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藍色圍巾
(四十七) 日薄西山,楊利民坐在木造的椅子上,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電視機的聲音嗡嗡地響著,似乎是財經頻道,主持人的嘴巴開開合合說出一連串的數字。 李凡從趴著的姿勢慢慢爬起,靠著墻,重新把自己蜷成一個刺猬形狀。就在剛才,試圖制住楊利民尋求逃跑機會的他再一次嘗到了電擊棒的厲害。 他注視著楊利民的后腦勺,始終想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困著自己。 一整天沒有吃東西,肚子早就在嘰嘰咕咕地抗議了,比起這個,更難以忍受的是小腹處愈來愈明顯的飽脹感。 “我、我想上廁所!”李凡漲紅了臉,無助地向自己的綁架者求助。 正在看電視的楊利民回過頭來,愣了一下,走到他帶來的那堆東西里翻撿起來,找出一個給病人用的那種塑料尿壺。 他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叫李凡用這個解決。 “我是大人了,怎么能用這個。你帶我出去?!崩罘蔡ь^抗議。 楊利民瞇眼看看他,淡定地笑了,“要么用這個,要么你就忍著?!?/br> 李凡無奈地從床里面起來,搶過他手里的東西,快速地解開褲子,掏出家伙小解起來。膀胱的壓力終于得到釋放,他放松地舒了一口氣,隨后就感到一陣不容忽視的視線焦灼在自己的下半身。 一股莫名的氣氛霎時籠罩在兩人周圍。 楊利民沉默地接過盛著尿液的容器,走到房子外面,過了一會兒又走了回來。 “你放我走吧?!?/br> 楊利民一回到房間里,就聽見李凡的懇求。很好,他的臉上沒有了令他不舒服的自信。 “你放我走好不好?我求你了。我保證不和別人說是你帶走了我?!?/br> 在他乞求一般的目光中,楊利民冷硬地搖了搖頭。 哐啷、哐啷,李凡從床上下來,在腳上的鎖鏈允許的范圍內來來回回地走著,猶如一只深陷泥潭的野獸。 這么久沒回去,念念不知道該擔心成什么樣子,還有他的工作…… 他一點都不想和這個曾拋棄他的男人在一起!他想要回家!想要回到有顧念的地方! 情緒激動的李凡找到了鎖鏈的源頭,對著那根粗壯的床柱又踹又踢,可是那根一看就很有年份感的木頭竟然紋絲不動。他又干脆地坐倒在地上,使出吃奶的勁想要把腳踝上的鐵圈打開,鐵圈周圍的皮膚被他粗魯的動作弄傷了,他卻沒有停手的意思。 “為什么?“他徒手砸著堅硬的鐵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我都已經聽話地離開你了,為什么還要這樣對我!“ “為什么你就不能放過我!“ 楊利民看著情緒崩潰的男人,鼻腔里突然有些酸楚。他不自在地在原地挪了挪身子,最后走到坐在地上的男人背后,跪下來輕輕地抱住他,把下巴抵在他的頭上,就像曾今的很多次那樣。 “小凡……” “我在這兒呢……” “以后我會好好對你的,你什么都不用擔心……” 黑暗的臥室里,顧念獨自坐著,時間靜靜地流逝,不知過了多久,小腿上細微的沖撞感將他從混亂中喚醒,原來是貓咪們在圍著他的腿轉圈,“你們也在擔心小凡哥么?”他默默地說道,忽然振奮起精神,拍了拍臉,想了想,撈過床頭的手機快速撥號。 裴非非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背景是夜店一成不變的嘈雜人聲、音樂聲。 “裴哥,我有個事要拜托你?!?/br> 光是聽到這個稱呼,裴非非就知道事情不簡單。他從后門走了出來,走到安靜的后巷,聽完顧念的話后,他皺起眉頭,“你確定他是出事了么?他這么大個人,偶爾一次回來晚了也可以理解吧?!?/br> “不可能。小凡哥從來沒有過夜不歸宿?!鳖櫮钕胍膊幌刖头穸?,“我給他打了很多通電話,一開始還能打通,只是沒人接,后來干脆連電話都打不通了。小凡哥一定是出事了!” 裴非非安慰著顧念,“這大半夜的,要找人也不太好辦啊,要不你先別著急,等明天早上,我找人幫你一起找。你放心,只要李凡還在W市,他就丟不了?!奔词故撬岱欠?,也不能在這樣的冬夜里,硬是把人叫起來,去找一個對大多數人來說都無足輕重的人。 盡管有了裴非非的保證,顧念還是不能真的安下心來,掛斷電話,房間里再次陷入無聲,顧念站起來打了個寒戰,少了一個人,這房子突然間變得寒冷可怖起來??嘈σ宦?,他甩掉無謂的聯想,索性用冷水沖了澡,換了身衣服就出門自己找起李凡的蹤跡。 黑色的轎車在公寓的附近緩緩行駛著,像一只靜默的幽靈,駛過一個又一個熟悉的地點,每到一處,和李凡一起時的畫面就會跳出來,無比鮮活,折磨著他的心。 “小凡哥,你到底在哪兒啊?!?/br> 附近的地方都找過了,還是一無收獲,顧念開著車,以他們共同的家為中心,開始向城市的更深處找了過去。 一家在深夜依然營業的奶茶店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停下車子,忽然痛苦地趴到方向盤上。自從那次他給李凡買過一杯奶茶后,李凡似乎是愛上了這種小女生熱衷的飲料,嘴上雖然不說,但是每次顧念買給他時都會笑得很開心。 幾乎是強迫地,顧念強迫自己重新發動車子,繼續往前行駛。他不能停下來,他還要找到他的小凡哥。 也就是在這條路稍顯狹窄的盡頭,遠遠地,顧念看到一團在馬路上翻滾的東西。他揉了揉眼睛,然后快速地打開車門下車。那是一條藍色的圍巾,在肆虐的寒風中,和零落的落葉與垃圾滾做一團。 顧念熱切地撿起那條滿是灰塵的圍巾,像對待失而復得的寶物一般把它結結實實地貼在胸口,抱著圍巾,在雪亮的車大燈的照射下,他的目光轉向黑暗的轉角。 已經是深夜了,楊利民依然清醒著。 在他的臂彎里躺著的正是顧念苦苦尋而不得的人。李凡還是沒吃什么東西,只是喝了些水,那些水里楊利民放了強效的安眠藥,現在他正安穩地睡著。 楊利民低頭看李凡,懷里的男人看起來熟悉而又陌生,看著看著,漸漸不滿足起來,于是用上了手指。細長的手指從他發間穿過,一一撫過他的五官,在脖子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后干脆地滑了下去,胸膛、小腹、還有他遮掩著不想讓他看到的地方。 “念念,別鬧了?!被杷械娜藝艺Z出聲。 楊利民放在他私處的手驀然僵住,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說服自己不要做不理智的事情。 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楊利民戴上鴨舌帽,在檢查了李凡腳上的鎖鏈依然牢固后,驅車離開。 他還有妻子,有偌大的公司要管理,想要不露陷實在是有些辛苦。 但是無論是怎樣的辛苦,他都是不會放手的。 他相信只要風頭一過,身為公子哥的顧念很容易就會忘了李凡這一號人物,那個時候,自己就可以慢慢地贏回他的心。 然而,他的計劃進行得并不順利。 李凡很快察覺到了食物被做了手腳,為了不再每天都昏昏欲睡,也是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他開始了非暴力不合作的絕食運動。 楊利民深夜去看他時,往往發現食物和水都一動未動。 再來就是他低估了顧念對李凡的重視。 這天,參加完政府的會議,他直接開車回了家,還沒進門就發現小洋房被警車圍了個水泄不通,剛來沒多久的保姆擔心地迎了上來,“楊先生,我、我不敢攔,他們說是要找什么人……” 顧念白著一張臉沖了過來,之前的冷水澡和連日的休息不足使得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可怕,要不是有裴非非攔著,他早就一拳揍了上來。 “楊利民,我不想和你廢話,你把小凡哥弄到哪里去了???” 已經很多年沒有對他直呼其名了,楊利民心中有一瞬間的驚慌,不過多年商海沉浮,使得他早早學會了掩飾情緒的功夫。又看了一眼正抱著顧念肩膀的長發男人,楊利民立刻想起來他就是之前阻止他糾纏李凡的夜店老板,心道果然如此,這兩個人是認識的。 “李凡不是和你在一起么?他在哪兒你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楊利民面上的表情始終淡淡的,甚至帶著得體的微笑。 “你!”顧念被他的態度氣到了,“小凡哥在這座城市里認識的人很少,更沒有與什么人結怨,除了你,還有誰會綁走他?” “我也不知道?!睏罾窀纱嗟氐?,他笑了笑,又說道:“也許在你不知道的時候,他得罪了什么人也不一定?!?/br> 顧念再度氣結,想要沖過去揍人,無奈被裴非非死死地抱住?!澳愀话阋娮R做什么,重要的是先找人?!迸岱欠菗牡乜粗约旱暮糜?。 顧念深吸一口氣,眼神冰冷地看向西裝筆挺的男人,隨后轉身,跟著牽警犬的警察進到屋里。 “到底有沒有,等搜完了就知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