服,但醒著干肯定會更有趣?!?/br> 來不及明白竇南話里的意思,陌生的感覺讓張天佑陡然睜開雙眼。竇南的臉近在咫尺,并不是最讓張天佑在意的事情,更讓張天佑在意的是,竇南赤著身體,裸出一身跟毫無攻擊性的臉全然迥異的結實肌rou,繃著壁壘分明的八塊腹肌,挺出一桿粗長硬挺的大rou,狠狠送進了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