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注意她
孟思錦筆尖頓了頓,在括號內填下AC選項,隨后又不確定的把整句讀了出來,覺著句子順暢后才繼續下一空。 鉆研題目的林端被突然的英文勾起了興致,他掃視一旁孟思錦的練習冊,又看小姑娘在別的選項中猶豫的樣,開口道:“Was it where she had been the really made you all surprised?” 意識到說的是自己剛寫完的小空,孟思錦默默對比了兩人發音腔調的不同,羞的想挖個洞把頭埋下去。 林端是標準的美式發音,而自己是徹底的中式英語,她瞬間感到差異。 “你的發音,是請了外教嗎?”合上頁面,她問。 “學校教的,附中挺關注發音這問題?!绷侄藷o所謂的答,只不過是敘述事實。 不敢扭頭看林端,她局促的翻到其他頁面,抿緊唇不讓自己再說出字母引得林端注意。 以往鄰居親戚都樂意贊賞她幾句,今兒個文科排第一了,明天書法比賽作文比賽拿獎了,她總是被夸獎的對象,孟思錦第一回有了自卑的感受。 她那稍稍的自信被三兩言語就擊垮了,孟思錦可以找林端教自己數學題,一竅不通也好背地里自己琢磨林端說過的方法也好,因為在數學這方面是她個人的問題。 而在林端那句英語前她低估了發音的重要性,孟思錦初中劃分的區域不大好,去了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學校,發音問題也只是草草帶過,當時英語老師跟他們說能答的出卷子就可以了,現在她才意識到不同。 孟思錦的發音在周圍人中都是正常的,所以她也就認為這沒問題,到頭來才發現,自己只是適應了回城環境中的教育。 她不大接受得了開口讓林端來糾正自己的發音,好像這不是兩人之間的事,而是首都和三線城市的距離。 “空調挺冷的,我先回去了?!痹捳f完她也不等林端應聲,急急忙忙的拿起練習冊就走,大有落荒而逃之勢。 林端氣笑了,手搭在桌面,“冷個屁,二十五度?!弊约阂矝]招惹她,這小姑娘怎么回事。 今晚的晚自習是喬靜看,可她沒出現,真正變成了靠自覺的自習。孟思錦也沒回教室拿幾本書,直接就裝作是高一的混出了校門,她逃自習了。 陸詩雅這個點保準和景苑的闊太太去休閑娛樂了,她看著手腕的表,掐準了時間進門。她坐立不安的緊握雙手,沒開空調讓她額頭冒出了汗。瞥到桌底下放著一本前陣子自己看的家常菜教材,她從最簡單的開始琢磨,那認真勁要旁人看來都以為是在復習功課。 要說她為什么會心血來潮偷摸著做陸詩雅嚴令禁止的事,只是因為她記住了林端說自己妻子得會做飯。 孟思錦生疏的切豬rou,厚度形狀不一的rou片讓她有些汗顏??谥兄貜筒襟E,卻在鍋中水還沒燒干時就倒了一圈油。 她緊張的看著冒著泡飛濺的油,拿起鍋蓋就擋在了臉前,抿著唇把盆里腌好的rou一鼓作氣全部下進鍋里,鍋里的飛濺和聲音讓孟思錦后退了好幾步,她調成小火,蓋上蓋子,還是被熱油濺到了手臂。 眼見動靜小了,孟思錦忙把鍋蓋掀開加料翻炒,鍋被鐵鏟碰的“duang”響,油煙全吸進了機器。 看著面前表皮帶著零星黑漆,嫩色的rou片,孟思錦咬咬牙嘗了一口,看不出什么表情,幾秒后吐了出來,“生的?!?/br> 看著鐘表指到九點半,孟思錦忙清理完廚房把它恢復原樣,她提起垃圾袋往樓下走去,見到了手里卷著輔導書的林端。 孟思錦披著頭發,手指勾著垃圾袋,有些不知所措,自己現在的儀容有些不規范了。她把臉轉向另一邊,裝作沒看見的徑直朝前走去。 “小孟老師,看見學生不打招呼???”林端悠閑的在她身后道。 看著林端那戲謔的眼神是裝不下去了,孟思錦把垃圾丟進桶里,“哎…你別叫我老師?!?/br> “這名兒好聽?!绷侄藪伣o她手中的輔導書,不做停留的往前走。 撿起沾了沙石的書,孟思錦粗略掃了一遍的目錄,又想想自己今日的局促,她喊住林端,見其回頭示意她說。 孟思錦隔著幾米距離,眉眼彎起,揚起并未經過專門練習的笑容道:“林端,謝謝你啊?!?/br> 被感謝的人愣了幾秒,這是聽進自己的話了?林端應一聲,進了家門。 往后歲月里,孟思錦僅有的幾次清澈笑容成為了林端無趣日子里的微光。 不知停留多久,孟思錦被護膚完了的陸詩雅念叨著回了房間。她抱著膝蓋,頭埋在腿上,一個人莫名的偷著樂。 “收拾收拾,你爸過半小時到,別讓人看了笑話?!标懺娧乓话淹崎_門就朝躺在床上的孟思錦冷聲道,生怕她讓孟振雄看不起。 孟思錦應聲,杵在衣柜前好半天也不知道該準備什么,自家父親回來了還要用對待客人的方式全副武裝的恭候嗎。 低聲嘆氣,孟思錦換上校服,整理好儀容坐在書桌前翻看國外名著,看的入迷忽視了樓下的門鈴聲,被陸詩雅短暫的訓斥后才撫平衣領斟酌著該說些什么面對印象中嚴肅的父親。 孟思錦長舒氣,拉開厚重的門板,逆著光的孟振雄臉色顯得更為暖調,皺起眉似乎是在辨認眼前的女兒。 不熟絡的做完基本禮儀,孟思錦吃力的把行李箱拖上主臥,只聽陸詩雅尖銳的嗓音說:“行李箱放客房!” 空隙處往樓下看去,結婚證里的夫妻相對而坐,霸占了兩個單人沙發,孟思錦安置好行李箱,猶豫著坐在了長沙發上。 本就因開啟空調而降溫的室內雪上加霜,兩人無言的僵持貌似有一股電流,打擊著他們愛情的結晶。 “孟思錦,你meimei中考完要去西安,你想不想去?”孟振雄這話雖是詢問,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她下意識的點頭,被陸詩雅叫了停,陸詩雅的紅唇吐出質問,“我女兒去不去由我決定,你得先告訴我是誰出錢買飛機票?!?/br> “她是你meimei!飛機票是誰買的你也要斤斤計較嗎?小肚雞腸!”陸詩雅溫婉的語氣引出了他的勃然大怒,兩人總是因那個女人而翻臉。 孟思錦知道她是誰,陳佳的mama,她的小姨。 “孟振雄,我什么都沒說呢,就只是問了句誰出錢,你就忍不了了?呵,你還真是深情啊。她看不上你就娶我了是吧?我嫌你惡心,滾!”陸詩雅緊纂拳頭,面露厲色道。 父親面色輕松了些,帶著嘲笑的語氣居高臨下的說:“你別忘了,是我給你錢花?!彪S后臺階響起腳步聲,二樓的客房被大力關上。 陸詩雅癱軟的倚在沙發邊上,她的面容有些憔悴,艷麗妝容也掩蓋不了敗落事實,孟思錦一時不知該怎么安撫她,畢竟孟振雄回來的次數太少,她也不經常見兩人吵架。 她像哄小孩子樣的輕拍陸詩雅后背,嘴里還念叨著別傷心了一類的話卻見陸詩雅哽咽一陣后堅定的說:“你一定要給我考上復旦,以后嫁人也不能軟弱,要時刻提防那些和丈夫挨的近的女人,別赴媽的后塵?!?/br> 陸詩雅頓了頓又道:“不是要期末考了,還不去學習?沒考好看我怎么收拾你!”她媽又回來了。 孟思錦隨意翻動頁數,他結婚以后會是怎么樣呢。林端的家庭大概是不允許他出軌或是傷害妻子的,他會因為上層交易關系和不喜歡的人結婚嗎? 少女思緒萬千,而隔壁的少年剛寫出解析式。 孟思錦連粘在課桌上的課程表都不用瞧一眼就拿出了語文課需要的,趁著喬靜還沒來,班里肆無忌憚的笑罵著。 被梁青桃詢問昨天晚自習怎么不見人,她只輕聲說自己請假了。沒想梁青桃刨根問底的說:“據我知道的,你媽不會給你請假?!?/br> 兩人視線對上,她察覺到梁青桃眼里的探究,只好說了實話:“我昨天心情不大好,就回去了?!?/br> 在不知不覺中兩人拉開了距離,可能是在孟思錦寧愿冷的發抖也不關上窗戶,也可能是梁青桃說自己是單相思時,他們的關系早已發生變化。 孟思錦收回思緒,往對樓窗戶瞧著,原先說好的一眼變為了盯著側臉到老師進門,孟思錦聽著那一句“上課!”愣了神。 她慣性的站起身,和林端瞥過來的視線對上了眼,那平淡的目光短短幾秒,只是隨意的掃了一眼窗外,卻讓孟思錦驚的急忙把注意力放回講臺上。 孟思錦仰視講臺邊上的中年男人,又想起剛剛那一句上課,她不好的預感從心底冒了出來。 幾十個人坐下后,男人很滿意這樣安靜的教學環境,環視著學生,開始了他的自我介紹,“我叫白付清,叫我白老師就行。文一原來的語文老師因為自身因素休息了,以后就我就是你們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我呢,剛從別的學校轉過來,還需要同學們多多包容?!逼恋淖衷诤诎鍖懴?,而他代替了喬靜的位置。 “語文課代表起來一下?!卑赘肚逖凵穹旁诎走t薇身上,笑意盈盈的等著她起身,沒想站起來的卻是靠窗的孟思錦。 白付清眼神變得有些怪異,只笑了笑說:“我看成績單上經常文科年級排第一的是白遲薇同學,還以為她是課代表呢。哈哈,這位同學你叫什么?” “孟思錦?!彼幘卮鹪?。 “下課把班里面座位的名單給我一份,我的辦公室在原來喬老師的座位?!卑赘肚宕猴L和煦的揮手讓她坐下。 “我不管以前你們筆記是怎么樣的,但從今天起,你們要把筆記全記在筆記本上,以前的也要補回來,我不定期choucha?!卑赘肚逑逻_完指令就插入u盤開始了他在文一的第一次課程。 這指令讓座位上的學生沸騰,喬靜沒有要求過用筆記本,大家都習慣寫在課本上方便復習,突如其來的要求讓他們不滿,孟思錦沉默的看著書上的筆記,打算放學去買本筆記本。 出師不利,白付清是想講些情調詩意,妙筆生花般的講述,正要翻下一頁,被幾個膽子大的學生提醒道喬靜已經講過了,白付清的臉色有些難看。 往常喬靜講課該沉默時沉默,該回答問題時也不缺學生,而白付清講課文時,堂下的氣氛有些微妙,白遲薇倒顯得比平?;钴S許多。 學生都知道不該對老師有情緒,可這半天聽下來也搞不清頭尾,把早早預習了的同學也說的迷糊,同學們就不自主的開始比較,他的條理不如喬靜半點好。 孟思錦聽著教室亂成一鍋粥的聲音,又看白付清隱忍的模樣,一時不知該如何,她到底是不接受這個忽然闖進的班主任的。 思路不大分明,孟思錦扭頭看向窗外,少年著頭,孟思錦一眼明了,這是刷卷子呢。又想到方才那瞬間的對視,她有些緊張不安,并在心中祈禱,千萬不要注意到她。 卻沒想自己低頭局促的時間,那邊的少年又瞥了她一眼,勾起唇角接著刷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