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刑官
肖阮一路迷迷瞪瞪,不知是不是藥的原因,他沉浸在舊夢里無法自拔。 一會兒是母親流淚的眼,那眼淚流著流著就變成了血淚;一會兒是誠旗大喊大叫著讓他不要去,他揮揮手,再轉身一腳踏空已墮無底深淵,夢里面居然還有仇深似的海的“皇帝舅舅”的臉,他不知道為什么只見過兩三面的人,居然在夢境里那么清晰。 但最多的,還是索熒。 半山風雨亭里,他撐著傘拾階而上,一抬眼,青黑的崖壁上有一抹鮮亮的顏色。 索熒身材高大,穿著暗紅滾黑邊袍服,笑得肆意張揚,他看著自己的眼神里有赤裸裸的占有欲望。 早春的豆蔻,淋著濕潤,瞬間便驚艷了攝政王的眼。 肖阮乜了他一眼,語聲輕佻,你是何人,誰許你喚允傾了? 舊事既化作夢,說明它便成了一道傷口,因為不能宣之于口,便只能托之以夢。 不知過了多久,“嘩”的一聲,一道光,把不知是雨中的夢,還是夢中的雨被劈碎了。 蒙眼的黑布帶邊緣透出些許亮光,肖阮頓覺是有人掀了蓬布。 這一路,除了晚間有兩個時辰他會被從囚車里提出來洗漱吃喝,其余時間都在蓬布下的囚車里昏睡,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陽光。 “王爺”,是何澤的聲音。 肖阮“咯噔”一下,果然已經到了胤都。 “嘖,何澤,你這是……”一聲低笑刺入耳膜,“綁得還真是挺漂亮”,正是索熒的聲音。 “屬下這不是怕人跑了么,肖公子畢竟功夫好得很”,何澤恭敬地答話。 “還真是,咱們肖公子啊,那功夫端的是獨步天下所向披靡呢”,衣擺在地上拖曳,腳步聲繞著不大的鐵籠轉了兩圈,肖阮自覺此時形容狼狽,雙腿大開著讓人鎖在籠中觀賞,不僅狼狽,還恥辱,他剛一低頭,下巴就被兩根手指鉗住了,生硬地被迫抬起頭。 幸虧有布條阻隔,否則還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此時的窘境。 肖阮使勁一扭下巴,掙開那兩根手指。 “嗬,還惱羞成怒了”,索熒無所謂地一笑,轉身去喚人,“何澤,把人交給屈奉,帶著你的人下去領賞?!?/br> 何澤答應一聲,離開了,不一會兒,又有腳步聲響,內府總管屈奉帶著兩個下人走過來,他看了眼狼狽的肖阮,長發蓬亂,衣衫臟污,繩捆索綁在比狗籠子大不了多少的囚車里,哪里還有半分曾經光風霽月的模樣。 “王爺,肖……肖犯他會功夫,留不留?” 肖公子險些順嘴兒溜了出來,屈奉偷偷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索熒眉骨高眼眶深,顯得眸光很深,他微一琢磨,“不忙,先讓小公子刑堂走一遭,繼續拿腐魂香伺候著……” 腐魂香比起一般散功的藥物價格要昂貴的多,其中有一味腐魂草更是千金難得,只因由它制的丸藥并不真能化去人一身內力,而是讓內力散于七經八脈,聚不了丹田。 不僅如此,曾有一度,胤都的紈绔子弟人人一桿煙鍋吸食腐魂草磨成的粉末,只因其能增長性欲令人在床事上飄飄如仙。直至后來,幾位大人的子孫深受其害,這才聯名告到皇帝面前,將胤都所有販賣腐魂草的商販一同治罪入獄,即便如此,還是有數家地下黑煙販在悄悄做著這種殺頭買賣。 索熒恨透了肖阮,花重金聘了鬼醫,給肖阮量身訂做了腐魂香。 隨著笑音漸遠,肖阮的心也一寸一寸冷了下來。 索熒竟這樣就走了,甚至不屑摘了他的蒙眼布瞧他一眼。 刑堂堂主李淮,從少時起就跟在索熒身邊,專司刑罰,手段酷烈從不留情,有黑面閻羅之稱。 李淮給他解了蒙眼的布條,把人仔細驗看了,屈奉拱手道,“人交給你了,告辭?!?/br> 屈奉撂下人就要走,想起什么忽又轉身,嘴唇翕動了兩下,最終把話咽了回去。 他對肖阮印象不錯,有那么一瞬間想跟李淮說手下留點情,可是又不敢,攝政王的意思是留命就行,可沒說留情。 等人都走光了,李淮蹲下身,拿小鑰匙把肖阮綁著嘴的小鎖打開,皮笑rou不笑地看著這滾了一身泥兒的小瓷人兒,捏著他臉頰左右看了看,“你就是扎了咱王爺一刀的小刺客?長得不錯,溜光水滑的?!?/br> 李淮臉黑,眼白發黃,他cao持刑堂日久,暴虐欲望早就深入骨髓,他不喜歡聽人笑,只喜歡聽人哭,聽人叫,慘叫聲中胯下那玩意勃起的異常迅速。 所以,從第一個老婆讓他折騰死后,直到現在他都沒能續上弦。 肖阮入刑堂前又被人灌了一碗摻著腐魂香的藥水,解了繩子好長時間了手臂和雙腿還是麻木酸脹的,跟面條似的酸軟無力。 他暗暗著急,別是綁久了廢了。 他沒挨過疼,就算是練功偷懶挨得師公那幾個板子也是避重就輕,專撿rou厚的屁股打,而且打的時候他大呼小叫,嚎得師公都下不去手最后索性把板子扔了,揪著他耳朵耳提面命一番也就罷了。 黑漆漆的屋子沒有窗戶,地面潮濕陰冷,他望著這一室的刑具,寒毛根根倒豎,憋仄壓抑的空氣里血腥味濃重,他幾乎要窒息了。 那些刑具上泛著油光,在燈下反射著淡紅,更像血色未干。 “我,我想見攝政王”,肖阮活動了半天臉頰,總算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小美人,攝政王很忙沒空見你”,李淮命人扶起肖阮,起身去整理刑具,他邊挑挑揀揀邊漫不經心道,“王爺說留你半條命,你喜歡哪里疼,手,腳,還是……” 他轉身一看,怒道,“你倆戳那兒干嘛呢,扒了他??!” 兩個手下是看肖阮皮相太好,一時忘了要剝衣受刑的慣例,聽到李淮責罵,趕緊去撕扯肖阮的衣服。 肖阮掙扎著,可他服了多日的腐魂香,手軟腳軟,不讓人扶著都站不住,哪兒能抵抗兩個壯漢,很快就被扒光了衣服,光溜溜地吊上了刑架。 他放棄了徒勞地掙扎,任鐵鏈把四肢縛得緊緊的,成大字形靠在冰冷的木制刑架了,他明白,沒人能救自己,這李淮跟頭惡狼似的恨不得咬斷他的脖頸,就是個以折磨人為樂趣的變態暴力狂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