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去威遠集團試藥
林舟越晚上到家的時候已經將近十二點了。 他在樓下看到代彧公寓的燈已經熄滅,想來那人晚上睡覺的生物鐘就在十一點,所以大概早就睡了。 林舟越開門也小心翼翼的,夏日的房間里并沒有開空調,空曠的客廳里只有水草燈還亮著,白森森的光下,魚兒和蝦米在碧綠色的水草中間來回穿梭,俶爾遠逝,無影無蹤。 氧氣閥門“咕嘟咕嘟”地響著,是整個房間里唯一的一絲聲音。 木質的桌子上還放著一個芝士蛋糕。 林舟越走進一看,蛋糕外殼還沒有拆封,可以從塑料紙往里看到鮮嫩橙黃色的蛋糕,被烘焙出淡褐色的芝士,湊近一點就能聞到香氣。 原來他還沒吃。 林舟越走到房間里,代彧正坐在床頭看書。 他看書往往一目十行,而且過目不忘。所以看書的時候尤為認真,就像是沒有發現少年的接近。 “彧哥?”林舟越放下包;“還沒睡???” 代彧見他,眼眸里的光點一閃而過。 他揉了揉眼睛;“舟越,你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有什么事呢,微信也不回,電話也不接?!?/br> 林舟越的心臟突然一下子軟化了,他聽不得代彧那么一個冷漠又高傲的人關心他。 這種劇烈的反差讓林舟越一時間無所適從。 “我……下午的時候手機沒電了,小朋友又愛玩愛鬧。我剛剛才跟著學校的大巴車回市里?!?/br> 代彧將書放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還以為是自己跟林舟越鬧著玩,刪了他的微信,林舟越生氣了才故意不回他。 代彧就是這樣一個人。沒有誰能讓他放進心里,他對陌生人也敬而遠之。但如果他動了真感情,就會一心一意地愛對方。 林舟越彎腰去抱代彧。 男人剛剛洗完澡后頭發絲上帶著檀木香,他身著絲綢質的睡衣,光滑的緞面勾勒出男人瘦削的腰肢,卻又十分的柔軟。 林舟越用力地抱著他,就像是要將面前的男人嵌入自己的身體里。 他美麗得像個冰冷的瓷瓶,卻又那么溫暖。 “彧哥,我再也不會讓你擔心了?!?/br> 代彧點點頭。 “下次不要等我了,早點睡,知道么?” 代彧在林舟越的懷里哼哼了兩聲。 “我沒有在等你,我只是在看書?!?/br> 林舟越嗔笑,他當然知道代彧一貫的作息時間。僅僅晚了一個小時不睡,那人已經打了幾個哈氣。 代彧是一個反差極大的人。 在外面工作時,他似乎自帶結界。整日西裝革履,面對不熟的人話都不會多說一句。 只要他洗完澡,換上那一身柔軟的睡衣,吹干后的頭發不如平日里用發蠟粘在兩鬢那么冰冷,而是落在額頭前,一縷碎發遮蓋著眉毛,眼睛里像是散落的星斗。因為困倦打了哈欠,眼尾也是紅彤彤的。 看起來年齡也小很多,看著像個大學生。 “彧哥,你先睡吧,我去洗澡?!?/br> 林舟越在男人的嘴唇上小啄了一口,自行去了浴室。 浴室的地面上還有一小片積水,浴缸里冒著裊裊的白煙,蒸騰的熱氣在開門的瞬間撲了出來。 夏天的悶熱是難以忍受的。 林舟越擦了擦鏡子,又瞅了瞅鏡子里的自己。鏡子中的少年不過十九歲,剛毅的眉宇,凌冽的鳳眼,全然沒了剛剛的溫柔。他雙手撐在洗手臺前,不停地思考近期所發生的事。 他恍惚間覺得自己要做個選擇。 自己當初是抱著找個固炮的心情挑中了代彧,而至于任晶晶那邊自然也是不能放棄的。 母親那邊偌大的企業將來的繼承人只有他,而為了鞏固家產,跟昌宏集團聯姻是最好的方法。 那代彧呢? 兩個人就在這樣不見天日的關系里么…… 林舟越一陣惱怒,手握拳頭狠狠地朝白瓷墻面砸了上去。霎時間一道鮮紅的血液順著瓷磚的縫隙流了下來,“啪嗒”滴到了洗手臺上。 少年舔舐了一下手骨上的傷口,眉宇皺起來,像是憤怒的兇獸。 林舟越咬牙,做了個決定。 結婚,然后跟母親隱瞞代彧的存在。 …… 不知不覺就進入了九月,雖說是金秋時節,但北魏23°26’以南的城市依舊在盛夏。 南方的香樟木種滿街道兩側,雨水沖刷過后的葉子一片新綠。沿海城市似乎要將這份炎熱持續到十二月,沿街道騎著自行車的小孩兒無不手里攥著冰棍,行人依舊打著赤膊,在熾烈的陽光下板油馬路被烤得一片蒸騰。 林舟越要開學了,跟代彧說要幫新來的學弟們搬宿舍,所以要在學校忙幾天。 代彧吃了抑制劑,隔了兩個星期,準備去威遠集團繼續拿藥。大熱的天他就只能自己開車去。 張祁在威遠集團門口等他。 男人身著黑色圓領緊身衣,將上身的肌rou勾勒得凹凸有致,下身一條高腰牛仔褲,搭配一雙馬丁靴。這個男人雖說三十五歲,但身材幾近完美,臉部棱角分明,十分的有魅力。 代彧不能否認,張祁這顏值如果在gay圈絕對是天菜。 “代彧,最近怎么樣?” 代彧點頭問好;“還不錯。你呢?” 張祁看似毫不在乎之前兩個人在米其林酒店里的尷尬事件。 他那時給予了確定的答復。 他確實喜歡楊懷遠,不止是喜歡,這份感情超過了二十年,大概已經變成了求而不得的奢望。 所以代彧是張祁曾經夢想的感情寄托,所以在游輪上他可以奮不顧身地跳下海里去救代彧。 張祁沒有逃避代彧,而是希望跟他以普通朋友的身份繼續相處。 代彧答應了。 “我最近還不錯,交了個新的男朋友?!睆埰钫f。 代彧當然知道,他口中的“新男朋友”不過是“新床伴”罷了。 他曾經想跟張祁建議,不如找個固定的炮友。 不過他也懶得跟張祁多費口舌,畢竟一個人的執念太深,是沒辦法勸他穩定下來的。 如果有用的話,張祁也不會到如今都是孑然一身。 代彧說;“看來你過得也不錯?!?/br> 張祁嘴角掛著一抹淡然的笑,看似春風得意;“是啊,不過如果對象是你的話,我會更開心?!?/br> 代彧冷了冷臉;“如果我以前沒說過的話,那我現在告訴你,我不喜歡別人這樣跟我說話?!?/br> 張祁撇了撇嘴;“你這樣更像懷遠了?!?/br> 代彧;“……” 張祁心情大好,讓王向彤把他和代彧的車開到停車場,兩人步行去實驗室。 代彧這次來威遠集團是為了給楊懷遠抑制劑的反饋。 抑制劑吃過后在一個小時之內就會起作用,普通情況下可以抑制一整天。就算是雙腳沾水也不會退化。 代彧有天晚上吃了抑制藥之后,在浴缸里放滿了水,坐進去之后半個小時也沒有退化成魚尾。腿還是腿,皮膚也沒有粘液產生,頸部更不會退化出魚鰓。 楊懷遠聽了這個消息之后也十分高興,并且告訴代彧,其實公司已經研發出來吃后可以抑制一個星期的藥物,需要讓代彧親自去公司取。 而且經過張祁透露,因為代彧的身體對抑制劑的反應良好,所以接下來威遠集團也要取走一部分代彧的DNA用來做抗老化藥物的研究,這根當初雙方的協議也一致。 兩人走進了代彧曾經參觀過的那個實驗室。 再去的時候他并沒有初次那么緊張,而且心中的疑慮也減少了。 楊懷遠依舊在那間實驗室里坐著等他。 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楊懷遠也穿上了研究服,他身著一身白大褂,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頓時像極了研究員,竟然再也沒有半分董事長的影子。 “楊總?!贝鷱瘲顟堰h問好。 楊懷遠也沒有客氣,直接問道;“最近怎么樣?” 代彧說;“嗯,最近洗澡再也沒有退化過?!?/br> 楊懷遠當即立下就跟代彧來了個親切握手,他知道與人相處的安全距離,所以握手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 代彧也很開心,隨即便答應下來提取血液樣本的事。 楊懷遠隨即叫王經理委派了一個醫生到實驗室。 醫生是個小個子男人,中年偏瘦,面目和善,頭上有點謝頂,只有兩鬢還長了些灰色的頭發茬。 “你好,我叫王彬?!?/br> 楊懷遠介紹道;“以后王彬就是代先生的私人醫生,負責幫你檢測血液。以后你要是生病的話,如果有什么不方便可以盡管跟王彬打電話。他不只是普通醫生,也參與了人魚抑制劑的研究?!?/br> 代彧沒料想自己也會擁有“私人醫生”,他只是個普通的制藥研究員。而且這位醫生的年紀看著能當自己爸爸了。 代彧恭敬地點頭問好;“我是代彧?!?/br> 王彬也回敬代彧。 楊懷遠瞧代彧畢恭畢敬的模樣,想來他這人雖說冷淡,但并不高傲,待人彬彬有禮。 男人的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王彬用隨身攜帶的醫療箱給代彧抽血,并且貼上樣本標簽。代彧的工作也算大功告成了。 “楊總,那我先回去了?!贝鷱妹藓灠醋∈直?,準備回家。 “等等,代彧,我有些話想跟你說?!?/br> 楊懷遠把代彧叫住,而張祁卻莫名其妙。 楊懷遠環視了一圈實驗室,沉聲道;“我們換個地方?!?/br> 代彧有點不明所以,他這才是第二次見楊懷遠,心想兩個人除了人魚抑制劑這回事之外應該沒有太多交集。 楊懷遠又用眼睛指了指張祁;“你也來?” 張祁點點頭。 王向彤領著三人穿過了實驗室的走廊,走到最盡頭的一間辦公室。 威遠集團的實驗樓密閉性十分的好,就連辦公室的四壁都是裝置了吸聲海面,房間門一關,就算是銀針落地的聲音都一清二楚。 這間辦公室常年沒有人用了,堆積如山的陳年文件,還有老舊檔案放在木質的書柜上,昏黃的光線就像是監獄的審判燈,忽明忽暗,照的人心慌。 代彧問道;“楊總,有什么事么?” 楊懷遠笑了笑;“放松,沒什么事?!?/br> 代彧心警大作,他不明白楊懷遠這么干的用意是什么。 “楊總,你有話直說吧?!?/br> 楊懷遠拍了拍代彧的肩膀;“下次叫我懷遠就行,跟張祁一樣叫?!?/br> “嗯?!?/br> “我今天叫你來呢……是有件事問你?!睏顟堰h挑了把椅子,從兜里掏出紙巾擦了擦椅子上的薄灰,十分自然地坐下。 “你說?!?/br> “你知不知道你跟一個人長得很像?” 代彧有些心驚,手不自覺地縮成了拳狀。 “誰?” “我表弟——辛鐸?!?/br> 楊懷遠的話一出來,現場的兩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代彧不可置信地看著楊懷遠,又瞅了瞅張祁。 而張祁的表情才最為精彩。 他癟著嘴巴不說話,眼睛盯死了楊懷遠。 “你表弟……?”代彧重復了一遍;“我見過??墒撬皇恰 ?/br> 楊懷遠的表情淡然;“哦,張祁的男朋友?” 代彧啞然。 “辛鐸那小子玩得比較開,整天換男朋友?!?/br> 張祁卻有些無語;“懷遠,這事兒咱能不能翻篇了?!?/br> 楊懷遠攤手,似乎不以為然。 代彧終于弄明白了他們三個的關系,原來辛鐸是楊懷遠的表弟。 不過這事兒倒是也不大,他好懸松了口氣,還以為是什么要緊的事。 緊接著,楊懷遠的話就更加讓人驚訝了。 “其實我叫你來還有一件事?!?/br> “嗯?” “光雅集團的人,最好少接觸?!?/br> 光雅集團,不就是林舟越他家么? 代彧突然覺得這事不簡單,他問;“為什么?” 楊懷遠說;“行業競爭。我們威遠集團和光雅集團水火不容?!?/br> 代彧;“哦”了一聲。 如果僅僅是行業競爭,那并沒有什么關系。 畢竟自己給威遠集團當人魚志愿者,又不是壓了賣身契在威遠,楊懷遠并管不到自己頭上來。 楊懷遠的表情也并不嚴肅,就像是提醒他一句,但聽不聽隨意。 代彧就當自己出了這間辦公室就失憶,當他的話沒說過。 “那沒別的事我先回了?!?/br> 楊懷遠點點頭,叫王向彤給他們兩個把車開出來。 回去的路上,張祁有些支支吾吾。 他跟代彧一起走著就像是渾身帶刺,嘴巴說話都不太利索。 “怎么了張先生?” 張祁撓了撓后腦勺;“辛鐸那個事兒,懷遠知道?!?/br> 代彧“嗯”了一聲,眼睛依然看著路,連余光都不給張祁留。 張祁吃癟;“其實是辛鐸自愿跟我上床的?!?/br> 代彧表示理解;“我當然知道,成年人的世界了?!?/br> “嗯?!?/br> “你其實不必跟我解釋?!贝鷱f。 張祁一下子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只能繼續大門口的方向走。 過不一會兒。 代彧的聲音徐徐道;“張祁,你是不是……只要長得像楊懷遠都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