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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打損傷膏,萬通筋骨貼,正紅花藥水。 平時曾郁總喜歡囤積這些藥物,見到淘寶推送滿減活動就忍不住要買回來放著,像一個天天擔心骨折的老婆婆。 搞笑的是,東西買回來,居然都還用得著。 曾郁抽出盒子里最后一片貼膏,對著廁所的鏡子翹起屁股,費勁吧啦地扭過頭查看腰上的淤青,剛才摔在地上的時候,腰順帶扭了一下,走路的時候還沒覺得有多痛,一坐下就慢慢顯出后勁了。 以前晏邢宇還住在宿舍里的時候,一聞見藥水的味道就會深深皺起眉,讓曾郁離他遠點。每當這時,曾郁就會羞愧地躲到陽臺去,祈禱外面的冷風快些將身上的藥味吹散。 現在倒是沒有這一層煩惱了。 膏藥貼久了會癢得慌,后背的位置不太好撕,前段時間他又頻繁出事故,不是這里痛就是那里腫,久而久之,白嫩的皮膚上留下了一些長方形的紅印子。曾郁小心翼翼地躺上床,避免那些受了傷的位置蹭到布面。他打開手機查看了一下明天的天氣預報,剛準備關機睡覺,小澤的信息就來了。 【qze:小郁,平安到宿舍了嗎?抱歉啊我還在酒吧這邊忙,明天再來找你︿_︿】 曾郁想要好好回復些什么,剛提起勁按動手機鍵盤,掌心卻傳來一陣刺痛,這使他一下子xiele氣。 還能說什么呢?其實他內心是有些怪小澤的。 明明說好兩個人要一起回來,卻中途走掉了,如果不是因為小澤的離開,他就不會再遇見晏邢宇。 這樣無恥的嫁罪他人的想法,讓曾郁深深唾棄自己的卑鄙。小澤沒有錯,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怪自己不認路,怪自己跑步不小心。 鼻子酸酸的,曾郁用力吸了吸氣,慢吞吞地在對話框上點下幾個字:“已經回到宿舍了,謝謝你,你也早點休息吧?!标P機睡覺。 第二天一早沒有課,曾郁睡到八點多就因為腰部的痕癢醒了過來,手心麻麻的,但已經不會很痛了,膝蓋是最慘的,昨晚那一跤摔得兩邊的膝蓋都破皮了,右膝尤其嚴重,他只簡單地上了紅花油。窗簾被“唰”一聲拉開,曾郁將膝蓋湊到窗子下觀察傷口,似乎有些流膿了。后腰的膏藥不斷地刺激他伸手去撓的欲望,他只好齜牙咧嘴地一瘸一拐著進了浴室,撕膏藥的姿勢扭曲無比。 洗漱完畢出浴室的時候,床頭的手機屏幕一閃一爍,有人給他打電話了。 他疑心又是傳銷電話,隨意撇了一眼號碼欄,居然是mama。 巨大的驚喜像潮水般向曾郁涌來,他撲過去,迫不及待地接起電話:“喂,mama?” 另一頭傳來的女聲有些疲憊:“喂,小郁?最近身體還可以吧?” “嗯!我……我很好!”曾郁笑得燦爛,一邊應答一邊重重地點頭。他太高興了,mama已經有一個月沒有聯系他了,平時他也不被允許隨便打電話回家,半年前弟弟上高二下學期,他因為晚上給mama打電話聊了一會兒,被爸爸劈頭蓋臉地罵了,弟弟已經開始高考的總復習,晚上經常要學習到十一二點,mama和他聊天,會吵到弟弟學習。 曾郁的弟弟叫曾悅,是一個A級的omega。不同于曾郁五官的寡淡無味,曾悅從小便生著一張嬌艷動人的臉蛋,性格更是甜美可愛,一直是家里老小無條件溺愛的對象。曾父愛小兒子甚過愛家里的所有人,只要曾悅開口,幾乎沒有什么是他無法向家長討來的,家里的事,曾父會考慮小兒子的意見,但從不會理曾郁一個平凡的beta如何作想。久而久之,曾郁也變得和父母一樣,凡事都會第一個想到曾悅,滿足曾悅的感受。 曾母并未馬上接話,曾郁想了想,又問:“悅悅呢?現在他的學習應該很緊張吧?要注意補充營養……” “啊,悅悅啊,”提到曾悅,曾母的聲音明顯清亮了一些,“他最近學習壓力大,瘦了好多,你爸那個心疼啊……上個星期扛了一箱那個燕窩回來,天天讓悅悅喝。悅悅說了,他的目標是S大,要和哥哥上一樣的學校,所以每天都在很努力地復習……” 聽著母親絮絮的私語,曾郁有些羨慕,又有些心疼。他高三那一會兒,幾乎每天都要做題做到凌晨一點,背書也不敢大聲背,怕吵到家里人休息。因為過于勞累,又沒及時剪頭發,脫發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地步,有一天,他在廁所梳了頭就回房間讀書,沒過一會兒爸爸開門進來,將曾郁數落了一頓,原來是他的頭發太多,將廁所的排水口堵住了,弟弟洗澡的時候,突然看見一大片頭發涌到腳底,嚇得花容失色。 第二天曾郁就去發廊剃了個寸頭,頭發想掉也沒地方掉了。 類似這樣的事情很多。高三后期,所有學生都要住校,他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才每天喝到一盒學校統一發的牛奶補充營養,更別提什么燕窩了。 不過,由于他是beta,身體各方面的素質都要比omega好,爸爸多心疼曾悅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無聲笑笑,回道:“悅悅這么聰明,一定可以順利考上的?!?/br> “嗯……”mama的聲音又沉下去,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要說。 曾郁耐心地等待著母親的話,事實上,他希望這通電話持續的時間越長越好。 沉默的電波持續了一會兒,那一頭終于再次有了聲音,聽起來帶著些遲疑:“小郁啊,那個,前幾天曦晨mama給我們家打了個電話,特地來問候悅悅的學習,我們都感謝她真是有心了……” 聽見白曦晨的名字,曾郁心頭瞬間“咯噔”一下,不妙的預感升起。 他囁嚅著應:“是嗎……” 曾母繼續說:“她給我們打電話的時候,還提起了你,說你最近好像都沒怎么和曦晨聯系過,那孩子天生就敏感,以為你是對他有什么意見了,所以你爸就讓我來問問……” 曾郁徹底沒了生氣,曾母的說的話從他耳膜里穿過,飄出,像天書經文一樣,晦澀難懂。 她對曾郁苦口婆心地說,好歹曦晨也是從小和你玩到大的,你小時候對人家多好啊,不管現在遇到什么事了,也不能對人家不理不睬。獨在異鄉為異客,你們在S市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本應該像親人一般互相照應,怎么會離譜到讓人家mama給我們打電話告狀這個地步呢?小郁,你要生性了,mama每天要忙著照顧悅悅和你爸,已經很累很累了,不要再讓mama為你cao心了好嗎? 曾郁的手顫抖著,聲音也有些喑啞,他聽著mama疲憊蒼老的嗓音,木木地應:“好……mama?!?/br> 通話結束前,曾母說前天曾父從家里寄了一箱土特產給曾郁,里面有白曦晨愛吃的東西,已經顯示正在派送中,讓曾郁取到快遞之后就給白曦晨送一份。 聽到曾郁肯定應承的回答,曾母才長嘆一聲,掛掉了電話。 早餐吃到一半,果然來了短信。曾郁一個人去驛站取了快遞,一個很大很沉的箱子,里面全是曾郁老家當地的特色小吃,大半都是曾郁不愛吃的,正巧是白曦晨很喜歡的東西,花生餅、魷魚酥之類。 他又在宿舍里消磨了一段無聊空虛的時光,才發微信給小澤,讓他今天不用來找他。 退出對話框,曾郁又找到白曦晨的通訊錄。 最后一條記錄是兩個月前白曦晨給他發的,因為他沒有及時回對方的消息,白曦晨又催了他一下,依舊沒有得到曾郁的回復。 他點開對話框,一邊思索,一邊打字,速度慢得像蝸牛。 【郁:曦晨,前幾天我爸爸給我寄了一箱特產,今天剛好到了,你什么時候有空,我送一些到你那兒?!?/br> 白曦晨的消息回得很快,完全不似以往的風格,昔日使他寤寐思服的omega欣然答應了曾郁的邀約,說自己下午正好有時間,兩人可以約在小樹林見面。 曾郁回復“好”,放下手機,又發了會兒呆,才想起來該上藥了。 下午,曾郁提著一袋滿滿的特產出了門,他還記得白曦晨嫌棄搬箱子會弄臟他的衣服,特意將特產都放到干凈的環保袋里。 兩點的小樹林漸漸開始有人來作客,并不算十分冷清。曾郁在樹林外一眼就認出了白曦晨清秀的身影,即使心早已死了,卻還是忍不住四肢肌rou的顫動。 白曦晨并不是一個人來的,他的身邊還陪著一個人,是和他同住一間宿舍的omega,名字叫林栩,從開學第一天起他就和白曦晨結下了親密的友誼,曾郁之前來找白曦晨的時候,后者好幾次都和林栩在一起。 林栩從看見曾郁的第一眼起,就不喜歡他。 一個beta,相貌平平,不自量力地覬覦著天仙似的白曦晨。說得難聽一點,臭水溝底的青蛙天天往上跳,想要跳出寬廣的宇宙,不切實際,令人生厭。 他不像白曦晨這么善良,有話就一定要說出來,不然容易在心里憋成膽結石。 因此,林栩此前沒少對曾郁冷嘲熱諷過,每次都說得曾郁臉色漲紅。 近幾個月,這個腦里沒譜的beta突然消失了,林栩覺得日子都過舒坦了不少。唯一的遺憾是,白曦晨沒能和他最理想的對象在一起,暫時勉強委身給比晏邢宇稍差一等的顧浩思,導致白曦晨時不時有委屈的情緒。 林栩不停地安慰白曦晨,不提大的,就說整個S市,我在這生活了二十年,就沒見過比你更優秀的omega,晏邢宇要是看不上你,就根本不可能看得上別的任何人,放心吧,這個alpha遲早是屬于你的。 每當這個時候,白曦晨就會抬起飽滿晶瑩的眸子,怯生生地問林栩:“真的嗎……?”他的不自信是惹人憐愛的。 林栩正與白曦晨聊著他最近玩過的一款游戲,余光一瞥,見曾郁遠遠地提著一個翠綠色的袋子往這邊靠近,登時止住了話頭。 曾郁雙腳像灌了鉛,龜爬一樣到了白曦晨和林栩面前:“曦晨……”他看一眼林栩,雖然不太情愿,還是禮貌地朝對方打了招呼,“你好……” 林栩瞪著神情僵硬的曾郁,嫌棄他就像個窩囊廢,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白曦晨溫柔地向曾郁綻開了笑容,顯得特別高興:“小郁!好久沒見你了……好難得才和你碰一次面啊,最近一切都還好吧?” 聽見白曦晨溪流般清潤的聲線,曾郁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訥訥地答:“嗯,嗯……我很好?!彼执俚靥Я颂?,將環保袋遞出去,“這個是我爸寄來的特產,有你愛吃的花生酥,你拿著吧?!?/br> 話剛落下,林栩尖厲的嘲諷突然劈來:“不是吧?!‘昊洋貿易市場’,你就用這么個土里土氣的袋子給曦晨裝東西?他拿在手上顯得多掉價??!怎么想的啊你,你自己老土就算了,能不能為曦晨想想?!” 曾郁被林栩高分貝的嗓音嚇得一抖,手足無措地抓著袋子,想要解釋,卻又說不好:“那個,因為我只有這個袋子能裝得下這么多東西……” 林栩瞪大了眼睛,拉過的雙眼皮像巖石壁深厚的溝壑,惡狠狠地對著曾郁:“袋子不夠大你不會裝少一點,或者分兩個裝嗎?真聰明你!”周圍開始有聞聲而轉頭看來的圍觀者,林栩倒是一點不避諱。 曾郁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呆滯地停在那里,臉頰漲得火般guntang。 最后還是白曦晨將環保袋接了過來,玫瑰花般的紅唇輕輕地張開,對曾郁吐出了感謝的花露:“沒關系的,小栩。小郁,謝謝你,也替我謝謝叔叔阿姨,寄這么多特產過來,一定很辛苦?!?/br> “啊……”曾郁的嘴唇干澀麻木,他囁嚅著道歉,“對不起……下次我一定找個好看的袋子?!?/br> 聽見曾郁窩窩囊囊的回應,林栩又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白曦晨無奈地笑,輕輕碰了碰林栩的手臂,提醒他收斂一些。他對曾郁說:“正好我和小栩要去印象城逛逛,小郁你和我們一起去吧?” 他沒有問曾郁要不要一起去,而是直截了當地邀請他,似乎曾郁這一趟是必走不成了。 曾郁有些驚訝,連連擺手:“不用了,我等會兒還有課——” “小郁?”身后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曾郁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是誰在叫他。 就在他回頭查看來人的同時,林栩皺起眉,疑惑地看向他身后的那個人,聲調揚起:“林奇澤?” 曾郁轉過視線,小澤背著書包在他身后,表情訝異,似乎透著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