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祁跟幾個相熟的部下一起在內環的商業廣場約午飯，預計談一下年末的新節目計劃。

    他穿得也不甚正式，只是一套休閑西裝，下身隨意穿了條雪紡質地的黑色高腰褲，依舊魅力四射，從寫字樓穿過廣場的時候引發路上小姑娘的斜視。

    幾個中年部下被他比得自慚形穢，旁邊的女職員則是連連贊許，要不是知道自家老板是個彎的，她們肯定也要搏上一搏。風度翩翩優雅不凡，還有錢得很，誰見誰見了都想跟他發生點什么不可描述的關系。

    幾人相約去吃印泰餐，從A出口走到D出口，張祁的目光卻被一個人吸引了。

    “你們先去吧，我臨時有事，到時候給小陳打電話，去財務那邊報賬，這頓我請?！?/br>
    代彧鮮少穿林舟越給他買的休閑裝，白色T恤內搭加外面的綠色牛油果綠長袖襯衫，下身搭配一條短褲配平底鞋，儼然一副大學畢業生模樣。他正站在人流穿梭不息的玻璃櫥窗前。

    張祁到的時候差點沒認出他。

    那男人成了個大學生，頭上還戴了個鴨舌帽，濃密的劉海兒遮住鋒利的眉宇，一雙神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看不到瞳孔。

    他看著櫥窗呆呆地出神。

    怎么就他一個人？

    張祁腳下似是綁了鉛石，再也無法往前挪動一步。

    “怎么了張總？”

    張祁搪塞道；“看到了熟人，打個招呼?！?/br>
    幾個人面面相覷，伸著脖子瞧了瞧那個站在櫥窗前的大學生，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哦——是新相好啊～”

    “去，我看你們是不想干了，老板的隱私還打聽?！睆埰畹Φ??！昂昧四銈兿热グ?，我今天就不和你們一起吃了?！?/br>
    張祁遣走了眾人，踱步朝代彧走去。

    一向機敏的男人卻并沒有聽到他的腳步，眼睛依然盯著櫥窗里的東西。

    “小彧？”

    “啊——”

    代彧顯然是被嚇了一跳，手里攥著的紙上不知道寫了什么東西，慌亂之下掉在了地上。

    張祁彎腰去撿，就見那男人面露窘態，壓低了帽檐。從下看他那一雙白凈的腿，膝蓋都是淺粉色的。

    那男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給?！?/br>
    代彧立刻道謝。

    張祁繞過他才看到玻璃櫥窗里到底是什么。那是幾對男士鉆戒。

    巨大的海報上印著心形圖案，白金質地的戒指沒有任何的多余點綴，只是從外面點了兩顆水鉆，那樣子卻十分的耀眼，似是兩環明月。

    張祁愣了一下，他想也不用想戒指是買給誰的。男人的目光暗淡了下來。

    “好巧啊在這遇到你，中午我請你吃飯怎么樣?！?/br>
    代彧手指絞在身體兩側，冥思了一會兒，緩緩地點點頭。

    “那個……你可以幫我個忙嗎？”

    “當然?！?/br>
    “如果你要是下午有事就算了?！?/br>
    代彧觀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張祁的面色并不輕松?；蛟S是工作比較忙吧，他想。

    “沒事，我的事哪有你的事重要?！睆埰钫f。

    男人最怕麻煩別人，一聽這話，更加打消了找他幫忙的念頭。

    “還是算了?！?/br>
    “沒事，我真沒事，今天就是一個節目的外景錄制，我不在旁邊看著也行?！睆埰畹哪樕细‖F出了往日那般爽朗的笑容。

    代彧其實也打不定主意，他有些局促：“我……實在不知道找誰了，正好碰到你，我就你一個朋友?！彼麅刃募m結，似是塞了一團亂麻。更何況這件事張祁似乎比他更加有能力，除了張祁還真沒有別的人選。

    “你說?！?/br>
    代彧說：“那我中午先請你吃頓飯吧。這次就離你公司近一點的餐廳?！?/br>
    張祁沒想到代彧還記得半個月前他那一句無心的話，不覺地嘴角就勾了起來。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誒，林少今天不陪你么？”

    原來他還在為上次和林舟越在家門口吵架的事記懷，代彧解釋道：“他今天不在家?！?/br>
    “哦，那怪不得了?！?/br>
    張祁這人什么時候也會暗戳戳地內涵了，代彧有些內疚：“要不還是算了……”

    “誒別，我剛剛跟助理說過了，我今天一天時間空出來，你要是跑了我找誰過啊?！?/br>
    餐廳是價格中上等的意大利風味餐廳，從餐廳的玄關進去便是水族箱里游動的石斑魚，往里走右手邊起是一排炭烤rou類，鮮嫩的羊排在亮黃的燈光下散發著誘人的香氣，牛rou和烤腸在石頭上發出“滋滋”聲。大龍蝦串在鐵板上燒烤，油光發亮。一排排的三文魚片貼在冰山上，散發著裊裊的霧氣。

    代彧似是刻意討好他，給他夾了很多菜，在張祁的阻止下，他才沒有另點紅酒。

    “你到底有什么事？”

    代彧拿著筷子的手顫了一下，放了下去：“其實，今天是我生日?！?/br>
    “??？？”

    代彧有點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那林舟越也太不夠意思了?！睆埰钊缡钦f道。

    “是我沒有告訴他?！贝鷱忉專骸八愔t文去了市博物館參加宴會，我還是不要打擾他的原計劃?！?/br>
    張祁嘖吧嘖吧嘴，挑著眉毛瞅瞅代彧。那個高嶺之花已經不知不覺變成了溫柔小白花了。

    他從手機里面找百度，搜了一下：“10月23號，你是天秤座的尾巴，還差一天就是天蝎座?！?/br>
    “你怎么還信這個？”

    張祁嗔笑，照著念道：“秋天出生的天秤座的人舉止言行十分注意分寸。和你相處既不可急躁，又不可簡單粗暴，因為你的感情很難預測……富有魅力、溫文爾雅、性格平穩、目光敏銳?！€挺準?！?/br>
    代彧十分討厭這種被人調笑的感覺，原本舒展的肩膀不自覺地夾在一起，簡直想把頭埋進胸前。

    “別念了?！?/br>
    張祁瞧他耳朵粉紅粉紅的，簡直戳中心臟。他大叫不好。

    “啊呀，你也沒提前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你生日，也沒給你買禮物?！?/br>
    “不用?！贝鷱芙^。

    他今天來得時候似乎一直裝有心事，張祁跟他說話，他也總是三句挑一句答。

    張祁知道他是個耿直的人，想著干脆改天買個什么東西悄悄快遞到他家?！昂冒?，你今天來找我到底什么事？”

    代彧說到這又卡住了，低頭小啄了一口瓷杯子里的水。

    “……”

    張祁不是不知道代彧懷孕這件事，他突然一想，該不會是代彧拉他來給小孩買嬰兒用品吧！

    高大的男人臉上的愉悅立刻褪去大半，剛剛的那股神氣勁兒也沒了。

    不過他秉著船到橋頭自然直的思路，還是繼續問了下去。

    “你現在性格變得溫吞了許多?！?/br>
    代彧只好說道；“我其實想買戒指?！?/br>
    張祁驀然想到剛剛他站在櫥窗前糾結的那個表情，他是想給林舟越選對戒，這可真是太扎心了。

    男人聲音一沉，失去了輕佻與風流。

    “哦，買給林舟越的是么？”

    代彧沒有否認，只是點了點頭。

    那個男人和他第一次見的時候果然是不一樣了。想起他倆初次見面時，代彧就坐在酒店的香檳金色緞面大床上，穿著修身的西裝。他面目清冷得像月光一般，渾身散發著寒意，卻又那么想讓人玷污。

    說來好笑，似乎是自己更早認識代彧。

    如果那天自己追出去了，是不是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可是，一切都沒有如果

    張祁苦笑了一聲：“好吧?！?/br>
    代彧給他的生魚片倒了點芥末醬，他局促地無法開口。

    代彧知道，自己這個請求似乎有一點過分，所以一直沒有提，現在更像是被膠水黏住了嘴巴。

    張祁泰然自若地夾了塊生魚片沾了芥末往嘴里送。

    突然芥末的辣文沾到舌頭，那又辣又沖的味道沖著他的口鼻，男人的眼眶突然一陣酸澀，喉頭發緊。

    有什么東西毫無征兆地熏濕了他的眼眶。

    那男人吸了吸鼻子：“找我就是找對人了，這方面我確實眼光獨到?！?/br>
    代彧有些靦腆地沖他笑笑。

    張祁那雙眼里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他說：“等會兒我們先去看看cartier，然后也可以逛逛bvlgari……”

    代彧對這些不甚了解，只能一邊聽張祁說，一邊附和。

    “其實我存款不太多?！?/br>
    他自從之前把自己的銀行卡給了母親，自己手里的存款除了自己的日常支出，也僅剩下不到三萬。

    男人從兜里掏出來那張已經被他的汗水浸透又揉得皺皺巴巴的一張紙，上面寫了他提前找的幾個牌子。不過他并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又不喜歡跟柜臺打交道，連商場的大門都沒有進，直接望而卻步了。

    張祁看了看他紙上的字，勁瘦雋永，每一個子都清秀又堅毅。而這個男人卻會為了給戀人買禮物變得這么的局促不安?？磥硭斨形绲娜疹^在商場門外站了很久。

    真他媽羨慕林舟越。

    張祁話鋒一轉：“哎，這些牌子有點炫富，我覺得也不太適合你。要不我們去商場里轉轉吧，挺多柜臺我還蠻熟悉的?！?/br>
    他說話時候似是經驗老到，一雙丹鳳眼流轉不停，很是風流。

    代彧聽他說著，問道：“你對這些珠寶還挺在行?！?/br>
    “那當然了，我可是坐擁我們電視臺服裝間的男人，跟很多珠寶商都打過交道，一些時尚雜志社的編輯還是我朋友呢?！?/br>
    代彧心說這人總是一張笑臉，朋友遍天下。

    張祁臉上又掛上一絲笑容，抱著手臂撐在桌臺上湊近了代彧：“而且我還經常給我的小情兒買禮物，習慣了?！?/br>
    代彧莞爾一笑，那他那玩世不恭的模樣沒有辦法。

    兩人吃了飯后，代彧就跟著他去了內環的一條商業街。

    從廣場七個分區的第一個開始逛，代彧這才明白什么叫商業的力量。奢侈品專區里永遠都是最亮的光線，透明大玻璃柜，所有的珍珠項鏈，鉆石耳環，都毫不吝嗇地釋放著極致的耀眼光芒。

    柜臺小姐瞅見張祁這大熟人，誰見誰都要抓住這個沖銷量的好機會，涌上去給他介紹新出的款式。

    兩人開始逛商場，走馬觀花式地看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