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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給曾郁印象很深。 高中的時候,他們那個落后的小城鎮還并未致力于性教育,由于beta與omega在一間學校里混合上課,性教育制度更是混亂不堪,導致曾郁快17歲了還不太明白性別分化的差異。 受白家父母的囑托,每個星期五放學他都會和白曦晨一起回家。從學校到家需要轉兩次公交車,距離比較遠,因為有曾郁陪著,omega的父母才放得下心。 白曦晨班級的老師十分嚴格,星期五總是比別的班晚一些下課,因此曾郁也習慣先呆在教室里寫題目,等白曦晨放學來找他??墒悄且惶?,白曦晨遲遲沒有出現。曾郁做試卷做得入了神,等他開始覺得奇怪的時候,班里只剩他一個人了,窗外的天空開始轉成灰藍色。 他忐忑地收拾好書包,從暗格里掏出關閉的手機。電話只是用來應急的,他一般不會開啟。開機時,手機蹊蹺地卡頓了幾秒,在一陣白慘慘的亮光后,大量信息和未接來電像病毒一樣涌進來,全部寫著白曦晨的名字。 「小郁,救我!」 「我在校門口被一群alpha堵住了」 「小郁接電話求求你」 「我躲在舊球場的倉庫房里」 「我好像發燒了」 那一天放學,白曦晨是故意不來找曾郁的。他最好的omega朋友總是在他耳邊說曾郁的壞話,說他是一個不要臉的beta,成天就知道圍著白曦晨轉,還經常制造一些匪夷所思的笑話,就像傻子一樣。 也是那一天,曾郁在班級新年聯歡會上完成了他人生的第一次表演,他笨拙的演唱技巧和破音的糗事在新年聯歡會結束之后就被一群喜歡起哄的beta沸沸揚揚傳到了白曦晨耳朵里。這讓白曦晨感到無比丟臉。 他不想被別人看到自己和丟臉的曾郁走在一起,于是干脆丟下他一個人在學校,一走了之。 只可惜校門口還沒走出去幾米,他就遇上了一群對他覬覦已久的alpha,那些人是專門從二中趕過來的,每個星期五放學都會等在校門口,就為了看白曦晨一眼。往常他們忌憚著omega身邊有其他beta,只敢在遠處戲謔地吹口哨,一見白曦晨落單,便像蝗蟲般撲了上來。 那些人將從未受過恐嚇的白曦晨嚇了個半死。他的第一次發情期就是這樣被嚇出來的。在倉皇逃跑以后,白曦晨意識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重,體溫越來越高,最后不得已只能在學校背面一個廢棄舊球場里的倉庫暫時藏身。 等曾郁氣喘吁吁地趕到時,白曦晨正緊抱著雙臂縮在一堆搭起來的乒乓球臺的陰影里,倉庫門口躺著一個褲子脫到一半的男人,那是被他散發的信息素引過來的alpha。 白曦晨用一只沉重的鉛球砸了這個alpha的腦袋,憑借著僅剩的一絲理智爬到了黑暗的地方,靜靜等待著救援。 他相信曾郁一定會來救他的。 這件事讓曾郁每每想起來都感到一陣心悸。他還記得當他找到白曦晨的時候,omega的臉上鋪滿了泡沫一樣的汗,皮膚全然變成紫紅色,仿佛下一秒就要死了。 白母從公司火急火燎地趕到醫院時,白曦晨剛剛接受抑制劑注射,暫時陷入了沉睡。也是那個時候,曾郁才真正意識到omega、alpha與beta的不同。 Omega是需要被保護的。而在被標記前,alpha對于他們來說都只會是最大的傷害。 他不知道那一天白曦晨究竟為何會突然進入發情期,亦無從得知對方被一群alpha堵路的原因。他沒有問。 在兩人踏上前往s市的高鐵之前,白父拍著曾郁的肩膀,信任滿滿地對他說:“曦晨就交給你照顧了?!?/br> 這句話像一個輕飄飄的鐵頭盔落在了他的頭上,他天真地以為自己真的能保護好白曦晨,讓他能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快樂地遨游??傻筋^來,他才發現,這頂頭盔的重量足以砸得他七竅生煙。 因為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曾郁像是傻了一樣,不知道該如何思考。 晏邢宇將手機丟到抽屜里,彎下腰,一把抱起曾郁,扛著他躺上了床。 在昏暗的燈光下,alpha沉靜幽深的眼眸專注地與beta對視,晏邢宇對曾郁說:“不準理他?!?/br> 曾郁聽不見晏邢宇說的話。他的表情是無助、迷茫的。片刻后,他像是抓著一根救命稻草似地抓著晏邢宇撐在他肩側的手臂:“他發情了?” 晏邢宇的面色變得陰霾起來。他不想回答beta的問題,翡翠般的眼睛向床頭柜轉去,那里面有一瓶安定,是醫生開給他以備不時之需的。 曾郁的語氣開始顫抖了,他顫抖著嗓子又問晏邢宇:“他發情了……他發情了,我要怎么辦?” 晏邢宇掃了曾郁一眼,他的頭開始有些暈了。他在思考要不要喂曾郁吃一顆藥,讓他暫時睡過去??墒窃舻哪樕下@現出了恐懼,他焦急地尋求著晏邢宇的幫助,一直在不斷地問他問題。 “我要怎么辦,我要不要過去找他,他發情了……我要不要過去……如果我過去我要怎么辦我能救他嗎……” 晏邢宇咬緊牙關,捂住了曾郁喋喋不休的嘴巴:“閉嘴?!彼麤]辦法凝神思考了。 寬大的手掌將曾郁小巧的鼻子也一起覆蓋住了,beta在alpha的阻止下劇烈地喘著氣,胸脯大幅度地像一個拉風箱一樣地撐起又降下,他的眼珠子里很快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血絲,大股大股的眼淚從眼眶里翻滾著落下來,淌到晏邢宇指尖與曾郁的臉頰接觸的地方。 曾郁的嗓子發出了幾聲尖銳的嘶鳴,像是在痛苦地哭著。 晏邢宇的額頭上也開始滲出汗水,他用力地握緊拳頭,然后又松開,他決定馬上給曾郁吃一片安定,不然他是不會愿意安靜下來的。 他拉開床頭柜的抽屜,單手抽出那瓶安眠藥。藥丸沒有水是無法吞下去的,他只好松開了捂住beta嘴巴的手,拿著藥瓶下樓去裝水。 出門的時候,他從外面將房間門鎖上了。 晏邢宇拿著裝好水的玻璃杯重新打開門的時候,曾郁已經從床上站到地面了,他不知什么時候穿好了衣服,正往腳上套襪子。 曾郁決定他還是要去一趟,他沒辦法跨過心底屬于良知的那道坎。他覺得如果自己不去找白曦晨的話,以后也許會后悔的,他現在已經沒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只有良知可以煎熬他,所以他在痛苦的心理掙扎之后,再一次選擇了妥協。 Alpha關上門的聲音很大,“嘭”地一聲,嚇得曾郁猛地勒緊了套在腳上的襪子。他睜大眼睛看向一步一步走向他的晏邢宇,囁嚅著說:“我……我覺得我還是得去找一下他……”他的語氣有些心虛,仿佛這樣做是一種背叛。 晏邢宇將盛滿水的玻璃杯放到書桌上,裝著藥片的塑料瓶被他捏得咯咯作響。 “好啊,你走啊?!标绦嫌钸@樣對曾郁說。 他的語氣很冷靜,一如既往地冷靜。 “有本事你就走?!彼兆∧莻€脆弱的藥瓶,陰沉著臉站在光影交錯的地方。 *** 白曦晨已經無法忍耐了。 他不停地給曾郁打電話發信息,他知道曾郁一定和晏邢宇呆在一起。 他單純的腦子里沒有太多的辦法,他知道信息素就是自己最好的武器。alpha想要控制omega很容易,但omega若想牽制一個alpha,也并非一樁難事。omega在發情期期間可以讓所有聞到他信息素味道的alpha都陷入失控狀態,即使是s級的alpha也需要強大的意志力才能擺脫這種誘惑。 原本這個目的可以很快達成的。上一次他只是為了試試曾郁究竟是否真的與晏邢宇決裂了,他的疑心病太重了,總是懷疑曾郁背著他私底下與晏邢宇和好如初。 那一次他逃跑以后就在宿舍樓外呆了很久,只注射了一支短效抑制劑,他幻想著聞到他信息素的發狂的晏邢宇千里迢迢追過來找他。 這些都是電影里的情節。 可惜什么也沒有。他于是確信曾郁還未與晏邢宇和好如初,這個結論讓他高興了一會兒,繼而又有些失望。 然而這一次不同了。 他太生氣了。曾郁的背叛像一支生了銹的大鐵椎在他的腦門上密密麻麻地扎。他不想再看到顧浩思的臉,飯吃到一半就一個人急匆匆地離開了餐廳。他在回宿舍的路上越來越生氣,激蕩的情緒讓他的身體迅速發熱起來。 他猛然意識到,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曾郁不會拋下他不管的,如果他發情了,曾郁一定會過來救他,這一次晏邢宇不會再有任何機會“逃跑”了。 他迅速跑回宿舍,林栩不在。白曦晨從林栩的柜子里找出一瓶指甲大小的藥劑——正是曾郁幾日前喝到肚子里的那種藥——只要與水混合喝進肚子里,體內的omega基因便會成倍地增長。藥劑效用很強,事實上是一味禁藥,一旦藥效發作而無法得到alpha的標記,omega極有可能會遺留下可怕的后遺癥。 Beta和alpha是無法進入omega宿舍區的,他特意躲在宿舍區外的廢舊樓房后,然后開始不斷地給曾郁發消息?;旌狭怂巹┑乃环旁谒谋嘲?,他打算等曾郁一靠近,就把這瓶水喝下去。幸運一些的話,說不定晏邢宇也會來。 他等了很久,沒有一個人來,曾郁亦一點不回應。他覺得口干舌燥,腦袋也被西北風吹得有些昏沉,于是他拿出水杯喝了兩口水。 水咽下肚子之后,白曦晨猛然意識到事情完了。 他的身體迅速發熱,腿腳很快變得又酸又麻,整個人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他開始害怕了,瘋了一樣地給曾郁打電話。在這樣危急的時刻他想不到除了曾郁還有誰能來救他了,林栩一天到晚和他的新男友約會也不會記得他。他哭了,他不停地給曾郁打電話祈求他能來幫他。 他想要爬起來,可是四肢完全失去了力氣,藥劑的效用太強了。omega沈丁花信息素濃郁的香氣源源不絕地散發出來,心臟咚咚咚咚咚不要命地跳動,白曦晨掙扎著抓起手機,他要打120,他要打120。 有人來了,有人在向他靠近。白曦晨抬起綿軟無力的手指吃力地在屏幕上點下1、2、0三個數字,他想要按那個綠色的撥通鍵,可是他沒有力氣了。好像有什么人在后面拖住了他的身子要他站起來或者爬起來,陌生的信息素氣息縈繞在他的鼻尖,他的嘴里發出尖厲的叫喊,他想喊救命,可是他只能尖叫。 “嘖,”他身后的男人不耐煩地將他像一只砧板上的土雞一樣翻了過來,“閉嘴?!?/br> 白曦晨看到了晏邢宇的臉,晏邢宇真的來了。他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那個有著晏邢宇的臉的男人吃力地皺起眉頭,因為打了大劑量的抑制劑,他的額面正涔涔地冒著汗。 他按住白曦晨的脖子,如同一個沒有感情的劊子手,毫不留情地將手里的抑制劑針管扎進了omega的后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