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情敵
“jiejie!”雪兒一個箭步沖上去抱住梅隱:“jiejie,真的是你,你回來了!” 阿羨怔住了,僵直了身體:“這個美若天仙的男人……他是你弟弟?” 梅隱把身上八爪魚似的美人拉下來,向阿羨介紹道:“這是我義父收養的義子,是我的弟弟,溫雪?!彼渲槍匮┑溃骸澳悴辉诶錾叫逕?,回來做什么?” 溫雪哼了一聲:“還說呢,你收了個徒弟都不告訴我。前些日子在江湖上又出現了一個會使‘寒梅一剪’的人,聽了消息我才趕回來問你什么情況的?!芬患簟墒橇x父的絕學,除了你以外他連我都不教,你就這么平白教給外人?” 梅隱緩緩坐下來,擦了擦身上的水珠,淡淡地回應道:“阿羨他不是外人,日后我的武功都要交給他?!?/br> “我不管,你偏心。還有,我這次回來……是、是有重要的決定要跟你說?!睖匮┯滞掏掏峦缕饋?。 “什么事?”梅隱挑了挑眉,呷了口茶。 溫雪拿余光瞥了一抹身邊的人:“現、現在不方便,我晚上找你說?!?/br> 梅隱撇了撇嘴,沒說什么。這是阿羨第一次看到梅隱吃癟的時候,看來這個溫雪在梅隱心中確實不一樣,阿羨暗暗想著。 晚上,溫雪果真去霸者梅隱講悄悄話了。留阿羨一人在房間里,他突然感覺有些不是滋味。 自從這個溫雪來了以后,梅隱仿佛變得愛笑了,話也多了起來,更重要的是她看溫雪的眼神眉宇之間全是寵愛,就好像他犯了天大的錯,她也能容忍下來似的。他們姐弟倆,雖然長得不像,但生的都十分好看,一個漂亮,一個爽颯,整日有說不完的話,如果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對神仙眷侶。 他獨自一個人坐在臺階上,看著皎潔的月光,那顆自卑的心,又開始作祟了。他覺得自己沒有溫雪好看,也沒有溫雪懂得甜言蜜語,更有甚者……溫雪是一身貴公子的氣質,膚白貌美唇芳眸艷……而自己則是殘花敗柳……又一身的風塵氣……這廝相比就好比把魚目與上好的珠玉相比。 “人,為什么就這么不公平呢……”他對月發問,月華成壁,卻無應答。 他緩緩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上面布滿了薄繭,也不似同齡男子那樣嬌嫩。掌心橫紋交錯而生,聽算命的師傅說這是苦命的手相。 他也想也有母親庇護,有爹爹疼愛,以冰清玉潔的身子嫁一個好妻主,做那正房的夫侍。他也想彬彬有禮,儒雅大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博得妻主垂愛。他也想生得一副伶牙俐齒,哄得妻主眉開眼笑,對自己憐愛有加。他也想…… 他緩緩拿出藏在袖口的那把匕首,取下刀鞘,一點寒芒十分凌冽。他對著空中比劃了兩下,發現武功招式已經爛熟于心了。便兀自使出了一套‘寒梅一剪’,等他使出所有的招式,手心里已經出了薄汗,人也變得氣喘吁吁。 他對著空中使出一套又一套‘寒梅一剪’,仿佛要把眼前那顆水桶般粗的大樹打斷似的。 樹葉稀里嘩啦地搖曳了一地,地上宛若被落葉該上了一層毛毯,他累了便直接躺倒在大樹地下,沉沉地睡了過去。 睡夢中,他被人抱了起來,迷迷糊糊中他勾著那人的腰,感覺自己仿佛飄在云端。 “梅……隱……”阿羨閉著眼睛輕聲呢喃著,說著夢話。 身上的人愣了一下,良久后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吻,以示安撫。 翌日,日上三竿了,阿羨被溫雪呼叫的聲音給吵醒了。 “喂,你看見我jiejie了嗎?” 阿羨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映入眼簾的一張放大的巨臉。溫雪的那張妖冶的臉龐近在咫尺,睫毛忽閃忽閃地眨巴著,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梅隱?我沒看見,她不是跟你在一起么?” 阿羨納悶自己什么時候回的房間,更加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么,梅隱又在哪里。 溫雪冷哼一聲,沒好氣地說:“昨晚她說出去找你,后來我就沒看見她了。早上我看她從這個房間里出去,奇怪了……你們師徒搞什么這么神神秘秘的?” “沒、沒有啊?!卑⒘w騰一下紅了臉:“我昨晚睡著了,什么也不知道?!?/br> “好吧,你這么說我就信你一次,量我jiejie也不會看上你……”溫雪撇了撇嘴,又想到什么,狐疑地看了看周圍:“也不知道這么像我義父的人,jiejie到底怎么找著你的。還是你找著我jiejie的?” 阿羨聽到那句‘量我jiejie也不會看上你’,心里十分受傷。因為他本就這么猜想著,突然被另外的人親口說了出來,就更加篤定自己的想法。 他突然低下頭去,有些難為情地道:“是我找上你jiejie的?!?/br> 溫雪聽到這個答案,瞬間松了口氣,拍巴掌大笑道:“果然啊,我就說嘛,應該是我jiejie看你可憐……所以才把你收留下來,教你武功也應該只是為了打發時間……” 阿羨的頭低得更厲害了,他似乎覺得自己快無地自容了,因為事情好像真就是溫雪說著那樣沒有錯。 突然,溫雪的笑容凝固了下來,拉長了臉道:“我可警告你,你不許打我jiejie的主意。別以為我jiejie因為寂寞所以跟你多待了會就是喜歡你了,更不許爬我jiejie的床,要不然……哼!” 他擰了擰自己的手腕,做出一副要打架的動作。 阿羨動了動唇,想解釋的話到了嘴邊,卻都咽下去了。事到如今,他不能承認他跟梅隱有過肌膚之親,要不然肯定會被溫雪當成眼中釘的。而梅隱又那么寵愛這個弟弟,跟他作對有什么好處呢? “我知道了?!?/br> 聽他這么承諾,溫雪才緩和了神色,笑道:“知道就好,我jiejie是屬于我的。我這次回來,就是要嫁給她的,雖然昨晚跟她說了以后她還沒有答應,不過這是遲早的事情。我可不會讓她納什么侍,找什么花邊料子,她是完完全全屬于我一個人的?!?/br> 他說得十分出神,陶醉在自己設定的夢幻王國里,不容任何人打攪。 阿羨聽說他要嫁給梅隱,心里如亂麻一般,可是人家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弟,真在一起也沒什么不可以。他反倒是個外人,不容置喙,沒有插嘴的余地。他想說什么,也始終也說不出來,如鯁在喉。只覺得胸口一甜,頓時一口血吐在了床單上。 “喂……你!你沒事吧?” “沒、沒事,大概是我昨晚運功岔了氣?!?/br> “……真是的,身子弱就不要學人家習武,你肯定沒少給我姐添麻煩?!?/br> “對不起……” “給你,擦一擦?!睖匮┌炎约旱氖纸伣o了他。 “謝謝?!彼f來的手絹,上面繡了一個小楷的梅字,“這是……她的?”阿羨覺得臂膀有些僵,思緒也十分亂,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溫雪點點頭,頗為得意道:“這是我自己繡的,字是jiejie寫的,她的書法很好,所以我就把它繡在了我的手絹上。我在昆侖山修煉的時候就喜歡看著這個手絹度日?!?/br> 阿羨的眸色暗了暗,遲疑道:“你真的那么喜歡她?” 溫雪凝眸正色道:“那當然了,jiejie她生的好看,又文武雙全,天底下多少好男子都喜歡。只可惜……她的心思我猜不透,這么多年也沒見她對哪個男子鐘情過。就算是我,也是我喜歡她,多過她喜歡我……哎,算了算了,不跟你說這些了。我要去找我jiejie了……” 溫雪走后,阿羨獨自對著窗外沉思了很久。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口好痛好痛,以前都沒有這么痛過,像是被萬箭穿心似的痛。每一根神經都在抽搐著叫囂,連正常的呼吸都變得很困難。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那么痛的一件事。過去,如果梅隱愿意讓他做小,那么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哪怕是沒有名分地跟著她,也是愿意的??墒乾F在溫雪橫在中間,讓一切都變得復雜了。 這幾日,梅隱每晚都被溫雪纏著,敘舊,吟詩,作對,親密得仿佛兩個人融為一體。阿羨變成了一個外人,只負責燒火做飯,收拾屋子,還要給溫雪布置房間。 他看見他們處在一室有說有笑,屋里又暖又熱,窗外飄著毛毛雨,凌冽著習習涼風…… 阿羨為溫雪準備好洗澡水后,就獨自一個人來到了后山的池塘邊。屆時,雨也停了,青蛙又重新叫喚了起來,他把光著的腳丫探到池水里…… “啊、好涼……”阿羨忍不住輕吟一聲,然后又把另一只腳放了進去。 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水花,臉上寫滿了心事。不知怎地,他坐在這里,突然想起了梅隱的一句話——rou體的快樂無法填補心里的孤獨。彼時,梅隱也坐在這里過。只怕梅隱現在有了溫雪,是真心快樂了吧,阿羨自卑地想著。 柴扉內,溫雪纏著梅隱讀書,好不容易把他哄去洗澡了,梅隱才發現阿羨不見了。 她去門外的大樹下找了,阿羨不在那里,平時干活的地方也都不在。梅隱微微擰了擰眉頭,心底生出一絲異樣之感。她跟著心中的感覺指引來到了后山,一片清淺的池塘邊,幾個老鴉在低鳴,月華成壁高掛蒼穹上,在蒼茫的大地上投下一片斑駁陸離的黑影,樹蔭搖搖曳曳,宛若心中那不平靜的風聲。 “阿羨?!?/br> 無人應答。 “別躲了,我能感受到你的氣?!?/br> 荷塘蘆葦蕩里,半截人影緩緩探出來。原來阿羨在水下貓著腰躲在一捧巨大的蓮葉后面。 梅隱緩緩坐在池塘岸邊,靠著一塊大石頭抱著手對他微笑。 “你在生我的氣嗎?” 阿羨的聲音十分低落,但聽得出他在努力隱藏情緒,小心翼翼地道:“沒有,我哪里敢?!?/br> “來,過來,把手給我?!泵冯[仍舊面帶笑容,遙遙向他伸出手。她的聲音十分溫柔,是人前從不見的溫柔,阿羨聽愣了,立在那里久久沒回過神。她在月光的下面龐是那樣柔和,星眸竹腰,宛若神女降臨。阿羨揉了揉眼,她仍是那樣微笑著向他伸出手。對面似乎就是彼岸,只是離他咫尺,他是否有勇氣過去呢,又是否在自己的形容而自慚形穢呢……他猶豫了。 “怎么了?”她緩緩放下伸出來的手。 他仍舊十分遲疑,畏畏縮縮不敢前進。他們中間隔著一丈遠的水域,又仿佛隔著一片汪洋大海。他是凡人,她是神仙,他們不可能的。她和溫雪才是最般配的,他們都是那樣好看的人,都是那樣不可方物的人。他阿羨又何德何能破壞他們? 看見阿羨遲遲不肯動作,梅隱用內力撥開水面,伸手將他撈了上來。他們一齊飛上了岸,貼靠著一棵水杉樹干而立。梅隱把他抱在懷里,緊緊地貼著他的身體,低頭在他耳邊輕聲問了一句:“別和溫雪計較,他是個任性的孩子……”她輕輕地吻他的耳垂,用嘴唇感受它的溫度,感受到身前的人微微顫抖了一下身子,這令她十分興奮。她握住了阿羨的手,跟他的手合十起來,他泡在冰涼的池水里凍得過度冰冷的掌心漸漸被她的溫度所感染……葉子被風吹動的沙沙聲在耳畔作響,是什么攪亂了一池秋水? 她偏頭輕輕吻上他的脖頸,微涼的皮膚,被冷水泡過的濡濕感,均潤開在唇齒之間。她的舌游弋在那上下滑動的喉結上,感動于他自認乖巧地昂起頭顱坦誠出那一片脆弱的地帶,她感受到他的心跳在加快。 他沒有反抗,也沒有發出聲音,他無聲無息地配合她的所有舉動。衣衫被凌亂地翻開,殷紅的茱萸順從地躺在那里任人摘采。在這個無人的荒野池塘邊,他感到受自己的呼吸在加快,毫無羞恥心的硬了起來。只因為被她吻了,就變得這樣敏感了么,他也十分疑惑。 “想要嗎?” 梅隱的聲音在他的耳邊潤開,帶著一絲情愫的沙啞。 他偏過頭閉上了眼,睫毛因為激動而忽顫忽顫地,他咬緊下唇不愿意承認,可是臉已經紅的不成樣子了。 見狀,梅隱的手覆了上來,頗有技巧地玩弄著那因情愫高漲而高高從衣裳中凸起來的物件,隔著厚厚的布料描摹它的形狀。她的纖指按在那頂端的鈴口處,輕輕用拇指指甲刮弄了起來。 “啊、不……”他顫栗著雙腿,打了一個哆嗦,下意識地想要并攏雙腿躲避。 梅隱似乎知道他要往哪里逃,提前就用手臂勾住了他的腰。他越是逃,就被箍得越緊。緊接著,梅隱的臉貼了上來,不容反抗地含住了他的唇?!斑怼彼囊粭l腿被抬了起來,那只纖手探到了他的褲底,將那羞恥的物件握在手里上下taonong著。 “哦、嗯……”他的呻吟在纏綿的吻中變得破碎,身體在被玩弄中愈漸酥軟,他恨自己為什么這么不爭氣,是因為這個是她嗎?因為他喜歡她? 良久,她終于吻夠了。阿羨卻推開了梅隱。 “我不喜歡被人拒絕?!泵冯[的眸色暗了暗。 “不,我不是不愿意,但至少別在這里,萬一被人發現……” “噓,等不及了,我想就在這里,要你?!彼匦卤鹚?,以十分罕見的驕縱的口吻命令道。 說著,她就解開他的下裳,把他放倒在濕漉漉的草坪上,身子也順勢壓了上來。阿羨抱著她的脖子喘息道:“等等,你不怕溫雪看見?” 聞言,梅隱的脊背忽然變得十分僵硬,良久她才遲疑道:“溫雪跟你說了什么?” “他說……你以后會娶他?!?/br> 梅隱的聲音變得十分冷靜:“我沒說過?!?/br> “他喜歡你,他會嫁給你,你也喜歡他,你們會成親的對么?”說到此,阿羨突然覺得十分難過,沒說一個字都心如刀絞。 “這些話是溫雪跟你說的?”梅隱冷冷地道。仿佛周圍的溫度瞬間降到了零下。 “難道不是么?”阿羨不敢看她的眼睛,只好偏過頭去,語氣還帶了一些委屈。 良久,久到阿羨以為自己惹他生氣了。突然梅隱把頭放在他的肩窩里,聲音悶悶地道:“我對溫雪有照顧的義務,也虧欠他許多東西,但只是姐弟之情,僅此而已?!?/br> “真的嗎?”阿羨仿佛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般,“你不會因為他趕我走對么?我可以相信你,對不對?” “嗯,我不會趕你走?!泵冯[揉揉他的頭發,目光如水溫柔。 阿羨努力扯出一絲欣慰的微笑:“只要你不趕我走就好,我可以給你做小,沒有名分也無所謂,你可以娶他的,你娶多少男人都可以,我可以伺候你們,我……唔……”阿羨的嘴再次被梅隱封住,她的舌頭與他的纏綿在一起,糾纏之處牽出一縷銀絲。她抬起他的一條腿,壓在胸前,褪下自己的下裳,將他的充血的rou莖納入體內。那干澀火熱的地帶仿佛立刻遭了甘霖一般,壯碩的rou芽被一管濡濕溫熱的甬道環抱了起來。 “啊哈……被吃進去了……”他的身體感受到那股灼熱的甘泉后立刻緊繃了起來,但是四肢又變得十分無力,身上酥軟如麻,只能喉嚨間不間斷地發出破碎的呻吟。 “喜歡么?”梅隱的癡笑在他耳邊潤開。 阿羨偏過頭,紅著臉點點頭,抑制不住猛烈地喘息,一雙玉手緊緊地抓在草地上。 “喜歡就再吃深一點?!闭f著,梅隱挺了挺腰。 “啊……”他的腰像蛇一般扭動起來,一根rou莖被深深地擠進溫熱的甬道深處,點滴酥麻的異樣之感從rou莖上擴散到脊柱上蔓延遍渾身。 隨著梅隱的律動越來越快,他的身體被享用和品嘗的特殊感覺讓他覺得十分羞恥和難為情,是一種身為男人的特殊的羞恥之感??蛇@種感覺愈發強烈,他的rou莖就越是堅硬,仿佛像一個不要臉的蕩夫一樣,期待著被女人品嘗和使用。 他的身體自從習武之后愈發健康了,已經恢復到當初不需要媚藥就能正常勃起的狀況,而且比過去更加持久和堅挺,似乎讓梅隱更加喜歡了。梅隱喜歡他的身子,便經常來要他,現在連地點也不擇選了,竟然在這荒郊野嶺、露天席地的要他。月亮似乎都因為害羞而躲了起來。光線十分黯淡,她趴在他身上,腰間有一下沒一下地進攻著,看著他因為自己的動作而呻吟,這令她十分有成就感。 “啊啊啊啊……快要到了……嗚……”他蜷縮緊了腳趾,咬住下唇迎接高潮的到來。 她撫摸著這張臉,仿佛看到了那個人,但他又不是那個人,這種感覺十分奇妙。 “額啊……”她突然感覺到身體一震,腹部一陣痙攣,酥麻的快感瞬間沒頂。濡濕溫熱的甬道內倏然涌下大量潮水,被那高潮過后磨得充血而綻開的rou莖悉數吞咽了下去。 “哈……糟了……”她緩緩平靜下來,伏在他的身上喘息,一不小心又內射了。 阿羨從余韻中安靜下來,撫著身上女人的脊背,似乎安撫著又有些自卑地說:“沒關系的,我不會懷孕了……” 梅隱輕輕在他的嘴角啄了一口,給他整理好凌亂的衣衫,把他從濕漉漉的草坪上拉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氣若游絲地在他耳邊道:“下次晚上不許到處亂跑,被我抓到就是這個下場……” 阿羨紅著臉點點頭,靠在她肩上沒有說話。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蛐蛐兒也安靜了,老鴉也不叫了。深夜,阿羨被梅隱抱回房間,回去的時候溫雪一個人在房間里沒有出來。等到梅隱從房里出去的時候,他卻堵在門口。 “姐,你又從他房里出來,三更半夜的你們不睡覺的么,在干什么呀?” 梅隱把臉一沉,拉住溫雪的手腕。 “啊、姐,好疼啊,你輕點兒,我的手都被你抓紅了啦!” “出來說話?!痹捯魟偮?,就用掌風將阿羨房門大力地闔上。 阿羨在房間里裝睡,其實他根本一點睡意都沒有。剛才被梅隱搞得現在心還在砰砰跳,身體的余韻還未消失,而梅隱又把險些撞見他和她在一起的溫雪拉走了。他們現在在窗外談話,阿羨只能聽到隱隱約約幾乎破碎的話。諸如“因為他的臉”“義父的仇怎么辦”“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之類的。又過了一會,他們似乎爭執了起來,又過了一會,一切恢復到平靜,窗外什么聲音都沒有了。 這天晚上梅隱沒有再回來房間,溫雪的房間也悄無聲息,宅子里靜悄悄的,一片萬籟俱寂。阿羨的房間里,只剩下殘照的一席月華陪著他度過了這如水的長夜。 翌日,溫雪的眼睛腫的高高的,似乎哭過了。他再見到阿羨時,就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惡狠狠地瞪著他。如果阿羨往廚房里走,他就決計不在廚房里待,如果阿羨去院子里,他也決計不出門。 幾天之后的一個傍晚,待梅隱出門了,溫雪主動敲響了阿羨的房門。 阿羨一開門,見是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愣在那里遲遲沒有動作。 “你……” “是我,我有話對你說?!?/br> “是,請進來吧?!?/br> 溫雪毫不客氣地進了屋坐在椅子上,打量了一番阿羨的房間,然后道:“你不要以為我姐是真心喜歡你?!?/br> 聞言,阿羨的呼吸一滯,靜靜地盯著溫雪。 溫雪繼續道:“因為你的臉,長得像我的義父。我姐她……是喜歡他的。義父收養她的時候,她已經十五歲了,她一直喜歡義父,后來義父身遭不測,最著急替義父報仇的也是她。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妖術讓我姐竟然愿意放棄仇恨,但我可以肯定她喜歡的不是你,她只是把你當成義父的代替品而已?!?/br> 溫雪說的義憤填膺,眼角也帶了淚花。他也是昨天晚上才聽她親口承認的,原來這么多年她獨身不娶的原因,竟然是因為那個死去的男人??墒撬桓市?,他覺得只要自己在她身邊,總有機會讓她喜歡上自己。 阿羨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陷入了沉思。 溫雪就是來挑撥離間的,他嫉妒梅隱睡了阿羨,而不是自己。 “你聽見了嗎,早點死心吧,你只是個代替品而已?!睖匮╊H為執念的又重復了一遍。 阿羨的眸色暗了暗,有些寡然地說道:“你不了解我們這種人,我不在乎?!?/br> “什么?!”溫雪對他竟然沒有頗受打擊的表情有些驚訝。 “只要梅隱肯要我,我不在乎是誰的代替品,也不在乎她喜歡的人是誰。我不奢望她喜歡的人是我,只懇求她留下我?!卑⒘w垂眸低聲道。 溫雪震驚道:“那么,自尊心也不要了嗎?只搖尾乞憐求她收留你,你就肯當別人的影子一輩子?” 阿羨自卑地道:“也許,是因為我過過更加沒有尊嚴的生活,所以這些對我來講已經是恩賜了。如若她能喜歡我,固然好。如果不喜歡我,只要給我一口飯吃,我也愿意留在她身邊?!?/br> 對于這番言語,溫雪聽后目瞪口呆。 他頓了頓,繼續道:“其實,我不會妨礙你什么。你可以繼續喜歡她,至于……她喜歡的人是誰……這我沒辦法干涉?!?/br> “胡說!”溫雪不耐煩地打斷了他:“你在這里一日,她的眼里心里只有義父,如何還能有別人。只有你走了,她才會忘記那段過去,她才會愛上我?!?/br> “是、是么……” 溫雪這樣一說,連阿羨自己都懷疑了。難道他真的妨礙了他們嗎? “當然了!如果你喜歡的人的臉在你面前天天晃來晃去,你還有功夫看別人嗎?所以……不論你計不計較名分也好,你都不可以留在這里。反正,她喜歡的也不是你!”溫雪冷哼一聲道。 溫雪越說越是激動,而阿羨的心則愈漸沉到了谷底。到最后,他還是不被允許留下來么,即便他只是想有個安穩的家,也不被允許么。天下之大,卻沒有他容身之處…… 見他不說話,溫雪越發得意。 “你也知道羞愧了吧,人家不喜歡你,你卻死皮賴臉的留在這里,還說什么不——計較,呵!” 阿羨知道溫雪不喜歡他,容不下他,他都已經如此明白地下逐客令了,就算梅隱沒有要他走的意思,自己也不該再待下去,溫雪又是梅隱疼愛的弟弟,他怎么能自私到為了讓自己留下來而導致他們姐弟再三爭吵呢。 “我……知道了?!彼氖肿е蛔咏?,將布角擰成了麻花。 深夜時分,梅隱去鎮上采買木材回來了,她打算把舊宅重新翻修一遍,以后就在此常住下來,過著隱居的平淡生活。她回來得時候,溫雪在門口等她,還做了一桌子他平時都不做的小菜,買了二兩燒酒。 立了秋以后,天氣愈發寒冷了起來,山林里的楓葉也愈漸變紅…… 傳說中,楓葉代表著相思。相思之人一夜愁白了頭,而楓葉也是在一夜之間從綠到紅,漫山遍野的火紅,層林漸染。 燒酒冒著熱浪的白氣,把整個屋子都熏得霧氣騰騰的,像是在夢中那般不真實。 梅隱回來以后,把木材扛到了后院里,此刻也是疲累交加。 “開飯啦,今天是我做的菜,你嘗嘗!”溫雪跟獻寶似的開心地道。 “阿羨呢?!?/br> 見梅隱第一件事便問那個男人,溫雪冷冷地拉下臉:“我怎么知道,誰知道他又去哪兒,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夜里喜歡到處亂跑,上次還跑到樹下睡著了?!?/br> 梅隱吃了片刻,覺得索然無味,干脆放下筷子:“你先吃吧,我去找他?!?/br> 見狀,溫雪心虛地攔住她:“喂,等一下,jiejie你吃了再去吧。要是去后山得半個時辰,飯菜肯定涼掉了?!?/br> 梅隱頓了頓,聲音有些沉:“溫雪,我不在的時候,你不要欺負他。他性子軟弱,跟義父的脾氣不同,你跟義父和我頂嘴我們都不計較,你若是跟他過不去,他就往心里去了?!?/br> “知、知道了。我、我才沒欺負他呢。你忙了一天,先吃飯吧,等會去找他就是了……”溫雪越說越小聲。 “嗯?!泵冯[輕哼一句。 梅隱夾了半塊牛rou,輕抿一口燒酒,香味撲鼻而來。 “你這廚藝有進步?!?/br> 溫雪聽了這句話,終于是勉強笑了起來。 “就是說嘛,我回來之前特地學的?!?/br> 他盯著那壺燒酒,望著梅隱獨酌了半瓶下喉,心里撲通撲通跳的厲害。 那燒酒入喉后,遇到人的精血立刻化為一種特殊的媚藥。梅隱難耐地摸了摸自己的領口,啪嗒一聲摔了酒杯,冷聲道:“溫雪,你給我下藥了?!” 溫雪帶著哭腔結巴道:“是、是啊,因為我不想你去找他。你看看我好不好,我一直在你身邊,從小到大都是。我不想做你的弟弟,我從昆侖山回來就是因為想嫁給你……” 說著,溫雪開始脫自己的衣服,從外衫到內裳,一件又一件,他解下腰帶和玉佩,將赤裸的自己展現在梅隱的面前。 “你摸摸我,我還是處子啊,我有什么不好?”溫雪哭著說。 梅隱嘆了口氣,隔空將地上的衣衫撿起來,替溫雪重新披上?!澳銢]有什么不好,可是我只把你當成弟弟?!?/br> 溫雪聽了這話有些激動,一張粉撲撲的小臉瞬間煞白了?!半y道,弟弟就不能嫁給jiejie?何況,我們沒有血緣關系……” “你不要再說了,我是不會碰你的?!泵冯[轉過頭去,垂下眸子,一雙秋波剪瞳里閃爍著一抹晦暗不明的光。 溫雪哭成了一個淚人兒,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驕縱囂張:“是因為義父,還是因為他?” 梅隱望著窗外的雨,出了半晌的神,陰郁著一張俊臉:“……不知道?!?/br> 溫雪見她忽然間變得心事重重,魂不守舍,心里很不是滋味。 阿羨一夜未歸,梅隱卻身中媚藥,這天晚上糟透了。 由于溫雪出了事,梅隱也無暇去尋阿羨,原以為他又是去了后山池塘,可等了一晌午也不見回來。 午后,秋風徐徐,層林盡染,遠處樹冠被風搖動著,宛若一只只巨大的赤色口蘑。 梅隱的精神總算好了些,那該死的藥效退了下去,她一整晚腦子里全是那種事情。 后來,溫雪哭累了,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梅隱去瞧他的時候,看到他的袖口濡濕了一大片,褐沉沉的水漬,想必哭了很長時間??墒撬降资莻€女人,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把他抱到床上去睡的時候,發現他的手緊緊的抓著自己。 溫雪是她一手帶大的,義父忙于生計的時候,只有她和溫雪兩個人相依為命,她比溫雪大了十歲,義父收養他們的時候,梅隱十五,溫雪五歲。在一起相伴了七八年的時光,待到溫雪及笄之后,她親手把他送到了昆侖山修行。 如今,他回來了,可是一切都變了。也許是她的過分溺愛,讓溫雪養成了這樣的驕縱性子。 這些事情,似乎從今天開始就不一樣了。 天光之后,她去后山尋阿羨,沒尋到。屋外的田野間也都看了,全沒有。 梅隱清楚,阿羨一向是很乖的,沒有事情他不會亂跑,一定是出了事,多半是溫雪趕走的,所以昨天晚上聽到她要去尋阿羨時溫雪才如此這般慌張。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阿羨沒有外面的生活經驗,現下處境十分危險。 白天的風雪谷中,鳥語花香,溪水潺潺,一片歲月靜好??擅冯[知道晚上這里有多么危險,可能隨時出沒猛獸豺狼…… 也不知道阿羨那個初出茅廬的身手,能不能敵得過狼群的攻擊。 她掃了一眼正在臥室里酣睡的溫雪,心中懸著的石頭始終在蠢蠢欲動。溫雪在屋子里還算安全,而且他會武功。良久,久到山林中的風都吹滿了山谷,樹葉落滿了階梯,她才下決定只身留下溫雪去找阿羨。 山谷中,阿羨頂著風雨前行,他徘徊在山崖邊不知何去何從,但他知道一定不要再成為別人的負擔累贅。 哪怕,就是在這山崖邊死去,也是個不錯的路。他這么想著,在山崖邊坐了下來。這里有個小小的山洞,周圍是粗糙的石子砂礫還有漫天的大樹,紅彤彤的楓葉鋪滿了來時的路,他已經找不到從何處而來了。 梅隱,梅隱,梅隱,每次當他想到這個名字時,他的心就會十分的痛。 原來,不止思念一個人會痛,就連忘掉一個人也是…… 不知不覺,他已經喜歡梅隱到這么深的地步了??伤?,似乎還渾然不覺……她要他,只是因他的容貌酷似她的義父,一個代替品罷了?,F在,更是連代替品都沒有資格做了。 肝腸寸斷,心如刀割。 是時,夕陽西下,落日徐徐染上灰白的砂礫,更照得紅楓渾浴似火。 他覺得渾身疲累,精神鈍乏,斜靠在大石頭上睡著了。 睡夢中,他夢見了一個蒙著輕紗的男人,看不清容貌。周圍的一切陳設都十分精致,紫檀的斗柜,黃花梨的拔步床,草龍紋的案幾,牙雕的屏風。 男人手里拿著一個金雕玉琢的撥浪鼓,正在逗他玩。 他似乎變成了一個嬰兒。 男人把他抱在懷里,小心翼翼地搖著胳膊哄他睡覺。不知道過了多久,另一個男人過來把他抱走了,他好像走了很遠很遠的路,周圍的一切都變得荒涼、破敗。 “你是誰……別帶我走……不要!”阿羨從睡夢中醒來,驚恐地睜大了杏眼,額頭間布滿了密云。 他感覺到周身一緊,有個人把他圈住了。愕然間,他緩緩抬頭望去,一張熟悉的俊臉在眼前放大。 “隱……”他的心,幾欲跳出胸口。 “是我,我找了整個山頭,終于把你找到了?!泵冯[把他抱在懷里,像抱著個失而復得的珍寶。 不知怎地,阿羨什么也沒想,什么也沒顧,就一把投入她溫暖的懷抱里,緊緊地圈住她的脖頸,把頭埋在她頸窩間哭了起來。 “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阿羨抽泣道。 “傻瓜,你現在不就見到我了?”梅隱淡淡一笑,揉了揉他凌亂的發頂。 阿羨來不及高興,又緊張地從她懷里鉆出來,抽搭道:“可是怎么辦,我不想給你們添麻煩……” “我不想給溫雪添麻煩,不想被他討厭,更不想被你討厭……”他難過地自言自語,“可是怎么辦,我的存在就是令人討厭的,除非……我死?!?/br> “噓?!泵冯[的手放到了他的嘴邊,阻住他胡言亂語的唇:“不要胡說,沒有人要你死,我不許你死?!?/br> “可是溫雪他……”他的心在打鼓,不知何時,就連提到溫雪這個名字都令他心顫。 “他那里,我會想辦法的。還有,我要去醉曲坊把你的賣身契贖出來,讓你恢復自由身,以后你可以正大光明的上街買東西?!泵冯[一臉平淡地索笑道。 剎那間,仿佛山洞外的風雪一下子活了過來,枝椏搖曳,溪水潺潺,月華成璧。 阿羨愕然地抬起頭,滿腦子都是她最后的那句話。 過了很久,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將灰色的砂礫地面變得深沉。 “冷?”梅隱的聲音輕輕在阿羨的頭頂響起。 恍然間,阿羨有些不知所措地點點頭。山洞里雖然比外面好些,但冷風依舊在石壁上霍霍作響。這荒山峽谷中,濕氣氤氳,空氣中仿佛能擰出水來,尤其是在這山崖上。 驀地,阿羨的身上多了一件衣服。梅隱把外套脫了下來給他披上。 “使不得,這是大不敬。我不能穿你的衣服?!迸说囊路话悴荒芙杞o男人穿,因為她們相信這么做會倒霉。 梅隱淡淡地道:“在外面沒有那么多規矩,我給你的,拿著便是?!?/br> “是……”阿羨輕聲道。 篝火點燃了,赤紅的篝火染透了山洞,溫度也升高了不少。漸漸地外面的山風也逐漸平息了,柴火噼里啪啦的聲音在耳邊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