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落和容槿在學校里很少會碰到，偶然遇見一兩次，也只是遠遠打個招呼，并不多么熟絡熱心地寒暄。撞見容槿的時候，他一個人慢慢在人群里行走，對周圍發生了什么都不太關心，甚至有認識的人拍了拍他的肩，他也只閃躲了一下，謹慎地點點頭，簡單應了幾句?？匆娝?，抬起手輕輕朝她揮了揮，他面上沒有什么大表情，但眼里流瀉著淺淡的笑意，很欣喜似的。

    錢梓月看到她和容槿招手的時候嚇了一跳，忙問她怎么認識的，她回答說上個暑假遇到的，當時不知道他叫什么，后來才發現在一個學校。

    見人走遠了，錢梓月才湊得更近些，低聲神秘兮兮問她：“你覺得他什么樣一個人啊，真那么暴力嗎？”

    “挺可愛的?！?/br>
    錢梓月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可愛？”

    她看見她的神色，又補充道：“不太擅長交流，但是很真誠?！?/br>
    “不是吧，跟傳聞差那么多？那之前打人那件事兒全校傳得沸沸揚揚的，經常逛群逛空間的都知道了，又暴躁打人又狠——你跟我說的是一個容槿吧？”

    “如果是剛才那個人的話，應該是的?！?/br>
    “那他之前是個什么情況啊，剛到大學就打人，把老師給嚇的，他后來還單獨搬出校住了，就怕又跟別人起沖突?！?/br>
    陳落想了想：“可能有什么隱情?！?/br>
    “那我覺得不至于吧，老師都問他給他解釋的機會了，他說沒什么理由就是一時沖動想打人，要是不是他的錯的話，真就這么忍氣吞聲然后被所有人罵？”

    她笑道：“你都哪聽來的這么多消息？”

    “空間里啊，各種轉發，你也看看?！?/br>
    錢梓月給她看學校表白墻的空間動態，正打算往下翻的時候，看到那兒最近更新了一條新的，內容是：

    “周末在學校里拍到的，容槿和一個女生走在一起，想問問他是有女朋友嗎？謝謝墻，匿了?！毕旅娓搅艘粡垐D片，像素有些糊，應該是隔了很遠放大了拍的，只有兩個背影，男生側著臉看著女生，看不清臉上的神情。

    下面附了幾條評論，都是表示不知道以及好奇，最上面是一條扎眼的回復：“容槿那樣的還有女朋友？”

    “這是你吧？”錢梓月盯著照片看了許久，又看看她，一臉的震驚，“好啊，周末還一起在學校里散步，你都沒跟我提起過，我還以為你倆完全不認識呢。等等，你周五晚上不會就是去找他了吧？”

    陳落也看著那張照片，覺得被拍到和容槿走在一起還發出來這種事實在有些滑稽，無奈點了點頭。

    “我還以為你回家了！從實招來，你倆咋回事，這這這，”她點了下手機上的照片，把它放大了又縮小來回幾下，“有情況是不是？”

    她們已慢慢走到下一門課的教室里，在后排找了個位置坐下，錢梓月還拉著她小聲地問。

    陳落其實并不知道該怎么闡明她與容槿的這段關系，尚未確立，也并不是全然無感，在遠與近、靈與rou的微妙的交界處，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她大可以像解釋她前男友那樣調侃性地說一句“炮友之上，戀人未滿”，但話堵在了喉嚨，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哎，也行，那等你倆成了再跟我說也行，等你的好消息?！笨焐险n了，見她還沒想好，錢梓月攤開了筆記本，眨眨眼說。

    陳落笑問：“不擔心他是個打人很兇的家暴男？”

    “這要看你自己咯，畢竟我也不認識他。不過在一起之后一定要帶來給我們看看，我們給你把個關再說，對咱們落落不好的一定pass掉?！?/br>
    陳落對于容槿的傳言倒是沒什么太多的想法，聽聽就過去了，并不放在心上。他在她看來不會是個暴戾沖動的人，至少就目前的相處來看，他謹慎、克制甚至于敏感小心，這一點從他發來的短信也可見一斑。

    他不會在上課的時候打擾她，往往是下課了，中午吃飯了，下午放學了，晚上要睡覺了，才會發一兩條過來，大多是簡單地講講自己，比如這門課是個什么樣的老師，比如嘗試了什么食物，除非她自己提及，從不過問她的生活。

    她偶爾覺得好笑，問：“你不問問我剛剛吃的什么”

    對方一向回得很快：“你吃了什么？”

    “二餐的花甲米線　那里煮得還可以　你下次可以試試”

    “好?！?/br>
    對于她的問題，他有問必答，發的話都很簡短，但是很耐心。

    容槿提出要再見面，是在新一周的周五。

    那天倒是沒有下雨，一個晴朗的日子，秋日懶懶照著，教室外的欄桿映著晃眼的白光，走廊上偶爾走過一兩個學生，不急不緩拿著水杯晃悠。一下課，容槿發了條消息來，內容是：

    “今天可以找你嗎？”

    恰恰好在周五，數著日子似的。

    “好　去哪　還是酒店嗎”

    “來我這吧，我在學校旁邊租的房子?？梢詥?？”

    沒過多久，很快又發來一條：“上次不是故意沒告訴你我在租房子住，你問我去不去酒店的時候，我有點心急，所以沒想那么多。這次就不去酒店了吧?！?/br>
    容槿發來的最長的短信，大概就是這些用以補充解釋的話語，似乎生怕她不高興，可她本就沒想到那么多，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她最終回了句她知道的，簡單應了，放了學循著他發來的定位，騎車找過去。

    他說讓她先去，自己上了課再來。街上車倒不是很多，太陽在云間匿了跡，層層白云隱約發亮，容槿住的地方就在學校過了街往右一小段的小區里，紅棕色樓房算不上新，但是小區很寬敞，中央有一片小廣場，兩側有游樂設施。

    她乘電梯上了樓，按開密碼鎖走進去。

    房間不大，一個臥室、衛生間、陽臺，還有一個小儲物間，統共幾十平的樣子，收拾得很干凈。書桌擺了一個玻璃水杯、一小盆白色的花，長勢很好，上面整齊排著書。床上被子疊得很整潔，一側床簾束著，外頭敞亮的光線潑灑在室內，安寧和諧的布置。

    陳落這次沒帶工具，畢竟就從他上次的反應來看，沒想著這么快就要做到哪一步去，只想帶著他再適應一下。

    在床鋪的邊緣坐著刷著手機，過了一陣，容槿回來了。

    他將書包放下來，捏著自己的指關節，微微抿著唇，說：“陳落，下午好?！?/br>
    “都五點了?！?/br>
    “晚上好?！彼芸煺f。

    她忍不住笑了笑。

    “我這里，面積小，東西很少，你別介意?！?/br>
    “東西？”她走得離他進了些，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那里的肌rou還是繃得很緊，“哦，沒關系，今天不做，不用你準備什么東西?！?/br>
    他愣了愣：“不是……”

    “我開玩笑的，怎么還是那么緊張?！币灰姷饺蓍?，陳落就不自覺地想逗逗他。

    “今天……”少頃，他猶豫了一下，說，“我先去洗個澡，你等等我?！闭f完，從包里拿出一個不透明的小袋子就走進了衛生間，輕輕把門關上了。

    陳落留意到他躲閃的眼神，挑了挑眉，不知道他想說什么，便在外面等待。

    容槿待在里面的時間有些久，旖旎的水聲勾起了她不太好的聯想。她關上窗拉了窗簾，把被子鋪開，容槿出來的時候，她脫了鞋在床上坐好了，靠在枕頭前跟錢梓月在微信上聊著天。

    “你又出校了？不會又去找容槿了吧！”

    “嗯　在他房間”

    “？？？明白了，懂了，不打擾了，保重?！?/br>
    馬上又彈出來一條：“別忘了做好保護措施?。?！”

    看著那三道感嘆號，陳落臉上帶了些了笑意，回道：“知道了　謝謝　別擔心”

    容槿走近了一條腿跪在床上的時候她才發覺，沐浴露的氣味尤其好聞，他擁住了她，下巴蹭了蹭她的脖子，按住她拿手機的手，嗓音微?。骸霸诟l聊天？”

    “室友。你怎么了？”

    炙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肌膚上，那明顯不是正常的溫度。

    他不算強硬地拿掉了手機放在一邊，雙手環住了她，小指勾著她的背說：“跟我說話，不跟她聊?！?/br>
    陳落把他推開了一小段距離，盯著他的臉，皺眉道：“你……”他的臉染了紅，撩起眼看她，盈盈盛了一汪水般，眉眼間透著欲色。

    看著他的神色，她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從床上下來快步走進了衛生間，洗漱臺上放著兩個瓶子，那些標簽她認識。

    潤滑油，還有一瓶進口rush。

    一瞬間，她的心凝滯了一下，指尖抑制不住地發顫發涼。

    “你瘋了？！”她回了床邊，抓起他的衣領，語氣一時沒控制住，“你知道那對人體有害嗎？你從哪買的？”

    容槿的衣服被她拉起來一截，可以看到緋紅一片的脖子，以及再往里一些的肌膚。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自下直直地盯著她，順著她的姿勢跪直了身體，重復道：“你別生氣，別生氣。我想讓你開心?！?/br>
    “不拿你自己的身體當回事，我開心什么？”

    “網上說，會很適合，做，這次，可以做到最后。你別生氣?！彼?，將臉貼到了她的腹部，小心用手圈住了她。

    她簡直要氣笑了：“這就是你想出來的辦法？”

    他點點頭，補充道：“我剛剛，灌腸了，可以直接做。你要指套，我包里有，剛剛買的?！?/br>
    他的語氣仿佛在邀功，一面還在細細喘息著，貼著她像個火熱的暖手袋，就差在她身上拱一拱了，眼里蘊著的點點春意仿若四月桃花，惹得人心煩意亂。

    陳落又氣又心疼，輕輕抓住了他的頭發，往后拉了拉，憋著一口氣咽不下，假意冷漠道：“好啊。今天做完就結束了，以后別來找我?！?/br>
    “……啊?！?/br>
    “啊什么??？”

    容槿聞言怔怔地望著她想了許久，可能因為她的表情太唬人，當了真，眼里的水痕到底沒落下來，只是紅著眼，撤了手坐回床上，不夠似的又往后退了點，真就茫然地不住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做了，不要結束，你別生氣?！?/br>
    他的手緊緊攥著被子，低著頭沒看她，身體微微發著抖，控制著呼吸說：“你回去，我今天，不能送你。對不起，不做了?！?/br>
    她無言地站著，只覺得自己浸在一片酸酸澀澀的溫水中，見他這副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模樣，本就不堅定的態度更加軟了下來，最終走上前坐到床上，摸了摸他的頭發，嘆了口氣：“騙你的，不回去。要做的話，做就是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