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被愛
期末考試結束后,還要上半個月的課,時間跨度直接拉長到大年二十八放假。 成績出來的那天,學校正在上晚自習。顧雨從劉老師那領了成績表,貼黑板上。一群學子蠢蠢欲動,一下課就蜂擁而去。 韓澤慢吞吞的收起筆,合上練習冊。躊躇著,心里有點不敢去。有點太過期待反而慫了。 期待這次的排名。他的“安老師”嘴也親了題也講了,考試前幾天自己還借著加油的由頭把他哥弄的紅鼻子紅眼圈,奶頭腫的都不敢再咬,自己要還是那個破分,以后都不好意思在他哥面前硬。 人群里不知道是誰,罵了句很臟很臟的話,然后就詭異的安靜了幾秒鐘。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胖頭,對著韓澤哀嚎一嗓子,“韓澤大渣男!背著我飛黃騰達!” 接著同學們就是一陣爆笑。 韓澤被他撲過來掐住脖子猛搖,飯都快吐出來了,從同學們的話里拼湊出一個信息,“這次考試他班級16名”。全班一共54人。 嘿。 韓澤咧開嘴笑的牙花子外露,坐實了“渣男”頭銜。原來“渣男”這么快樂。 安辰坐在他旁邊,看到他在對自己無聲的做口型。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說的是什么。但很快就紅了耳朵尖。 因為韓澤剛剛得意洋洋對他說:“你、男、人、厲、害、吧?!?/br> 他掐了把他弟的大腿,笑了,小虎牙配小酒窩,跟雜志社說的什么甜心一個樣,冰山變冰激凌,他弟呆在那。想咬冰激凌一口。 一放學他就被他弟藏教學樓的小角落里摟著,硬是要他夸幾句好聽的。 他抿起嘴,“你這是驕傲了?” “沒啊,”韓澤咬著他的臉頰,白嫩的rou軟軟的,笑道:“討點獎勵,下次爭取排名表上離你近點?!?/br> 兩個人額頭相抵,他哥身上很香的味就鉆到韓澤鼻子里,他哥猶豫了會,說:“我,我沒想到你會進步這么快?!?/br> “很棒,你,你給了我一個很棒的新年禮物?!?/br> 那時間里,韓澤突然就覺得,考試成績出來的心情,也比不上他哥夸他這幾句話時的雀躍。這感覺讓人迷戀上癮,仿佛有只歡快的百靈鳥,一下子飛出胸口婉轉歌喉。 他扣住他哥的后腦勺親下去。 “那就現在拆禮物吧,安老師?!?/br> *** 晚上安辰被小青頭約了講數學。結果一個晚自習都找不著人,放學了韓澤就陪他坐教室里等。 教室里值日生都走完了,就剩他倆面對面坐著,韓澤把兩張椅子拼一起,勉強躺了半個身子,頭枕他哥大腿上,盯著他哥的紅嘴唇——被他親的。 他最近喜歡拿口語說事,有空沒空就拉著他哥練習,念對了獎勵他哥一口,念錯了懲罰他哥一口。他哥最后被親的捂住嘴求饒。 “安老師?!彼麗喝の兜臎_他哥的耳朵吹氣。他哥瞥他一眼,“干嘛?” “講道題唄?!?/br> “……這題明明講過,舉一反三懂不懂?” 屁吧,舉一反三就是學生時代聽過最讓人懵逼的話。 韓澤不爽的掐他哥腰,被一巴掌打手上,見紅,他疼的嚎一嗓子。 左等右等都不見小青頭人來,膀胱都漲了。他哥冷的打了個噴嚏,他起身,把外套往他哥身上一撂,丟下一句“去廁所?!?/br> 廁所離他們那教室還有三個自習室。越往那走,破爛聲越多。走最里的時候,一拖把直接從門口扔出來倒地,險險落他腳邊。 拆房呢?韓澤不耐煩的嘀咕一句。 好奇往那屋瞅一眼,得,走不動了。三打一,說出去也不嫌不要臉啊。 “喂!”他手搭門框上嚎一嗓子,“打完沒?” 四個腦袋齊刷刷過來,一個鼻青臉腫,三個窮兇極惡。 “打完就趕緊滾?!表n澤不耐煩的搓搓鼻子。 再這么細細一看,被打的不是小青頭是誰?他被摁在地上臉蹭破了皮血呼啦差,褲子被人扒了一半,一男的正手舉著拖把往他屁股里捅。 韓澤被嚇一跳,舉著拖把那男的吼道:“關你什么事?” 小青頭倒在骯臟的地上,破爛校服上沾滿黃的,白的液體,其中一個男生褲子都沒提上,露著rou。 干涸的jingye在他臉上,他勉強沖韓澤偏了偏腦袋,“救……韓……” “小賤貨!再他媽逼逼一個?”男的狠狠踹了一腳趴地上的人,把人踹的發不出聲。 韓澤沒一句廢話,直接一個跨步,右手抓住那男的衣領向上一提,左手電光火石間擒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擰,“咔嚓”一聲,男的都來不及喊疼,半邊肩關節就已脫臼。 “懂不懂規矩???”韓澤把拖把棍用力砸他小腿上,“還搞他媽校園暴力一套呢?!?/br> “欠抽的貨?!?/br> “都給老子滾!” 小青頭手死死的拉住褲子哭,韓澤想把他拉起來,卻發現他屁股在流血,流了一地,一碰就喊疼喊的痛哭流涕。 流血的地方,是兩腿中間的那條縫。 韓澤呼吸一怔,叫了他哥來。 *** 兩個人把小青頭送到醫院,醫生說了好幾個傷病他們聽的云里霧里,唯一一個聽懂的是yindao撕裂。 安辰接過白紙黑字的單子手都在抖。也許是同類人的緣故,他的共情比韓澤要多得多。 韓澤去付醫藥費了,小青頭爸媽出差不在,最后給叫了劉老師來。 三個人待在一起,就像抱團取暖的小獸。韓澤站病房門口,居然覺得有點融不進去。 他聽劉老師在問小青頭,這是第一次了嗎……為什么不告訴老師呢……家長呢,家長怎么也不說呢? “我媽,我媽說……一個巴掌拍不響……” 小青頭虛虛的喘著氣。 “別人為什么只欺負你呢?你要學會在自己身上找原因?!?/br> “哎呀忍一忍就過去了,你這孩子抗壓能力怎么這么弱?” “同學之間起摩擦很正?!@暴力?什么亂七八糟的,你這次考試及格了嗎?” 可他的父母從沒有意識到,有時候一個人的惡意是不需要理由的。單純從心眼里的惡出發,想發泄摧毀,在施暴的過程中找快感。 “我也想過,他們為什么要打我。會不會真的是我的錯?!?/br> 小青頭用紗布包裹的手去夠劉老師,一聲哭嚎哽咽在嗓子眼里?!拔业纳眢w,真的是錯的嗎?” 天黑了下來,有星星,但不亮。 安辰心里對小青頭產生了一種同病相憐的疼惜,這也是他第一次意識到,他和小青頭,和劉老師都不同——他有韓澤。他們沒有。 無論他身體如何都有人接納,無論他現在是否還是小老鼠,他終在小神仙的喜愛里從下水道挪了窩。 有人生來殘缺,但也會有人,將這缺陷奉為斷臂維納斯一樣的美。 這是韓澤獨給他的溫暖。他仿佛是一朵不知道下雨的花,但實際上雨一直下,只是抬起頭才發現有人替自己撐起了傘。 于是他決定,將小青頭也拉進傘里。 *** 但他沒想到,這把傘對小青頭不太溫柔,準確來說,是韓澤對小青頭不太溫柔,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韓澤站門口聽半天墻角了也不害臊,對著小青頭一頓批評教育,什么 “你沒有錯,身體也沒有錯。錯的是那群壞人。沒有為什么,就是壞唄?!?/br> “有的人你不反抗他越壞。家長不幫你不還有我們呢么?” “什么叫一個巴掌拍不響,你上去給他一個耳刮子你看它響不響?” 小青頭明顯頭一次被這么安慰,唬住了,呆愣愣的瞅他,淚珠子半掉不掉的。 “如果爹不疼娘不愛,就看看我們這幫人看看劉老師,誰的愛不是愛???找誰幫忙不是幫啊,再說了,你不還有小王總呢么?明天喊上他幫你出氣!” 小青頭更呆了。 月亮出來了,照在小青頭的發旋上。 安辰看著韓澤,韓澤與其說是在安撫小青頭,不如說是安撫他。 “別總想著世俗天天為難你,實際上,世俗根本沒空搭理你?!边@話卻又像在安撫韓澤自己。 安辰一愣。原來韓澤也是有壓力的。他和韓澤的關系處于親情之上愛人未滿,這種關系好在哪呢?就算兩個人關系再差,也有親情兜底,但是這種關系又差在哪呢?就是不知道什么時候什么地點就失戀了,曖昧感不再了。跟虛的一樣抓不住。 他們的阻礙有點多,會有壓力。但是很溫柔的壓力,帶著點瘋狂。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坐在車后座。安辰突然主動握住了韓澤的手。韓澤手指尖有點涼,沒等他焐熱,又被反握住。 這次的沉默,像是再為即將到來的話做鋪墊。韓澤不知道為什么心跳的好快,他突然反應過來,他還沒和他哥表白過呢。那幾個字挺重要的,對他倆——如果他倆真的一輩子在一起,就沒有婚禮了——那就相當于婚禮的司儀問“你愿意嗎”——回答的那句“我愿意”。 但還沒等他深情款款的開口,他哥先說話了。 “韓澤,我覺得我其實很幸運?!?/br> “嗯……為什么?” 韓澤心里一慌,不會是表白要被搶先了吧。 他哥沖他一笑,小酒窩藏著糖果一樣,一下子甜味就在他心口化開了。 只聽他哥說,“因為愛與被愛,我同時擁有?!?/br> 時間配合的剛剛好,在安辰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街邊的路燈亮了,溫暖的橘色斜進來,韓澤一下子什么都看不清,唯獨安辰的眼睛流光溢彩,看的他心里暖烘烘。 下一秒,韓澤幾乎是想也沒想,撲上去親吻他的唇角。 和他哥接吻太舒服了,不會連接吻這事都有基因匹配度吧。 那他和他哥就是最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