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過去的事(彩蛋是古風師尊01)
蘭瑟至今仍清晰地記得自己成為伊希嵐直系學生的那一天。 法師塔的傳統是共享知識,因此伊希嵐這樣的大魔導師也會每月給見習魔法師們上一節冰系魔法的課。蘭瑟十分喜愛伊希嵐的冰魔法課,喜歡那些瑰麗宏大的冰晶與魔法,但他有點畏懼總是冷著臉的冰系魔導師,對方站在講臺上環視一眼,似乎都能讓窗子結出一層薄冰,早起還困得冒泡的小魔法師們,可以打著冷顫瞬間清醒。 那天正好輪到蘭瑟當值,課后需要幫伊希嵐把厚重的卷軸抱回魔藥室。伊希嵐在他如往常一般道辭時叫住了他,把一枚銀質的徽章遞到他身前。 “蘭瑟·斯克路特,你愿意成為我的直系學生嗎?” 蘭瑟有好幾分鐘沒能明白對方的意思。伊希嵐輕描淡寫地叫著了他,用著像是讓他搬書或者跑腿的語氣。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突然“咚”地原地起跳。 “大、大、大魔……閣、閣下,直、直,可……沒有?!?/br> 過度緊張讓見習魔法師語無倫次,坑坑巴巴地說不出完整的句子。這倒不是他大驚小怪,普通的魔法師只能統一學習魔法學院的課程,畢業后靠接魔法師工會的任務維持生計,也有些會加入某些貴族的揮下,但這樣的魔法師大多名聲不好被同行排擠。只有成為魔導師,或者成為某個魔導師的直系學生,才能留在法師塔本部。而且成為了對方的直系學生,也意味著可以隨時去請教對方,接受大魔導師的單獨指導。魔導師的直系學生是多少見習魔法師夢寐以求的榮耀。 更何況,伊希嵐是法師塔新晉的大魔導師,也是最年輕的一位,他到現在還沒有收過任何直系,蘭瑟若是接過了這枚徽章,他會是整座法師塔唯一一名擁有這枚銀色雪花徽章的魔法師。 蘭瑟當然不想拒絕,可他心里卻因為自己的平庸惶恐著。雖不是沒有見習魔法師被收徒的先例,但他們個個驚才艷艷,有些是魔法師世家,有些年紀輕輕就可以施展出疊加魔法,有些閉著眼睛都能配出一瓶完整的魔法藥劑,而他呢,他只是個成績看得過去的小魔法師,沒有什么特別亮眼的優點,家世也很平凡,父母早早雙亡,被寄養在開旅店的舅舅家,如果不是通過了水晶球的魔力測試得到了學院的錄取書,他現在大概在擦地板或者洗抹布。他這么普通的一個人,怎么有資格擁有這份榮耀。 “為什么會選我?” 蘭瑟克制住自己伸手的欲望,死死地盯著伊希嵐的眼睛。他渴望著那個答案,像荒漠的旅人渴望著囊袋里最后一滴清水。 伊希嵐仍保持著那副淡漠的表情,沒有生氣,也沒有不耐煩,他專注地回望著蘭瑟,告訴他: “你上節課做的雪兔子,很漂亮?!?/br> 蘭瑟被利爪劃過石面的咯吱聲驚醒,握緊手中的冰錐觀察傳來聲音的方向。 那是一只低級的惡魔犬,還被砍傷了鼻子,蘭瑟微微放松了點,覺得對方對自己構不成威脅。 果不其然,惡魔犬撲向了他之前做的冰雕,咬了一口冰渣子,凍得嗷嗚亂叫,很快就跑得不見蹤影了。 蘭瑟性命無憂,卻仍有些難過,因為惡魔犬咬碎了他做的雪兔子,只剩一節冰亮的耳朵凌亂地倒在草葉間。 蘭瑟很喜歡做雪兔子,這是一個簡單的冰凍魔法,塑形時卻需要極高的對元素的控制力,他當初做壞了20多只,才終于完成一個外形優美的提交上去。蘭瑟自己以前也養過兔子,但被迫搬去舅舅家時把兔子送給了鄰居的女兒。他因為懷念著對方,才耗費百般心力,一定要死磕出一只像它的。誰曾想到,這份古怪的執著與思念,竟然成了他被伊希嵐注意到的契機。 蘭瑟摸了摸胸口銀色的雪花徽章,既喜悅又難過。因為戴著這枚徽章,他才抑制住恐懼前來支援,因為戴著這枚徽章,他才相信著老師一定會想辦法營救自己。他是特別的,他在老師眼里是特別的,老師改變了他的人生,他的人生是可以變好的。 可無論什么身份,都不會成為你在泥沼里生存的資本。 二十多天過去了,除了魔獸與惡魔,沒有任何生物深入這片泥沼。他似乎被這個世界遺忘了,他似乎被他的老師遺忘了。那個曾經帶給他生與希望的人,開始將別的東西推給他。 饑餓,寒冷,疼痛,恐懼,絕望,迷茫,它們一天天擠進他的身體里,消磨著他的生命。蘭瑟的心似乎也像那只被啃碎的雪兔子一樣,慢慢產生了無法修復的裂痕。 蘭瑟第一次聽見惡魔的呼喚,是在伊希嵐的魔藥室里。同樣一間屋子里,伊希嵐給了他最初的銀雪花徽章,而現在,另一個佩戴著銀色雪花徽章的家伙打斷了兩人久違的見面。 這是蘭瑟被從沼澤里救出的第七天,他慢慢恢復了行動的能力,首先想到的就是來見伊希嵐一面。 雖然噩夢般的生活依舊在每個午夜夢回時困擾著他,但他并不打算向伊希嵐追問什么。 伊希嵐是大魔導師,他有他的立場,蘭瑟很清楚這一點。被成功營救以后,蘭瑟也能理智思考,而非一味地沉浸于感情里了。 他想見伊希嵐,只要見他一面就好。 似乎看著老師一如既往清冷的面孔,他的生活也能漸漸回到正軌了。 可他完全大錯特錯。 伊希嵐和他還沒能說上話,旁邊的鍋爐就傳來一聲爆炸聲,冰系大魔導師面無表情地凍住對方脖子上的項鏈,告訴他打掃完殘渣之下不會給他解凍。 蘭瑟從那人身上看見了銀色雪花徽章,和自己胸前一樣的徽章。 他的腳步一虛,顯著有些站不穩。 “老師,那是您新收的直系學生嗎?” “他叫伊格納茲,你見過了。還有卡洛特、莫里蘭卡、杰里斯,我讓他們有空去找你?!?/br> …… 蘭瑟迷茫地望著這間魔藥室,陡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陌生起來。 “呵呵,可憐的小魔法師。你不過是冰系大魔導師的一個工具罷了,就算你丟了,他也不會心疼,看看吧,你不在的這一個月,他又找到了那么多新的工具,呵呵,呵呵呵呵,甚至連那個隨意炸鍋鉗的小子都能成為和你一樣的工具。你還把這個身份當成一種榮耀……” “不要說了?。。。?!” 他的尖叫嚇了伊希嵐一跳,對方伸手想要扶他,卻他一把拍開。 “對不起,老師,我還是有點不舒服,我去找祭司了?!?/br> 蘭瑟不想再在此刻和伊希嵐對視,他抵著頭飛快地逃走。 他想要反駁心底的聲音,可他悲哀的發現,對方或許是正確的。他所珍視的身份,伊希嵐根本不在乎。他因為這層榮耀的身份義務反復地踏上與惡魔搏斗的戰場,現在看來,倒是個十足的大傻子。 他痛苦地把頭伸進石塔前的噴泉里,然而清澈的水流澆不滅他內心的苦痛。 人總要為自己以前犯過的錯付出代價。即使以前犯錯的人和現在付出代價的人并不是相同的存在。 普通的民眾只知道精靈和龍族對人類的遭遇袖手旁觀,卻不知道這是人類的自食惡果。 上次惡魔大戰后,有龍騎士偷偷找魔法師修改了和龍契約的法陣,把協作契約修改成奴隸契約,讓許多信任人類的龍失去了自由。 而另一方面,人類偷獵精靈的買賣一直未曾斷絕,美貌的精靈一直是黑市有價無市的熱銷品,總有前赴后繼的雇傭兵為了金錢而泯滅良心。精靈族最小的公主愛蓮娜,在營救黑市的族人時放火燒了那個雇傭兵的基地,憤怒的兵團長用一支毒箭射死了對方,也讓人類和精靈從此結怨百年。 當惡魔重來時,沒有其他的種族愿意在第一時間伸出援手,這是被人類傷害無數次后的應激反應,伊希嵐也無法全然責怪對方。 王國的大人物們將這些恩怨隱藏得很好,普通人都只以為是對方自私自利才冷血旁觀。人類越是咒罵他們,他們越不可能幫助人類,逐漸形成了惡性循環,讓邊陲的戰事不斷惡化。 伊希嵐能勸說一部分龍族的出手也是有巧合的成分在里面。 他救下了因好奇惡魔而偷偷跑來戰場的神圣白龍。白龍是龍族最高貴的血脈,這只又是上次惡魔之戰后出生的幼龍。伊希嵐答應把對方收為學生,為了報恩加幫助神圣白龍的老師,龍族這才派了些戰力,幫助人類盡快結束惡魔之戰。 伊希嵐當然記掛著蘭瑟,但是他得和多方聯系,他沒辦法離開戰場的最前線去獨自尋他。他制作了一個可以感應蘭瑟身上徽章的魔法石,可當時人力不足,蘭瑟掉落的泥沼又太難深入,營救的騎士也是待龍族和人類趕走惡魔,才能委托巨龍幫忙把昏迷的蘭瑟背出來。 —— 阿斯莫德捧著自己的尾巴,像聽睡前故事一樣聽到了這段往事。 黑色的花栗鼠搖晃著腦袋,無聊地打起了哈欠:“呵呵,老師,現在告訴我這些又想改變什么呢?“ “已經發生的當然無法改變,但是我覺得,你應該了解這些?!?/br> 伊希嵐熄滅了夜明珠,滿室只余斑駁的星光從窗子照進來。 現狀沒那么容易變好,但也不會更糟了。 阿斯莫德閉上了眼,纖細的爪子下意識地捂住左胸。在得到銀色雪花徽章的那個夜晚,他便是這個姿勢入睡的。 他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但似乎在這個清冷的夜,他有些懷念了。 懷念那個傻乎乎興奮得睡不著覺的見習魔法師。 【end】 ps.補充一下其他幾個學生被收徒的理由。 卡洛特是偷偷喝了增齡劑而混進來幫忙維護營地防守的見習魔法師,伊希嵐驚訝對方的大膽。莫里蘭卡是精靈非自愿生下的孩子被精靈和人類兩邊追殺,就算他的出生有罪,他也不是自愿被生下來的,莫里蘭卡無權選擇自己的誕生,不應該因為這種事喪命,所以伊希嵐庇護了他。 而杰里斯,則是他的機靈和不擇手段獲得了伊希嵐的青睞。除了前文講到的交易,杰里斯是個天賦有限的魔法師,他只能拼命利用外部的資源來往上爬。這份熱忱和執著也是很多魔法師不曾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