綽綽有余
眼皮底下的肌膚增添了淡青色,孟思錦把臉埋在濕透的毛巾里邊讓自己清醒些,聽到樓下傳來鐵鏟的聲響,她踩著粉色拖鞋坐到餐桌位置。 孟振雄慢悠悠的吹動咖啡表層,苦味蔓延到她的鼻腔,她不敢直視父親,只低著頭瞅空碟子。 她乖巧的捧著熱牛奶喝,餐桌兩人各自做事,父女間無話可說。 孟振雄輕飄飄的掃了眼孟思錦,只對她說出一句昨天兩人鬧掰的結論,“你要是不想按我說的那樣,就只能和他鬧掰,要不然你就是在往這條路上走?!闭f完就夾起煎蛋送了進去。 停下要敲裂水煮蛋的動作,孟思錦應聲,不想再留在這個地方,背起書包,兩手間換著拿溫熱雞蛋出了門。 剝開蛋殼,剛咬下一口蛋白,就見隔壁林端也出了門,恰巧的看見她在吃雞蛋,兩人對視一眼,她咀嚼的動作沒有停止,甚至開口問了句,“你吃嗎?” 見著孟思錦離去的背影,林端站在門框邊摸了摸耳垂,“搞什么鬼?!?/br> 林端被吳明理叫到了辦公室,他無聊的瞥著前后桌坐著的老師,看見后邊的位置擺著文一的作業本,批改作業的老師變成了個男的,見吳明理端著杯子進來,林端收回視線。 “聯賽時間大致定在了九月中旬,兩個月左右的時間,你要把握好,這次的排名至關重要?!眳敲骼肀粺岵锠C了嘴,忙放下杯子吹氣。 見林端沒什么反應,吳明理著了急,“省前三才有資格進決賽,你不能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我是負責你競賽的老師,我要對你全權負責的,調好心態,你其他課刷卷子那些老師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br> “是,您說得對?!绷侄艘琅f沒什么反應。 原先妥當的回答,被林端這尾音上揚的北京口音襯的有些不正經,他看著吳明理黑沉的臉色,“那我先走了?” “走什么走,回來!你小子是想怎么著啊,我必須要批評啊,你這個態度不端正,一天天老神在在的,沒點興致像什么樣子?!眳敲骼砬榫w高漲,越說越起勁。 辦公室學生的目光都偷瞄著移過來,林端單手插在褲兜,輕飄飄的問:“哪樣子算態度端正,孟思錦那樣?” 吳明理還沒表示同意,孟思錦就從邊上把作業本放在了文一班主任桌上,她給吳明理道了聲好后就原路返回。 兩人對視幾秒,孟思錦率先挪開腦袋給他看了個背影,幾秒對視中林端盯著她那圓溜溜的眸子,情緒有些隱晦,應該是對他剛才的話會錯意了。 “這女孩子各方面都挺好,就是太死板,學數學的方法也沒找對?!眳敲骼碇v的喉嚨干,一口烏龍茶下去,看林端都平和多了。 林端回到班級,坐在自己位置往窗外有目的性的看,發現對樓拉上了窗簾,他把窗簾綁緊,防止阻礙自己的視線。 太陽西下,對樓直到下午最后一節課也沒有拉開窗簾,林端唇線平直,漆黑眸子亮著微光,看著桌上的真題卷有些煩躁。 林端偏頭看見宋淮拿出凳子間夾的籃球,左手一抱就去了籃球場,他從柜桶掏出??ㄔ谄鞑氖医枇艘粋€籃球。 放眼cao場中的五個籃筐都是一群少年在爭著投球,而西邊最偏僻的半場只有林端一個人在單一的投出三分弧線。 從筐底下撿回正彈起的球,林端走回原位時看見了站在跑道外的孟思錦,大概是剛到,眸子定定的瞧著他,眉毛還是月亮形狀的。 林端朝她招了招手,也不管她能不能聽到就說:“孟思錦,過來?!比缓缶碗S意找了個位置抱著球。 孟思錦小跑到林端跟前,“怎么了?” “投籃?!绷侄嘶顒邮滞?,拍打幾次籃球,低聲對盯著他校服的孟思錦道。 孟思錦小聲說,怕又勾起林端不樂意的事,“你不是不能……” “教你綽綽有余?!绷侄溯p笑,指尖抓牢球體,起跳后松開輔助手,右邊手腕自然彎曲,一道拋物線投進了筐。 籃球砸落在地,孟思錦驚訝的收緊肩膀,眨巴無辜的眼睛,“那你好厲害…哦?!?/br> 瞥了孟思錦一眼,林端把球遞給她,總覺著那個“哦”有點兒嘲笑他的意思,林端淡聲道:“你來?!?/br> 被林端帶到了限制區,孟思錦呆愣的低頭看著懷里的球,“我不會?!?/br> “手掌張開,手心別觸球?!?/br> 孟思錦照做。 “腿和肩同寬,膝蓋微曲,上身稍微前傾,球舉在頭上方,手臂隨下肢蹬伸向前上方伸出。試試?!绷侄送笸肆藥撞?,插著兜看孟思錦舉起的球。 孟思錦用盡手腕力氣往球框一拋,同樣的呈出弧線,球從玻璃板后邊掉了下去,她聽見林端在低聲笑,扭頭帶有怨氣的看了他一眼。 注意到她的眼神,林端把滾進跑道的球撿了回來拋進孟思錦懷里,后者差點因接球往后仰去,林端輕聲道:“我教你?!?/br> 修長手指擺正孟思錦姿勢,皮膚被觸及之地就如燃起了旺火,她不自然的被挪動手臂,粉紅從臉頰蔓延至耳根。 “拋球,想什么呢?”林端冷聲說。 孟思錦忙應了聲,手腕就像沒力氣似的,球成了直線拋出砸到了籃球桿,鐵桿被碰撞的聲音讓她干笑。 林端被她這慫了吧唧的樣氣笑了,自己跟恐怖片同等級的是吧?他坐在地上,讓孟思錦繼續投,自己擰開瓶蓋喝水歇息。 不知道重復了多少遍,孟思錦小心的回頭看了眼冷臉的林端,又乖覺的機械投球。 她撿球時緩緩思索,自己什么時候惹林端生氣了,因為投不進球嗎?那他也太沒肚量了。 終究是耗體力的運動,孟思錦平時也不參加什么體育運動,她額頭冒出細汗,輕咬唇瓣,對球進框已然不抱期待。 球脫離指尖,孟思錦調整了呼吸,正打算去撿球,一抬眼發現球挨著邊碰了碰,驚險的從框中降落。 孟思錦啟唇,一下不知說什么,熱淚盈眶的感覺逆流而上,轉身看見林端勾起唇角,在多巴胺的刺激下她昏了頭,雙手抱住林端線條流暢的手臂,眉眼笑得柔美,甜糯糯的朝他笑:“進了進了!” 垂眸看向自己被輕微搖著的手,林端注意到自己的手臂和她的比起來就得黑上一個度,冷白皮把小姑娘襯的更加軟糯,糯米團一樣的。 “厲害?!绷侄松碜咏┯驳拇?。 糯米團后知后覺自己的失禮,忙松手假裝整理自己的劉海。 cao場學生陸續回了教室,教學樓的燈敞亮,還沒徹底暗下的天空沉悶,兩人在微風正好時渡步前行。 安穩的坐在黑皮單人沙發,孟思錦比之前適應多了,起碼不用坐姿端正整個晚自習時間。 彎腰久了脖子酸脊椎也同樣,孟思錦揉捏著后脖頸,休息期間看著林端卷子不停的刷,她很佩服林端的毅力。 各式樣的優等生日日面對卷子也會厭惡不已,林端有時也因復雜而緊皺眉頭,但他選擇平靜的往前走,哪個題型不熟練就挑針對性的試題來寫,寫到貫通為止。 被譽為天才的人,往往要比常人付出加倍努力,才能在人前談笑自如。 敲門聲打斷了孟思錦的思緒,她扭頭見胡倩倩走了進來,抱著練習冊走到林端身旁帶著笑容道:“林端,我有幾題不會,可以跟我講講嗎?” “沒時間?!鳖^也不抬就道。 孟思錦在心里竊喜,她很自私的喜歡林端這副對別人的冷然拒絕,隨后又把那點念頭壓下去,拿起筆繼續把筆記抄進筆記本。 “都是同學,要互相幫助,林端你給她看看題?!蓖跞涯抗鈴碾娔X移到了幾人身上,慈祥的下了指令。 胡倩倩坐在她對面,自然的往林端身邊靠,她攏起耳邊碎發,“我感覺這個解法有些困難,直接用解析式是不是好些?” 低頭寫卷子的人停了筆,認同的應聲,抬手間又換了另一張卷子。 胡倩倩道謝走后,她捏著筆停滯,竟是覺得那兩人般配,同是理科班的優等生,林端稍稍提點胡倩倩就能會意,也不會有因理解不了而讓講題人重復幾次的現象,關系和諧。 她看著因抄寫筆記只剩半管的筆芯,抿起唇,想這么多做什么,寫不完被罵的還是自己。 被要求學習白遲薇的筆跡,孟思錦蹩腳的模仿,清晰字跡比平日多了些沒必要的勾勒。 林端無意間瞥到她的本子,隨后掃了幾眼問道:“字怎么變了?” “我們班主任說我的字小家子氣,讓我借鑒同學的?!彼J氐恼f白付清說過的話。 “丑死,寫你原來的?!绷侄藫Q了只筆,幾筆寫下過程,又想起什么,“我今天看你們班主任換了?” 被提及這事,孟思錦心情有些低落,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嗯,喬老師懷孕?!?/br> 手指酸痛的寫完最后幾個字,放學鈴準時響起,孟思錦嘆氣,又要面對父親了。 自己最近事事不順,唯一的新奇就是認識了這位天之驕子,潛移默化也被消除了某些不該的執著,孟思錦覺得自己的狹小世界都被暴雨刷洗翻新。 紅綠燈時間,冷氣在車內循環,孟思錦從車內鏡窺視林端側臉,忍不住彎起嘴角,只聽他說:“我七月份要去西安比賽?!?/br> “什么賽事?”她問。 視線從窗外飛逝的樹移回,林端淡聲道:“普通的交流融匯,方便了解別的地區的實力?!?/br> 輕應一聲,孟思錦突然的感激表妹要去旅游。 見孟振雄翹著二郎腿在翻閱文件,孟思錦把書包放在一旁,與自己的父親面對面竟生出緊張感,她摸了摸手背,試探性的說:“爸爸,我想和meimei一起去西安?!?/br> “噢?可以,你要好好和佳佳交流,她在音樂方面很有天賦,閑暇時間多跟她學習?!泵险裥弁破鸨峭?,鏡片反射出綠光,讓他增添商人的精明。 見如此輕易的就答應了她的請求,孟思錦抱起書包回了房,想第一時間就聯系林端,可她和林端除了見面沒有其他聯系方式,她突然有些想保險杠里那版本已經過時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