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銘，去叫姑姑起床吃飯?！?/br>
    虞煙的房門沒有關，她早醒了，也聽見了嫂子跟小侄子的對話，她在被窩里轉了個身，臉沖著門，等著走路還打晃的小侄子進入視線。

    小家伙搖搖晃晃進了門，一看她醒著就瞇著眼睛笑了起來：“姑姑，飯飯?！?/br>
    虞煙坐起身一伸手把他從地面上提溜到床上，捏著他rou乎乎的小胖臉問：“雪下得大不大？”

    小家伙烏溜溜的大眼睛跟她對視，費力點頭：“大?！?/br>
    虞煙揉夠了這個rou圓子，吧唧一聲親了大大一口，親得小家伙臉都疼了，怒視著她。

    她哈哈一笑，把他夾在胳膊彎里，另一只手掀開被子，“走，帶你去堆雪人！”

    她夾著小人兒走到客廳，把厚厚的長羽絨服給他裹上，自己也穿上了厚衣服，一溜煙就關門下了樓。

    把老媽“干嘛去，快吃飯了！”和嫂子“戴上圍巾”的聲音關在了門里。

    小家伙緊緊抱著她脖子，烏黑的瞳仁里滿是好奇期待。

    外面雪已經不怎么大了，虞煙把圍巾摘下來，把小家伙脖子腦袋一通圍，確定他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處漏風，才牽著他走出去，找了一個避風的地方讓他坐著，自己搓了搓手，插進了雪里。

    等她差不多把一個小雪人滾出雛形，抬頭去看，發現小家伙還是安安靜靜坐著看著，她就笑了起來，這孩子像她，靜得下來，也聽話。

    她這一通忙活，披散著的黑長發已經覆了白，鼻尖有點紅，呼吸冒著熱氣，氤氳著。

    銘銘拍了拍手：“姑姑，好看?！?/br>
    虞煙逗他：“是姑姑好看，還是雪人好看？”

    銘銘認真眨著他的葡萄眼，小腦仁兒轉了幾轉，慢悠悠道：“姑姑比雪人好看?！?/br>
    逗得虞煙去牽著他的小手，拍了拍雪人的圓肚袋，“是銘銘的肚子圓，還是雪人的肚子圓？”

    這回小家伙很干脆：“雪人圓?！?/br>
    倆人圍著雪人玩了一會兒，虞楓回來了，一把抱上他兒子，眼睛跟兒子互動，嘴里跟這個不像jiejie的jiejie說著話：“姥姥非讓我把桂花糖藕給你帶回來，說你年年都要吃她做的這個，我說你這幾年不愛吃了，她還不高興要揍我?！?/br>
    虞煙仰著臉看弟弟舉著銘銘逗他笑，忍不住掏出手機拍了下來，照片里細雪在飛，雪人在側，侄子雖然還小，輪廓也看得出與他爸爸一模一樣。

    虞煙有點感慨，這小子小時候拽著自己衣角要糖吃的畫面還在眼前，怎么一眨眼就當爸爸了。

    虞楓都不用去看她，聽見她一聲輕嘆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羨慕了吧？你也趕緊的吧，小孩子是給大人最好的禮物?！?/br>
    虞煙笑了笑：“跟誰生啊，我還單著呢?！?/br>
    虞楓：“不是說現在，以后有了就生下來，記住了啊?！?/br>
    虞煙沒作聲，在手機上默默摁著，把這張照片發了朋友圈。

    吃了年夜飯，她發了壓歲錢給銘銘，小家伙開始鬧困，他一睡著，家里另外四個大人開始看春晚。

    虞煙去廚房切了兩盤水果，一盤放爸媽面前，一盤放弟弟和弟媳面前，她也坐了下來，看了一會兒電視發現看不進去，摸出手機開始看從下午開始就響個不停的拜年信息，挨個回祝。

    汪明年：“新年快樂?！?/br>
    虞煙點開看了看，就只有這四個字，還真是他的風格。

    她滑出去，繼續回復那些復制黏貼的喜慶信息。

    朋友圈里也有小紅點，她一眼看見了高菲評論她那張照片：“弟弟還是這么帥，侄子也帥?！?/br>
    她回復道：“晚了，別惦記了?！?/br>
    汪明年給這張照片點了贊。

    她思索了一下，回到對話框敲下幾個字：老板，新年快樂，點擊發送。

    對方無再回應。

    家族群里搶一輪紅包，再發一輪，過年要做的事情就完成了一半。

    總部大群里汪明春發了一個大紅包，這個安靜了幾天的群開始熱鬧了，吉祥話彩虹屁刷屏，虞煙領了紅包就想走了，汪明年突然也發了一個紅包，她頓住手指。

    剛才還在刷屏的節奏突然中斷，幾年沒在這個群里說話的小汪總詐尸了，大家一時震驚。

    虞煙點開紅包，第一個領了，是個挺吉利的數字，她接著發了一個謝謝老板的表情包，同事們這才反應過來緊跟上，上層發生了什么事不重要，反正早晚會知道，快樂氣氛要營造好。

    虞煙看著滿屏的謝謝小汪總，又看兩個老板不再有動靜，她摁黑了屏幕，抬頭看起春晚。

    每年除夕她和虞楓都守歲，幫父母祈福，她今年其實想叫上虞楓一起去周邊有盛名的一個寺院里上第一注香火，但雪一直不停，開車過去要一個多小時，她顧忌危險，干脆還是在家吧。嗯

    家里的鐘和電視里的鐘同時敲響，虞楓也煮好了一碗餃子，跟往常一樣兩人分吃了，互道晚安回了房間。

    虞煙白天多睡了大半天，這會兒是睡不著了，估摸著自己能熬個通宵，反正初一也沒事要做，她準備放開了玩兒。

    顯然汪明春助理小楊這會兒也沒睡，她收到了她一條信息：“虞姐虞姐，大新聞，小汪總過完年要回來總部了?。?！”

    虞煙無所謂汪明年的工作動向，她自己是想離職的，做汪明年助理的這兩三年已經幫助她從上一段工作經歷帶來的負面情緒里走出，她覺得是時候開始新的挑戰。

    這幾年汪明年雖然明面上跟總部沒有任何牽扯了，但虞煙作為汪明年助理再清楚不過，汪氏是汪家兄弟的汪氏，打斷骨頭連著筋，一干職業經理人再怎么動作，有關汪氏動向的一干大小事，汪明春還是會私下找汪明年討論后再做決定。

    虞煙有時候閑得發慌了會想這兩兄弟之間的關系，汪明春是只老狐貍，汪明年是只沉睡狀態的大獅子。

    那幫想從中謀點什么的高層，說到底是汪氏兄弟的推手和棋子，什么時候治，怎么治，全在人家一念之間。

    她和小楊因為這層隱秘，才有著外人不知的熟稔。

    她第一次去總部匯報工作時跟小楊認識的，在總部見到的小楊無情緒無態度，是非常稱職的汪明春助理。那幫經理人對虞煙有隱隱惡意，小楊出手相助。

    那時時任執行總裁的新加坡籍中年男人有著明晃晃的囂張：“楊小姐，這是何意？”

    汪明春低頭看文件，置若罔聞。

    小楊不卑不亢：“賴先生，這是小汪總助理，有知情權，您不必見外?！?/br>
    那執行總裁吃癟，汪明春悠悠從文件中抬頭，“都坐下，開始吧?！?/br>
    他收回目光時在小楊身上停了一瞬，小楊低下了頭。

    賴經文收在眼中，那張褶皺重疊的臉上又現出了笑意。

    虞煙后來就習慣了去總部一定會被夾槍帶棒明褒暗諷，管理層如此，底下多的是見風使舵的，好在她是外柔內剛的性子，多幾個回合下來，至少搏了個演出來的互相尊重。

    小楊跟她熟起來了才說，一開始還擔心你會被嚇跑，還好小汪總那邊有你在，還好。

    虞煙沒覺得有什么，好的壞的，能解決的不能解決的，都是工作，盡力去做就是了。只是回到分公司她會松一口氣，拿著汪明年發的工資，最好能不在外面下了他的面子。

    但是虞煙本身和汪明年也不像小楊和汪明春一樣會親近交流的，總是淡淡地疏遠著，汪明年要她做的事她從來都是不說滿分完成吧，八九十分總是有的。汪明年似乎也更習慣這種比較默然的配合，所以除開工作，他們是一個挺詭異的陌生狀態。

    汪明年是個挺冷情的人，虞煙這么覺得，也挺好，省心。

    她雖然不說，但其實很討厭應付工作中的社交。

    小楊毫不知情，不說小楊，就分公司的一干人等，都覺得老板和虞助關系挺好的，至于好在哪兒說不出來，就感覺應該是挺好的。小楊也這么想的。

    所以第一時間把得到的消息分享給虞煙。

    按理說虞煙應該更早一步知道自己老板的狀態，她一點也不意外自己一無所知，汪明年就這樣，從不預告不鋪墊，吩咐下來了她才知道事情來了。

    虞煙埋在被窩里敲屏幕：“是嗎，他回去干嘛？”

    小楊：“那我哪知道，還沒說到這么多，我還想問你呢！”

    虞煙發了一個攤手聳肩的表情包。

    小楊很快回：“我推測啊，我推測是賴經文要走了，時隔三年，咱們小汪總的title他也該還回來了?！?/br>
    三年前都發生過什么虞煙沒有問過，她要是想知道，小楊肯定會告訴她，她從來不問以前，汪明年那么驕傲的人，她無意窺探他身后的陰影。

    “是總部有什么項目要啟動嗎，怎么會這么急匆匆的調回啊?！?/br>
    小楊這次隔了一會兒才回她：“是有大項目，我剛剛收到消息，明天下午召開董事會?！?/br>
    虞煙伸出胳膊把手機放到床頭柜，這么著急，看來真的有事。

    一直到假期結束，小楊再沒有消息傳來，汪明年也靜悄悄的沒找她，公司群里也沉寂著，一切都很平靜。虞煙初六下午返程，虞楓和侄子送她去機場，她親了親小家伙，跟虞楓抱了下，道別進了安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