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活動走紅，柯竹升沒有想過它的影響會那么大，甚至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瘋狂的追求者找到了他和工友合租的地方，再次對他告白，他還是同往常一樣，婉言相拒。

    可姑娘卻不依不饒，指著旁邊的工友，蠻橫道：“你不接受我，也不接受其他的女人，是不是因為喜歡男人！”

    工友尷尬地看著他們，柯竹升那張“萬年不變的好人臉”也終于垮了下來，擅自調查他的住址，現在又隨意揣測他的性向，這么自以為是的人，真的有上過學嗎？他很想問問她?？伤€是習慣性地道歉，再把人請出去。

    但這事兒，還沒完。

    隔天，再去學校聽課，教室里的氣氛都有些不一樣了，身旁的位子也刻意留了一圈空缺。

    幾乎沒過多久，他從“萬人捧”變成了“任意踩”，只要他在的地方，就會有人在后面冷哼，說他就是那個騙錢騙感情的死gay。他也不準備解釋什么，畢竟，多說多錯，解釋無益。

    謠言愈盛，滿城風雨，學校是待不下去了，他只好重回“打工——出租屋”的兩點一線，想來生活從未眷顧過他，也從未消停過。

    一直稱他為親弟弟的工友那天滿頭大汗地跑回來，進門就抱著他哭訴，說自己又輸了多少錢不該賭什么的，若放在平時，他還會笑著哄哄他，可此時此刻，也沒什么話想說。

    賭博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永遠忘不了他媽是為了湊夠賭錢，才愿意接受他這個私生子。

    工友一臉懊悔地乞求他，陪他一起去銀行貸款，說害怕路上一個人會遭遇不測，柯竹升猶豫一會兒，但又是那該死的同情心始然，他就默許了。還沒走出去，身后便沒了動靜，他預感到事情的不對勁兒，轉過身去看工友，工友卻驚恐地看向他身后，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嘴里含糊不清說著“他是個賣屁股的！你們會賣個好價錢！別追我了……”

    一股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他沒來得及反抗就被麻袋套了個結實，再睜眼時，就看到了可以稱之為這輩子噩夢的場景。

    一群人像狗一樣匍匐在地上，屁股高高翹起，身上沒有遮擋，他們首尾相連，圍成了一個圈，中間站了一個漂亮的男人，笑得如同一個君王。

    柯竹升已記不清那天入眼的東西有多臟，他只記得那人跟瘋子一樣，把扮作狗的那些人全都踹了出去，單獨對著他。一會兒說他是萬全，一會兒又說他叫萬意，一會兒笑嘻嘻地說要上他，一會兒又像個孩子似的縮在角落說他害怕。

    柯竹升試著接近他，因為門鑰匙在他身上。

    瘋子瑟縮在逼仄的桌角，好像很害怕別人靠近，柯竹升一走上去，他就發出小獸般的咕嚕聲，逃避的動作滑稽又不乏可憐。

    柯竹升看他這副樣子，差點以為他也是受害者。當他再次伸手觸碰，瘋子卻尖叫著跳了起來，聲音尖銳刺耳，滿是驚恐，即使頭被桌角磕到流血，他也在想辦法把自己藏起來，不讓柯竹升靠近。

    柯竹升不想眼睜睜地看著這人在自己面前折騰死，心里一橫，強行把人抱了出來，第一件事兒沒去摸鑰匙，反而幫他止了血。

    不得不說，瘋子的力氣還很大，他給他包頭時，硬生生被咬去了一塊皮。他忍著疼抱著他，拍他的背輕哄，就像幫村里的老人帶小孩子那樣安撫他的情緒，不知道是不是這種方式起了作用，那人從不斷掙扎，到逐漸縮成一團靠在他懷里睡著了。

    摸過鑰匙，柯竹升正想掰開那人拽住自己的手，門口卻傳來一聲制止，“別動他?！?/br>
    抬眼望去，一張和懷里躺著的別無二致的臉出現在面前，柯竹升心慌了一下，但還是強迫自己冷靜地說：“為什么綁架我？你們知不知道這是違法的事情？”

    那個同樣漂亮的男人，仿佛沒有聽到他說話般，自言自語道：“竟然沒有用藥就睡了啊?！比缓?，指揮身后的人拿上來一支注射器，像是鎮定劑，還沒一會兒，瘋子的手就自己松開了。沒等他再次發問，瘋子又被人帶了下去。

    “名字叫柯竹升是吧，你好，我叫萬全?！蹦腥私K于正視他，一雙桃花眼瞇成月牙，開門見山道，“你不必害怕，雖然你朋友說你是自愿來這兒的，但我們不得不確認一下，你對他是否有用?！?/br>
    自愿……？柯竹升想到他那個“親哥哥”，眼神暗了下來，可當務之急，還是要把他出現在這兒的原因弄清楚，“你們要我做什么？”

    那個萬全看他神情有些奇怪，說：“原本只是讓你花一點點時間，做一件事情就行。但是，你表現得很好?！?/br>
    “……什么表現得好？”

    “你會知道的”，萬全又古怪一笑，“柯竹升，我要你留在剛才那個人身邊，一天十萬怎么樣？你留多久，我就給你多少倍的價錢?！?/br>
    柯竹升猜不透這人的目的，但聽到他提的數字，心里不由一動，剛想開口，話又被攔下。

    “在你拒絕我之前，可以考慮清楚你現在的處境。朋友欠了債想讓你還，父母欠的債你也在還，一個月兩千的收入夠嗎？不好意思啊，私下查了查你的背景”，見他面色僵硬，萬全紳士地拍掉他肩上的灰塵，湊近說：“不如我們先拋開的那些身外物，想想你這個當事人，想想你沒上的大學，再想想你作為‘大善人’，身邊的人對你做的事情?！?/br>
    萬全頓了頓，湊到他耳旁嗤笑一聲，”惡不惡心啊?！?/br>
    那時，萬全的話就像是蠱惑人心的魔鬼，一字一句都戳中他的要害。

    惡心，真的很惡心，當他第一次被別人嬉笑著定義為”好人“時，就是這種感覺。習慣一直為別人而活，卻全然忘記自己的存在，這樣的活法真的太沒意思了。他想改了，所以他答應了。

    即便是后來幾個月待在萬意身邊當個不上床但是合格的“男寵”，到被萬意發現他偷偷放了幾個不合格的“男寵”，為了懲罰他，把他關在精神病院里三個月，天天逼著他看他媽臨死前留下的視頻，再到最后受不了跑出來，又被萬意的人到處追，這些他都沒后悔過。

    他用萬全承諾給他的錢還清了家里所有的債，除了躲開萬意，他一身輕松，好久沒有的愉悅感充斥著整個心臟，甚至還順口答應了一個不著邊的親戚家的做客邀請，就當是給自己的前半生徹底做個了解。

    可惜的是，那次無意間做的決定，讓他之后回想起，都能后悔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