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至三十八章
第三十四章征西戰 肇武二年就在繁亂的事務中悄然過去,轉眼就到了肇武三年。 三年四月春,羌犯西疆,神威將軍鐘離謹再次西征。 “羌上次被打得兵力損失一半多,不過六年,他們何來膽量又敢來犯?” “密報上說,西疆那邊可能有羌的jian細,他們這次是有備而來。阿謹你千萬要謹慎?!?/br> “我知曉了。安心等我歸來?!?/br> 鐘離謹到達黑水城后,羌多次派人sao擾,前來叫陣。鐘離謹都未理會,她欲先找出軍中的jian細,jian細不除,她心難安。在全軍摸排一遍后,并未發現jian細。她心中疑惑,難道密報有誤? 不等她多想,第二日羌人打算集結軍隊攻城。鐘離謹同樣使用與女真作戰時的戰術:鐵甲軍沖鋒,步兵與輕騎在后方配合。羌人的軍陣被沖得四處逃散,被打得節節敗退。 戰后,鐘離謹又仔細摸排了一遍,仍未發現jian細的存在。應當是密報有誤, 鐘離謹心中下了結論。 幾日后羌人再次攻城,仍是無功而返。經過羌人兩次攻城后,鐘離謹認為被動防御不如主動出擊,待羌人下次攻城之時,她欲率軍追擊,直搗羌人王庭,一勞永逸。 但是經過兩次大敗仗之后,羌人也懼怕鐵甲軍的存在,戰術從集結大軍攻城變成了小股軍隊sao擾周邊城池和掠奪村莊。 鐘離謹也調整戰術,將鐵甲軍打散分成小隊,與其他兵種組合,支援其他城池和村莊。 如此,兩方陷入僵局。羌人不敢攻城,但又不甘就此敗退。羌人王庭位置不定,楚軍不知羌人王庭所在,也不敢貿然出兵。 僵持半月有余,鐘離謹在大帳內正在排演沙盤,楚明懿身邊的暗衛十二滿是狼狽匆匆進來。暗衛十二是楚明懿特地派到鐘離謹身邊保衛她的安全。 “將軍,京城有變,陛下遇刺。屬下與其余暗衛每半月有固定通信,但這次的通信已經遲了五日,按理這絕對不會發生。屬下怕出什么變故,便去了城中驛站詢問驛使,也無任何京城官府文書傳來,見情勢不妙,屬下立即派人出城沿路打探,在距黑水城二十里的地方發現了已經身亡的驛使,他身上攜帶的信件上寫著陛下遇刺受傷,請將軍速速回京!”十二快速地說清來龍去脈。 鐘離謹面露焦急之色,來回踱步,“信件內容幾分可信?” 十二面露難色,“屬下仔細檢查了信件,確符合官府傳信的規格,但內容是否真實,屬下的確不知,屬下已與京城斷了聯系,無法核實。請將軍恕罪?!?/br> 鐘離謹斂眉沉思,語氣堅定:“不管信件內容是真實,還是有人設計想要引開我。我都必須回京一趟!” 十二正色阻止道:“將軍不可,軍不可一日無帥。若將軍信任屬下,屬下即刻啟程回京?!?/br> 鐘離謹神情凜然,“十二,若是陛下無事,自是皆大歡喜。倘若陛下真的遇刺,我怎能不回去。你無需多言,我去意已決。我知你擅長易容之術,我會以身染惡疾,不便見眾人之名,將軍中之事交與鄭椽將軍,我自行去城中養病,你且易容成我的模樣在城中裝病即可。待京城事了,我會立刻趕回!” 十二阻止不得無奈只得遵從鐘離謹的命令。 子時,一人一騎從黑水城飛馳而出前往長安。城樓上一道黑影看著遠去的身影,冷笑一聲。 ································································· 御花園內,蘇祁正畫著太液池中傲然綻放的芙蕖,添上最后一筆,將畫筆放入筆山中。忽見不遠處楚明懿出神地望著遠方。他出聲面向楚明懿行禮,“臣蘇祁見過陛下?!背鬈差h首示意。 蘇祁之后便從隨身的藤箱中拿出了茶盞、碳爐和水壺,燒了一壺熱水,淋在茶葉上,搗茶點茶,頓時茶香四溢?!氨菹?,不如用臣這茶一賞滿池芙???” 楚明懿接受了他的好意,“好茶,你倒是風雅?!?/br> 蘇祁清然一笑,“陛下謬贊,空有風雅罷了?!泵蛄艘豢诓韬?,又道:“臣為畫師,卻還未為陛下作畫,實屬臣之過錯。陛下神女之姿,若不能以臣之手留于紙上,恐怕成為臣此生一大憾事?!?/br> 楚明懿聽他說罷,道:“蘇畫師丹青妙筆,若得機會,朕讓畫師畫上一幅又何妨?!闭f完想起鐘離謹也曾贊自己堪比洛水神女,想到此處,忍不住低頭淺笑。 “陛下可是想到了鐘離將軍?” “蘇畫師何出此言?”楚明懿見他竟猜到自己心中所想,有些疑惑。 蘇祁灑脫笑道:“臣自進宮以來,時而在太極宮中偶遇陛下與鐘離將軍。臣喜愛作畫,擅長觀察人面部情感,方才陛下那般笑顏,臣只在將軍身旁見過?!薄☆D了頓,又道:“不瞞陛下,臣也欽慕陛下許久,臣入宮之時也曾有欣喜之意,但自臣見到了鐘離將軍,竟生出了自愧不如之意,將軍深情臣自嘆弗如,陛下與將軍情深義重,君子成人之美,臣又何苦做那小人?臣已然生出離宮之意,若非今日在御花園中與陛下相遇,臣也打算明日與陛下請辭?!?/br> 楚明懿揚眉一笑,贊道:“蘇畫師果然乃大丈夫也,瀟灑坦蕩?!?/br> 蘇祁搖搖頭苦笑:“陛下可別打趣臣了,臣是失意可憐之人啊?!?/br> 楚明懿哈哈一笑,斂了眉眼正色道:“畫師如此心胸,朕有一疑惑,想請教畫師,望畫師能為朕解惑?!?/br> 蘇祁抬手示意,“陛下請講?!?/br> 楚明懿屏退侍從,“畫師如何看待春秋越國謀臣文種?” 蘇祁聽后斟酌半刻,思忖道:助勾踐三千越甲可吞吳,最后卻因功高蓋主而被賜死,范蠡留下經典之言“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文種?陛下問此人又是何意?因為忌憚鐘離謹? “如此心胸、解惑” 蘇祁似乎明白了楚明懿的深意。他道:“文種之功顯赫,之性跋扈自傲,之主薄情寡恩?!?/br> 頓了頓,悠然道:“今下,將之功赫赫,將之性非文種自傲,將之主…亦非文種之主。將心忠,陛下自當感受深切。 此上為臣拙見?!?/br> 楚明懿一怔,是啊,阿謹的心意自己是感受最深的,終究是自己魔怔了,虛無縹緲的氣息而已,而且自從那日后再未感受到,自己又何必囿于枷鎖。 想通后她頷首淺笑,蘇祁此人果真大膽聰慧竟能推測出自己真實想問,也敢直言相對,她真心相謝:“畫師真知灼見,解朕多日之惑?!?/br> 蘇祁笑道:“陛下多禮了。能為陛下分憂,是臣之幸?!?/br> 第三十五章情意絕 鐘離謹晝夜兼程,風塵仆仆趕到太極宮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景。楚明懿言笑晏晏地與蘇祁坐在一起,兩人相談甚歡。楚明懿臉上笑意不斷,看得出蘇祁的話極讓她開心。 鐘離謹深吸一口氣,努力地壓制著自己的怒火,沉著臉走過去,心中不斷告訴自己不要多想。楚明懿見到她先是驚訝,而后疑惑的輕蹙著眉。 鐘離謹看到楚明懿蹙起的眉頭,她的心瞬間涼了下去,她甚至不敢深想這到底代表了什么。 蘇祁見氣氛有些怪異,就主動告辭,“陛下,臣先告退?!?/br> 楚明懿點頭示意,“蘇公子下去吧?!?/br> 等蘇祁走后,太液池邊就只剩她和鐘離謹兩個人,她看向鐘離謹問道:“你怎在此?”此時戰事正起,鐘離謹應該在西疆而非出現在京城,難道是邊疆出事?想到這些,楚明懿的聲音就有些嚴肅。 鐘離謹聽她略帶質問的語氣,心中壓下的怒氣翻騰上來,嘴上也失了分寸, “我在此是不是打擾了你和蘇祁的幽會?陛下被擾了好事,是不是打算遷怒于我?” 楚明懿聽她胡言亂語,陰陽怪氣,話里話外盡是自己與蘇祁有私,不由得也怒了,眉頭擰在一起,“滿口胡言,我還未問你擅自從西疆回來作甚,你到先責 問起我來?” 鐘離謹聞言更加以為楚明懿是在狡辯,心中越發篤定了她與蘇祁不清不楚, 猛然抓住楚明懿的小臂,質問道:“我問你,你是否是要將蘇祁納為真正的君侍?” 楚明懿心知兩人都在怒氣之下,不可能好言相談,避免盛怒之下話語傷人, 她不欲再與鐘離謹因為此事糾纏下去,打算離開等兩人冷靜下來再談。 想罷,她掙脫了鐘離謹扣住自己小臂的手,轉身離去,盡量使自己語氣平靜, “不是,此事我們容后再談,你自個先去冷靜?!?/br> 鐘離謹見她離去,眼睛猩紅,又想起這一年來她對自己的若即若離,徹底失了理智。握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安辉S走!” 楚明懿被她抓得有些疼,擰眉看著她,“你發甚么瘋?” 鐘離謹昂首愴然大笑:“我發甚么瘋?晝夜兼程一千里探你安危,你說我發甚么瘋!”說罷,一把抱起楚明懿,邁開步子進了假山后。將她抵在石壁上,低頭狠狠吻住楚明懿,肆意親吻。 “你做什么,鐘離謹!”楚明懿推開她,用力后仰。 “cao你!”鐘離謹抱住她的腰身,修長的手急切的往衣襟里伸,迫切的想要感受她的存在,鐘離謹覺得自己的心慌了,她急需身體的交融來讓她安心。 楚明懿不懂她心中的不安,被她這般蠻橫無理的行為惹怒,不停地推拒著她。自己的衣衫被一件一件的剝開,夏日的風吹在她裸露的肌膚上,驚起一片顫栗。 “鐘離謹,這是在御花園!唔…….”楚明懿猛覺自己一條腿被抬高扯開,鐘 離謹的手直接隔住褻褲按在楚明懿的花唇上,兩指撥開花唇,尋到藏在里面的花核,就那么隔著褻褲,借用衣料的粗糙感揉搓按壓,快速的震動摩擦著。 “嗯…..啊…..鐘離謹你個混蛋….”快感猛地襲來,楚明懿仰起頭想避開。 “可混蛋卻愛你癡狂!”鐘離謹眼眶泛紅。 她低下頭舔舐楚明懿高聳圓潤的雪乳,胸前一大片白潔的肌膚嫩如凝脂,在日光照耀下,浮著一層誘人的奶白色澤。又張口咬住了整個桃色的乳尖,把它們全部吸進了嘴里,吮吸帶來的刺激讓楚明懿挺胸輕吟, 鐘離謹褪下楚明懿已經濕漉漉的褻褲,手掌滑進腿心,長指擠進兩層花瓣包裹的花心,攪動廝磨。 乳首被鐘離謹咬著,腰后的敏感帶也整個被她捏在手中,赤裸張開的雙腿垂在鐘離謹身體兩側,淌著蜜水的rouxue則塞了兩根手指,鐘離謹的大拇指抵在高高翹著的花核之上摩擦打圈,內外的雙重刺激讓楚明懿雙腿發抖,幾乎是掛在鐘離謹身上。 “鐘離謹…….?!聛怼?.啊…..”在人來人往的御花園和鐘離謹歡好,楚明懿心中實在是惱怒得不行。 與xuerou癡纏的手指陡然加快了速度,淺而急地上下刮弄著高度興奮的rou壁, 敏感異常的媚rou突然承受了密集的戳刺,rouxue中突然產生的酸脹在一瞬間膨脹爆炸,席卷了整個身體,她抱著鐘離謹,發出低沉而綿長的呻吟。 鐘離謹卻吐出了口中被吸吮得因充血rutou,面容邪肆,“你流了這么多水,還說停下?都濕到我手腕了?!?/br> 楚明懿嬌軟無力的身子伏在她身上,語氣卻是嚴厲:“鐘離謹,我最后說一遍,停下!” “呵,停下放你去和那個蘇祁相會嗎?除非我死,我不絕允許和其他人分享你!”鐘離謹屬于 alpha 的信息素又控制不住席卷而來,她咬牙切齒地將楚明懿控制在自己懷中,拉高楚明懿修長的腿,將她下身完全打開,扶著腺體深深頂進楚明懿的花xue之中。 “夫君cao得你爽不爽?” “是不是很爽!既然這么爽為何還要找其他人!” “他有我會讓你這般快活嗎?!” 鐘離謹過分的話語不斷侵入耳中,楚明懿承受著她毫不憐惜的動作,眼角流下了屈辱的淚水。 這是鐘離謹第一次粗暴地對她,第一次對她口吐惡言,也第一次傷透她的心。你怎能篤定我有負于你?你怎么能踐踏我對你的情意?你怎能如此惡言詆毀我? 都說帝王薄情,可我楚明懿此生的柔情都給了你,你怎能…怎能? 那股叫她臣服的氣息再一次朝她涌來,她心中的屈辱更甚,心一刻不停地在反抗,但身體卻一直在沉淪。 唔嗯…啊… 楚明懿無聲的呻吟著,腿心大張的花瓣被腺體磨得充血,花xue被熾熱的roubang 滿滿地塞著,冠頭次次研磨著花xue內敏感的rou褶,再狠狠地撞上她xue內深處的rou針,不停地頂弄碾壓那一點。 楚明懿感覺自己的身子越發熱,受不了般地抓緊鐘離謹的手臂,大張的雙腿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想要躲避那種攝人心魂的快感,但腰肢被握著,鐘離謹不容她逃避,不停將她的下體撞向自己的腺體,擠開她濕潤滑膩的花xue深深含入, 快速地頂到最深處,一次次重重地頂上楚明懿那處一碰就讓她渾身顫栗起來的凸起。 楚明懿敞開的修長的雙腿含著鐘離謹的下身,弓起的身子猛烈地顫抖著。 花xue含吮的力道,讓鐘離謹俯身侵占楚明懿的動作停了停,下一刻,她就迎著花xue地蠕動了起來,xuerou在吸的時候,她就將裹著軟rou的性器往外拔,xuerou放松之時,她就用力往里刺,楚明懿還未松懈的身子再次緊繃著起來,止不住地顫抖。 不停地撩撥逗弄,鐘離謹將楚明懿拋在高潮的頂端好久沒能下來,楚明懿受不了地嗚咽起來,眼眸緊閉不想看見那人。 xuerou絞著性器不斷射出jingye,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良久,體內的結消失了。鐘離謹放下楚明懿,撿起了散落的衣袍。 啪! 楚明懿重重打了鐘離謹一耳光。鐘離謹被打得偏過頭,她也知道自己剛才那些歡愛中的話過分了,想要開口卻不知從何說起,一言不發繼續替楚明懿穿好衣服。 楚明懿推開她,眼眶赤紅,轉過身不想見她。怒意十足: “鐘離謹你給朕滾!滾回西疆去,朕不想看見你!”頓了頓,諷刺道:“既然你如此在意蘇祁,朕明日就封他為君侍,你滿意嗎!” 鐘離謹退后一步,淚流滿面,滿目憂傷,再退一步,仰天大笑:“滿意!滿意!滿意!” 說罷溘然下跪,行三拜大禮。 “臣,鐘離謹,拜別陛下!”起身決然離去。 楚明懿聽到鐘離謹離去的腳步聲,闔目潸然淚下。 一人盛怒之下說出了傷人的氣話, 一人卻執拗地當了真。 第三十六章陷囹圄 蘇良嗣接回了蘇祁,口中埋怨著兒子:“你看你,當初非得進宮,這才過了幾月就回來了,害得你爹腆著這張老臉去求陛下,還被陛下下了套?!?/br> 口中雖是埋怨,但蘇良嗣面上卻是高興的,“不過回來就好,陛下心思深沉,你若真去了后宮,就你那個性子,受得磋磨?!?/br> 蘇祁聞言一笑,“兒子讓爹擔憂了。不過爹的第二句話兒子可不同意,陛下對鐘離將軍情真意切,實屬讓兒子艷羨。 說來,昨日竟還見著鐘離將軍?!?/br> 蘇祁想起今日與楚明懿道別之時,搖頭輕笑:“許是兩人吵了架罷,今日兒子去向陛下請辭之時,紫宸殿的女官姑姑還特意提醒兒子,陛下發了怒,叫兒子注意一些?!?/br>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蘇良嗣眸光閃爍,憶起了楚宣帝駕崩之前給他的一道密旨:鐘離謹有異動之時,就是褫奪她兵權之日。 楚宣帝給了他這道密旨后,忍不住嘆息道:“若是可能,朕倒是希望這道圣旨永無宣召之日?!?/br> 事關重大,蘇良嗣借助多年經營的人脈,多方詳細打探了當日的情形,最后從當日值守宮門的禁軍和紫宸殿端水的女侍那里勉強得知,神威將軍鐘離謹突然回京,不到半日就憤然離去。而楚明懿在鐘離謹離去之后也震怒。但是其中具體 緣由卻無論如何探聽不到,而且宮中尚不知鐘離謹曾短時回京,若不是自己的幼子偶然提起,自己恐怕也無從得知。這必是楚明懿封鎖了消息。 突然回京?蘇良嗣一臉沉重,武將無召回京本身就是大忌,若是一般小事, 陛下絕不會是這般態度,又加之封鎖消息不讓眾人知曉,恐怕…… 蘇良嗣思忖沉默良久,最后決定將這道圣旨下達,派驛站使者將之傳令西疆。 ······························································· 鐘離謹陰沉地回到西疆,西疆在她離去這段時日無戰事發生。在她回來當日, 面對十二的詢問,她頓了頓,語氣淡漠,“陛下安危無礙,也無刺客。若你無事就下去吧?!?/br> 十二還想說些什么,見她不想多言的模樣,只得拱手告退。 此后她就密信一事進行仔細審查,但背后之人隱藏之深,多日調查仍未發現任何線索。未等深入查探,在鐘離謹回到西疆第五日上午,羌人發動了規模最大的一次攻城之戰。這一戰打得昏天暗地,直至晚間亥時,楚軍才擊退了羌人。 天剛亮,外面士兵就喧鬧起來,鐘離謹和鄭椽以及諸將正在軍帳內商量接下來的戰術,聽見外面的喧鬧聲,以為是羌人再次攻城。正欲出帳查看,就見驛站的使者攜圣旨前來。 “鐘離謹接詔!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茲神威將軍鐘離謹……..囂張跋扈、玩忽職守奪神威將軍之名,繳兵權, 貶為士卒。欽此?!?/br> 眾人嘩然,鐘離謹跪在地上抬頭盯著宣旨的使者,奪過他手中的圣旨,看過之后,大笑道:“竟然是奉先帝遺旨。哈哈哈哈哈!” 笑得癡狂,笑得蒼涼。我的陛下啊,我們如何變成這樣?你竟容不下我了嗎? 鐘離謹貶為士卒后,主將變成了原駐西疆的守城將領劉直永。 辰時,羌人再次攻城,劉直永將鐘離謹編入先鋒隊,鐘離謹冷笑一聲后穿上鎧甲徑直去了先鋒隊的陣營。 鐘離謹為那匹已經跟隨她六年的骕骦套上鐵甲,臉頰蹭了蹭馬首,而后翻身上馬,鄭椽也套上鐵甲御馬過來,后面十二也跟著過來。鐘離謹看到鄭椽有些感動,但還是出言阻止:“阿兄身為征西大軍的副將,不可作先鋒?!?/br> 鄭椽攔住了她接下來想說的話,“子慎,阿兄可是覺得做這先鋒殺敵才有勁兒。哼,那劉直永巴不得我來。子慎也不必再說,讓你我兄弟一起殺得那羌族小兒潰散敗北!” 鐘離謹抱拳,豪邁一笑,“就讓你我兄弟二人殺得羌人倉皇逃散!”說罷又看向十二,不待鐘離謹發問,十二立馬說道:“保護將軍是屬下的職責?!?/br> 鐘離謹自嘲一笑:“我現在可不是什么將軍?!?/br> 十二抱拳拱手道:“在十二心中,將軍永遠是將軍。屬下相信等將軍得勝回京,陛下會為將軍官復原職!” 鐘離謹臉上看不出表情,“你愿跟著就跟著吧?!?/br> ································································· 沖鋒的戰鼓聲響起,鐘離謹駕馬奔向羌人的軍陣,手中的刀一刻不停地收割著敵軍將士的生命,像不知疲倦一般,更像是發泄心中的憤懣,鐘離謹沖向敵軍更深處,將自己至于敵軍包圍之中,只有在這樣極度危險的情形下,她才能忘記一切,只剩殺戮的本能,讓她的心空下來。 在鐘離謹這樣不要命般的打法帶領下,羌人全線潰敗。 劉直永命令鐘離謹所在的一千鐵騎追擊羌人,其余將士跟隨其后。西疆地形復雜,而羌人殘兵似乎故意繞著路,左繞右拐之下追擊羌人殘兵的鐘離謹一行人在姜莫與大軍失散了。 鐘離謹示意鄭椽停下追擊的步伐,觀察了周圍地形,神色凝重,“我們已經深入了羌人的腹地。此地不宜久留,羌人比我們更熟悉地形,我們在這很容易成為甕中之鱉?!?/br> 似乎是驗證鐘離謹的話,周圍響起了馬蹄聲,片刻羌人就將鐘離謹他們團團圍困住。羌人的兵馬布滿了整塊平原。鐘離謹和鄭椽身邊只有一千鐵騎,而包圍他們的有上萬人! 第三十七章將身隕 鄭椽見狀神色大變,鐘離謹也是神色瞬息數遍。她厲聲大喊:“立馬向天空發射三只火箭,天色已暗,火光明顯,守軍看到會來援助我們!我們只需撐到援軍來!” 隨著火光劃過天空,羌人也向鐘離謹他們發起了進攻。 天完全暗了下來,鐘離謹他們已經苦苦戰斗了接近一個時辰,撐下來這一個時辰還是依靠著鐵甲軍強悍的戰斗力以及陣型的使用,鐵甲軍已經折損過半,若是援軍還不到,他們遲早會被耗死。 而羌人也好似貓捉老鼠一般逗弄著他們,此時,羌人忽然停下攻擊,一個小土坡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羌族的王扎罕木。 扎罕木欣賞著鐘離謹的垂死掙扎,猖狂大笑:“鐘離謹想不到你也有今天,當年你殺我父王,滅我羌族半數勇士,何等威風啊,如今還不是我的手下敗將!” 他又似好心一般,給鐘離謹他們解釋道:“多虧你們的守城官,要不是他將你的計劃全部告知于我,我又怎么可能這么容易就將你困于埋伏之地?哈哈哈哈,被自己人出賣的感覺怎么樣?哈哈哈哈,還想等援軍,他們早就回城去了, 你們就在等死吧!”說完,扎罕木又猖狂大笑。 被圍困的楚軍憤怒、絕望的情感交織在一起。鄭椽破口大罵:“劉直永那個jian賊!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鐘離謹此時卻是格外的平靜,她看著被羌人火把照亮的夜空,倏然一笑,她 看向鐵甲軍的將士們,又忽然憶起了當年她于蟲族最后一戰,抬眸朗聲道:“此地絕不是我大楚將士的埋骨之地!” 話音剛落,羌人手中的火把火焰竟全部聚集在空中,火團越來越大,快覆蓋住了整個天空。 地上的人,無論是羌人還是楚軍都驚恐地看著,跪了下來,直呼:神跡!天神顯靈。 突然,火團猛得炸開,如流星一般墜入地面,頓時地面上的人哀嚎遍野、死傷無數。 而在楚軍所在的陣地上,鐘離謹用精神力撐起了一個防護罩,楚軍毫發無傷。 鐘離謹的精神力本就沒有達到巔峰,而她此時的行為更是透支著自己,精神力快要到達崩潰邊緣。 此時外面的羌人幾乎全滅,地上火海一片,火團仍在墜落著,精神力卻在此時開始不受控制,暴動異常,火團的攻擊凜冽起來,防護罩已經開始出現裂縫。 如果不將之吞噬,此地必會成為火海絕境,他們誰也活不了??扇绻偈褂镁窳?,她一定會受到反噬,而反噬后果……連身體強悍的 alpha 都挨不住精神力反噬,最后崩潰而亡,普通人的身體又怎么承受得了? 鐘離謹繃緊下顎,而后頹然放松,回頭對著十二笑了笑,說:“想必此時長安的桂花就要開了,你回去替我摘些新鮮的給陛下,她最是愛用桂花來泡茶了?!?/br> 十二看到了防護罩的裂縫,聽出來她言外之意,神情慌亂,急忙對著鐘離謹大喊:“將軍!陛下在等著將軍回去??!” 鐘離謹神色恍惚一瞬,喃喃道:“可陛下她已經不要我了……” 耀眼的火光映在她的臉上,鐘離謹揚眉朗聲大笑: “半生戎馬,死生何懼! 生死從容,盡忠山河! 陛下,當年安定四方之諾,鐘離謹不負也!” 話音伴隨著嘭的一聲巨響,如白晝一般的亮光閃過,天上的火團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剛才震天憾地、如神降臨無法抵御的攻擊也失去蹤影。 鐘離謹單膝跪下,以刀拄地,已然失去了氣息。 所念佳人 背心離去,嘆情傷愁絲。陣前沖殺 為報君意,愿魂歸天際。莫逆深陷 終卻無濟,唯死而后已! 角聲鳴,沖鋒陷陣 馬嘶啼。 刀光映,窺破生死 橫歌笑。秋風凜,青山空余 忠魂敘。 回過神來的鄭椽看著跪在地上垂下腦袋的鐘離謹,嘴唇微微顫抖,“子慎?……子慎你應一句阿兄好不好?”他顫顫巍巍地走過去抱著鐘離謹大聲慟哭, 淚似陳酒苦釀。 十二仿佛不甘心,努力地想尋找出鐘離謹的生機。他兩指觸在鐘離謹脖頸的脈搏處,指下空蕩蕩的,沒有絲毫的跳動。十二亦閉眼流下清淚,“將軍……” 劫后余生的楚軍將士的悲號盤旋在這片夜空。 遠在京城的楚明懿突然一陣心悸,莫名的難受,鼻尖泛酸,淚流不止。阿謹……. ······························································ 此時楚軍的援軍到了,援軍眾人都驚愕地看著前方的一切。剛才的異象讓所有人呆愣在原地,回不過神。 劉直永亦有些驚異,不過當他望了望鄭椽懷中失去氣息的鐘離謹,回神笑了, 徑直走到鄭椽的身前,問道:“鐘離謹死了?” 鄭椽見狀立即給了他一拳,劉直永被打倒在地,也不反抗,只笑著。 鐘離謹死了,他的仇也報了。 劉直永出生在黑水城,十歲那年他的父母被羌人所殺,是驃騎大將軍救了他, 將他領進軍營,教他殺羌人。驃騎大將軍是西疆的英雄,他守衛了黑水城,如同他的父親一般給了他第二個家,可是驃騎大將軍卻因為他那個膽大妄為的兒子宣威將軍而被牽連,判刑流放三千里,年邁多病的老將軍怎么可能受得了流放之苦?最后他死在了流放途中。 劉直永憤怒,最是無情皇家人,為這個王朝征戰一生的英雄不該落得如此凄慘下場!他想為驃騎大將軍報仇,正好老天給了他機會——鐘離謹來了黑水城。元嘉帝是楚宣帝的女兒,楚宣帝已死,那么他的仇就抱在元嘉帝身上吧,正好鐘離謹也是皇家人。 是他截斷與京城的通信,是他偽造了那封密信。為的就是讓鐘離謹擅離職守, 她一離開自己的計劃就能完美布置。等到羌人敗逃之時,她必定會率軍追擊,屆時陷入羌人的陷阱,她難逃一死!只是沒想到鐘離謹真會回了長安,而后竟被削了兵權,不過又有何妨,正好順了自己的意。 那群羌人自己怎么又會放過?他在西疆抗羌已有三十年,消滅羌人是自己的夙愿。他只想借羌人之手殺鐘離謹,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最后自己會率大軍親自消滅羌人。 劉直永看著鐘離謹的尸體,緊閉了雙眼,揮去內心的愧疚。抽出自己的佩劍, 置于脖頸上,狠狠一劃。血霎時噴濺而出,浸染了他腳下的土地。 羌人已滅,驃騎大將軍的仇已報,他此生無憾矣。 第三十八章悲欲絕 十日后,西疆戰報八百里加急傳入太極宮。 羌族亡,鐘離謹殉國。 楚明懿聽到消息的時候,不敢相信。面色倏然白透,心中頓澀痛楚,折斷了手中的紫毫。她撐著桌角,站了起來,身子有些顫顫巍巍,她緊緊盯著身旁的十九,“十二為何沒有提前傳消息回來?” 十九低頭不敢看她,“回陛下,十二在三日前已將密報送至?!?/br> “為何瞞朕!將十六給朕叫來!”楚明懿又悲痛又憤怒,臉色越來越蒼白。 十六是四明衛之首,亦是八衛之首。各衛之間的密信往來皆由她匯總,若是十二傳回消息,必定是她壓下消息不讓楚明懿知道。 “十六見過陛下?!笔系罟硇卸Y。 楚明懿滿眼悲痛之色,質問她為何瞞報? 十六咬咬牙,將十二所報所有內容全部說與了楚明懿,包括鐘離謹被削奪兵權,劉直永的出賣以及最后的赴死。 說罷,她又道:“屬下之所以瞞報,是因為十二信中尚還有疑點未查明,屬下查明褫奪神威將軍的那道圣旨確為先帝遺旨,先帝將之秘密交與尚書令蘇良嗣 大人,若神威將軍有異動,立即褫奪她的兵權,蘇良嗣大人覺察到一月前神威將軍突然無詔返京,與陛下發生爭執,而后憤然離去。認為神威將軍有異動,故詔下先帝遺旨?!?/br> 楚明懿目色悲哀濃重,憤然問道:“遺旨宣詔為何略過中書、門下!略過朕!” “因為先帝不許陛下知道啊?!笔匆姵鬈策@般模樣心中也是悲痛。 楚明懿聞言仰頭愴然大笑?!肮?,不許我知!” 阿謹,你心中是有多少怨才舍得獨留我一人慷慨赴死?楚明懿淚流滿面,雙眼緊緊地闔閉,倒了下去。 “陛下!”是十六與十九驚慌失措的聲音。 ——————————————— “陛下,你終于醒了!”十九見楚明懿醒了,面露興奮之色。 “靈柩多久抵達長安?”楚明懿卻開口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神色漠然, 仿佛沒了之前的脆弱,只是她微微顫抖的聲音仍暴露了她悲痛無比的內心, 十九知道她問的是鐘離謹的靈柩,“回陛下,八日后?!?/br> “好,朕知道,你下去吧,朕想一個人獨處?!?/br> 楚明懿把自己縮成一團,淚水如珠串線般一串串滾落。她心里尖銳般的刺痛, 痛得整個身子都在顫抖。腦海中鐘離謹的音容笑貌一一閃過,最后凝成鐘離謹帶著溫柔笑意的臉,哄著她: 殿下,阿謹在,莫哭了,再哭阿謹可要心疼了。 楚明懿牙關死死咬住,斷斷續續的嗚咽聲溢出,如泣如訴。 可你已經不在了啊。你再不會為楚明懿心疼了。 ································································· “蘇相,你乞骸骨罷?!?/br> 蘇良嗣被楚明懿召見后,聽到楚明懿說的第一句話,他一臉驚惶之色,心中明白是楚明懿為了鐘離謹發怒于自己,辯解道:“臣從未想謀害坤君啊,請陛下明鑒。臣只是奉先帝遺命?!?/br> 楚明懿聽完他的辯解之后,面無表情,冷聲道:“朕知道你沒有謀害坤君,所以朕只是讓你乞骸骨。不然你早就去了刑部大牢! 朕罰你是因你犯了錯,你錯在略過朕擅自宣詔!即使有先帝遺命,就是你略過朕的理由嗎?你心中究竟有沒有朕!”說到最后,楚明懿摔了桌上的茶盞。 聞言蘇良嗣滿臉衰敗之色,知道自己已經被楚明懿厭棄,叩首道:“臣知錯,臣已年老無用,明日便上書乞骸骨?!?/br> 楚明懿閉眼,“下去吧?!?/br> 當日阿謹離去之后,她雖是震怒,但也未完全失去理智。阿謹突然回京之事蹊蹺,她下令秘密查探其中究竟發生何事。京城與西疆通信斷絕,她順藤摸瓜剛查出黑水城城守的異樣,囑咐阿謹的密信還在路途中,不曾想,她竟先聽到了阿謹的死訊···· ·························································· 八月初十,鐘離謹的靈柩到達長安城,全城百姓自發素縞為鐘離謹送靈。十一日,靈柩入楚氏皇陵。楚明懿將鐘離謹的棺木放在擱放自己棺槨位置的旁邊, 待她百年后一同下葬。 生同衾,死同槨。 這一天,楚明懿身邊歷代保衛皇帝的暗影衛首領交給她了一道密旨, “鐘離謹已死,這道密旨自然沒有了存在的意義?,F在屬下將它交還陛下?!?/br> 說完他就消失在陰影處。楚明懿看過之后,面無表情地將它付之一炬。 她笑出聲,笑得渾身顫抖,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難怪阿謹會這樣在意君侍,難怪她寧愿選擇戰死沙場。 ——————— 正光二十三年,楚明仁叛亂之后。楚宣帝散去朝會,獨留下了楚明懿。 楚宣帝身穿冕服負手立于宣政殿堂之上,看向龍椅神情沉郁,聲音低沉。 “懿兒,你可知何為帝王?” “稟父皇,兒臣認為,為帝者地載天覆,承蒼生之重擔,寄生民之所愿。良帝者,應使天下無暴君之政、無法度之昏、無貪瀆之恥、無良民之冤?!?/br> 楚宣帝聽后轉過身來欣慰一笑,目光深沉看著楚明懿, “懿兒,你很好!” “但是懿兒,為帝者絕不僅于此! 帝君者,從來就是孤家寡人,與情字無緣! 親者為仇,愛人相殺,帝王寶座向來都是冰冷徹骨的,如果坐上去的人不比它更冰冷,又怎么能坐得上去? 有些人是皇權路上的利刃。一把刀,到了沒有用該舍棄之時,難道執刀的人還會憐惜不舍嗎? 懿兒,你,是否明白?” ———————————— 父皇,刀亦有心,而持刀的人,并非無心吶…… 闔目閉上,淚滑過臉頰,滴落在御案上。 帝者。 其哭不堪說,其痛難言停。 洛河三千星,孤獨 照??!月!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