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笛者
書迷正在閱讀:抖Mjiejie的狼狗弟弟、高h短篇記錄、唐朝公主之駙馬艷事、沉冬戀歌、(名柯gb)欸就是玩、【GB女攻】作為朋友不知道的可口、零零散散的短篇小合集、小王子被cao之路、反派就是欠日、神使
三個人是一起離開的,拿著不算多的行囊。 她告訴謝清歡,她不能去應承他滿腔的情感,至少現在不行。她還有一些必須去做的事。謝清歡沒有說什么,也可能是不愿意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南氤沒有立刻回A國,而是先去了一處山間小院,敲響了一扇木質的大門。 白發蒼蒼的老者打開門,看到她時,了然一笑。 南氤跟著老人走進大堂,熟練地替他斟上一杯茶,待他滿意接過,才開始默不作聲地打量那一排新做好的長笛。 “你覺得自己能讓我滿意了?”老者捋著花白胡子,一雙眼睛鷹隼般銳利。 “您聽聽不就知道了?!彼坏靥舫銎渲谐缮顬轫敿壍囊恢?,放至唇下。 吹的便是她略微修改過樂譜的安魂曲。 四處靜謐,悠長的笛聲,蜿蜒盤旋。原本院內水池,風平浪靜,此刻卻躍起好幾條斑斕的錦鯉。 老者的表情逐漸舒展,眼睛微瞇,轉音處甚至還點了幾下頭。 一曲終了,兩人對視許久,老者才徐徐開口:“說吧,手出了什么事?” “斷過?!彼毿牡夭潦煤玫焉?,將其放回原處。 “哪個瘋子打斷的?”他眉頭緊鎖,似是可惜地看向她的手指,“六年前空有靈氣,情感單一,如今正該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手卻成了這樣?!?/br> “無妨,都過去了?!蹦想晨粗先?,極淺地笑了笑。 “不可,我宋云柬必不會讓音樂界有這巨大的缺憾?!崩先顺瘍仁抑袣馐愕睾傲藥茁?,“老婆子,別做飯了,出來看看!” “誒!”同是滿頭白發的老太太從廚房走出,戴著一副做工精細的金邊眼鏡,看起來優雅而又不失睿智。 “這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你幫忙看看她的手還可不可能回到以前?” “又是最得意的?你最得意的弟子不是若塵?”老太太細致地捧起她的手,開始查看。 “這也是他徒弟?!崩先说靡獾匦χ?。 “那是人家教出來的,跟你這個老頭子有什么關系?!?/br> “怎么就沒關系,做竹笛,挑材料,吹竹笛,哪樣不是我教的?南氤,你說是不是?”老人急了眼。 “是,這都是祖師爺教給我的?!蹦想硺O其給面子地點頭。 “嘿,瞧我這記性,忘了介紹?!彼卧萍戆脨赖嘏牧伺淖约旱念^,“這是我愛人,你師奶,江采蓮。之前你來學習的時候沒見著?!?/br> “師奶好,麻煩您了?!彼皂樀貑柡?。 “這孩子真乖,長得又漂亮,吹笛子也好聽,越看越喜歡?!苯缮徎顒恿藥紫滤年P節,慈祥地笑笑?!安患敝叩脑?,留下來吃飯吧?!?/br> 語畢,她放下她的手,重新回到廚房。 “南氤,你自己尋個空檔房間住下?!彼卧萍砺勓员汩_口。 她有些疑惑地看他。 “她讓你留著,那就是她有辦法治好你,徹底恢復之前,你就乖乖住下?!彼趾攘艘豢诓杷?,解釋道。 南氤有些恍惚。再如曾經那般靈活,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愣著做甚?莫不是過了六年,腦子也過得不靈光了?方才你選的笛子,現在歸你了,一并拿去吧?!?/br> “好,好?!蹦想秤挚抻中?,哽咽著往后院走。 即使表面上裝得再不在乎,她也沒有一天不在為著這雙不再靈敏的手而痛苦。 把熟悉的房間收拾好后,她安靜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十六歲那年,她從k大畢業,便開始跟著慕若塵游學。她在極小的年紀,就已接觸過五湖四海的大師級前輩,學習各類樂器和演奏技法,并熟練應用。教過她的師父,無一不夸獎她極高的悟性和天賦,除了這位長笛大師,宋云柬。 這是她接觸的最后一位導師,他細致地教她去感受竹節的生長,去打下一個又一個的氣孔,去用心靈體驗管弦樂的美妙??蓞s在出師考核的時候,對她耗費數十個日日夜夜拿出的樂曲,給出一句空有靈氣的評價。驕縱如她,傲慢如她,怎么能欣然接受這樣的結局?她那時只覺得宋云柬耳朵老花了,聽不出什么。 這始終是她完美人生的一根倒刺,不上不下。多年過去,如此慘痛的代價之下,她才明白那句話的含義。 滿眼只有慕若塵的她,何來閑暇去經歷其他?她固執向所有人講述著她灼熱的愛戀,卻忘記了奏樂里最本質的東西。她不該單是為了愛情,她是為了將這世間一切的美好,以別樣的方式娓娓道來。好在,她只用了三年,還不算太晚。 人在山中,時間似是停滯。她多數時間都在跟著宋云柬上山,在大片大片的竹林中探查,常因動作麻利得到夸獎。 久處閨中,情感單調,便以為那一人就是永恒的天地。思及此處,她只得對過去的自己哭笑不得。 “六年前,若塵帶你來時,我是挺意外的?!蹦橙?,宋云柬帶她處理林中雜草時,突然說道。 “為什么意外?”南氤接下話茬。 “你同他呆了八年,應該知道他有什么問題吧?”宋云柬仰頭,雪白的胡須被風刮得有些散。 “我知道,情緒感知障礙?!蹦想巢[起眼睛,腦中盡是些不好的回憶。 她清晰極了地記得,她萬念俱灰,卻還是小心翼翼地問他,為什么連一句提醒,一句警告都不愿意給她?他卻只是輕描淡寫地回答,為什么他要這樣做? 是啊,為什么他要對她一廂情愿的情感做出回應呢?可又為什么,他連在懸崖邊拉她一把都不愿意?她何曾讓他不順心過? “一個共情障礙的演奏家?!彼卧萍礓s了兩下胡子,“我當年認為這絕無可能。但他做到了,且自成一派。我以為他會找一個同他有相同病癥的學生,或是干脆獨善其身?!?/br> 他突然轉頭看向她:“他選了你。你的確天賦異稟,可你最擅長的恰恰是共情。這就像是讓一個自幼失聰的人去欣賞音樂,無稽之談?!?/br> “并非所有的碰撞都能產生疊加效應?!?/br> 南氤偏頭,緩慢地平復著左胸口的鈍痛感。 錯了,一開始就什么都錯了。從那個透著晨曦的落地窗開始,從學校統一擺放在練習室的譜架開始,從他沿著座位的空隙朝她走來開始。她應該賴一次床,應該逃一次學,不管她做了什么,那日都不該去學校。如果早知這是一場橫跨她三分之一人生的劫難。 江采蓮每天晚上都會給她做針灸治療,偷偷地告訴她,宋云柬年輕的時候就自視清高,目中無人,對旁人的點評刻薄且難聽,以致肺腑之言無人愿聽。這么多年,拜師的多,逃跑的更多,能忍得下來的,也就一兩個。而她,得了評價還能在憤怒中仔細反思,多年不忘,甚至拿出讓他說不出話的作品,著實罕見。 不知是不是巧合,夫妻二人都時常提及那個人。 還是個翩翩少年時,便孤身一人前來拜師學習。和她一樣的年紀,不僅容貌極為出塵,身上也散發著前所未有的孤傲。過目不忘,才思敏捷,只是總演奏不好情感投入頗多的曲子。節奏準確,曲調準確,可就是無法令人滿意。 后來才知,原來是有著那樣的問題。 可即便是生來無情之人,出師后來探訪的次數,也遠勝于滿口義氣之徒。 半年閑云野鶴的生活,轉瞬即逝。她又寫了好些曲子,祖師爺刁鉆的耳朵似乎總能挑出毛病,但大體總是稱贊她的。 漸漸,指節不會再因為練習而發腫,接口處只剩一道淺疤,她拿出塵封已久的練習曲,直到演奏起來再無困難。 離開時,南氤深深跪下,感激涕零。年邁的老夫妻只爽朗一笑:“以后記得多來看看?!?/br> 她在地上磕下一個響頭,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