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修羅場(中) 忘情蠱 師兄說要清理門戶
良玉主動撒嬌難得一見,郁長澤回身坐下,握了他的手,舉到唇邊輕輕啄吻指尖。 在他唇角也輕吻了吻,郁長澤道:“我硬把你從谷里帶出來,留下你自個兒人生地不熟,我又怎么放心的下。你略坐一坐,我出去跟師兄和阿荇說幾句話,很快就回來?!?/br> 良玉低應一聲,有些似信非信,郁長澤笑著捏捏他的臉,想了想,解下腰上佩劍,放到良玉手中。 郁長澤道:“拿著吧,雖然跟劍相比還是人更重要,不過好歹算個憑證?!?/br> 良玉不開口,眼底總算是有了幾分笑意,接過幻華劍在手中把玩,握住劍柄抽出幾寸看了看劍鋒,合攏歸鞘,拿劍尖一端捅捅郁長澤的腰側。 恢復了一貫帶著三分嫌棄的口吻,良玉道:“要去就快滾,別在這里礙眼?!?/br> 屈指往他額上一彈,又親昵了幾句,郁長澤才起身舉步,回到連荇和凌霜所在的房間。 良玉在時,為著禮貌,連荇臉上還能看見幾分和顏悅色。 郁長澤單獨進來,沒有外人在場,素來溫和的玉笛公子臉色徹底垮下來,眉峰緊鎖,顯而易見寫滿了焦慮煩憂。 連荇來不及說話,凌霜先看向郁長澤,將他從頭到腳掃視一遍,目光落在他空了的腰際,皺了皺眉,明顯不悅道:“你的劍呢?” 郁長澤說了,凌霜的神情愈發不滿,冷聲道:“習劍之人劍為半身,劍在人在,如此輕易就將佩劍給不相干的人,你也配稱劍客?” 師兄教導師弟是常事,郁長澤也不是頭一回挨凌霜責備,但恨鐵不成鋼的關心,和冷冰冰的真心嫌惡,他還是分得出來。 剎那間,郁長澤恍惚錯覺面前說話的不是凌霜,而是那個從來都很討厭他的師父風未眠。 頓時,郁長澤發現了凌霜的異常,眼底劃過驚疑,面上不動聲色,向連荇遞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連荇似乎知情,其滿懷憂慮正是為了此事。當著凌霜的面不好名言,玉笛輕輕點點掌心,示意郁長澤稍安勿躁。 凌霜道:“郁師弟,這幾年你縱情聲色,不務正業,將師父的教誨拋之腦后,惹下無數風流債,有玷師門清譽不說,甚至……甚至辱及同門。我奉師父之命,要為天極峰清理門戶?!?/br> 凌霜說完,原該立刻拔劍將郁長澤斃于劍下,然而同為劍客,又是同門,凌霜的自尊不允許他勝之不武,在郁長澤手無寸鐵的情況下趁人之危。 凌霜話語一頓,連荇趁機插進話來,道:“行了,你們兩個,天色也不早了,霜兒你連日趕來,風塵仆仆,想是該累了,先去休息吧,有什么話明日再談?!?/br> 長輩開口,凌霜不便拒絕,眼下也的確不是動手的時候,向連荇躬身一禮,再沒多看郁長澤一眼,凌霜轉身離開,握著佩劍的纖細身影幾步消失在重簾后面。 長出一口氣,連荇身心俱疲,幾乎沒癱在座位里,端起桌上茶水要喝,杯子剛要觸手,被郁長澤先一步端開。 “這茶涼了味澀,你喝不慣,我另給你沏一杯?!?/br> 重新沏上一壺熱茶,連荇命人送上點心,兩人對桌坐下,冰涼的玉笛輕敲眉心,抵住眉間用力揉揉,連荇深深嘆了口氣,對郁長澤道:“剛才……你也都看見了。霜兒對你的態度與平時迥異,甚至遵從你師父的命令,要殺了你清理門戶?!?/br> “他是認真的,”連荇道,“他自天極峰下山,才尋到我打聽你的下落,我發現他不大對勁,正剛把人穩住,準備明兒寫信告訴你再另做打算,還沒來得及動筆,你就自己送上門了?!?/br> 人不會無緣無故態度驟變,仿佛換了一個人。 郁長澤沒有插話,等著連荇排憂解惑。連荇一氣灌下整杯熱茶,終于覺得氣順了一些,緩了緩神,道:“昔年我與你師父共游天下時,曾經過湘水之南,在一處苗民村寨住過一段時日?!?/br> 苗疆蠱術奇詭神異,種種詭秘傳說,在江湖上廣為流傳經久不衰。 連荇道:“那個苗寨,有一種忘情蠱。人服用之后,便會忘記對于心愛之人的種種情意,雖然記得這人,但會徹底忘記曾經深情似海,相思縈繞,愛得越深,忘得便越是徹底?!?/br> 此蠱效用過于飄渺,當時兩人將之實為無稽之談,姑妄聽之。后來連荇與風未眠分道揚鑣,連荇心有未甘,對風未眠糾纏不休。風未眠不堪其擾,竟千里迢迢去了這苗寨一趟,求了這忘情蠱回來,想勸連荇服下。 連荇自然不肯,然而雖未服用忘情蠱,卻也因風未眠此舉寒徹肺腑,重歸舊好的心思徹底淡了,繼續鬧著,也不過是“我過得不好,憑什么要讓你自在逍遙”。 之后連荇并未關注忘情蠱的下落,本以為風未眠將它丟了,沒想到一直留到如今,用在了凌霜身上。 端起瓷杯,低頭淺嗅茶香,抬眸看一眼郁長澤,連荇笑道:“素日仗著霜兒疼你,可勁兒欺負他。眼下霜兒只當你是師弟,還是有辱師門,污了他身子的惡人。今晚我幫你搪塞過去,明兒怎么辦,想好了沒?” 自是明白師兄如何固執,認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以往一根筋的護著他,不惜被師父責罰。而今領了師父的命令要取他性命,怕也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能怎么辦,郁長澤也不知道。 橫豎天亮之前可以慢慢想,實在不行,大不了先一走了之。 郁長澤集中精神思考,手無意識探向腰間,原是想撫摸劍穗,抓了個空回過神來,想起原是為了安良玉的心把佩劍給他,卻陰差陽錯避過和師兄一場惡戰,倒仿佛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盟城通宵宴飲歡慶,歌樓今夜也甚是忙碌。連荇讓郁長澤自便,自己先下了樓,郁長澤回到房間,看見良玉坐在軟塌上,膝上蓋著薄毯,幻華劍長劍出鞘,劍鋒似一痕秋水寒光懾人。 良玉一手壓著劍格,一手拿著趕緊絹布,正仔細的擦拭劍鋒,本就一塵不染的長劍他不知擦拭了幾遍,低著頭一絲不茍,似乎有意將劍上每一處細小的劃印擦痕都記在心里。 郁長澤緩步上前,抬手替他攏起鬢邊垂落的幾絲亂發,挨著他坐下,從背后擁住良玉,將下巴擱在他瘦削的肩上。 收緊雙臂摟了摟,懷里的人瘦得仿佛一折就斷,郁長澤咬咬良玉的耳垂,含混著不滿道:“太瘦了?!?/br> 外頭街上燈火通明,亮如白晝一般。燈光映著幢幢人影,街頭巷尾熱鬧非凡。 揉著良玉柔軟的腹部,難得遇上佳節,有心出去逛逛七夕夜市,郁長澤抱著良玉在他肩上輕蹭,道:“餓不餓,出去吃個宵夜,咱們去四處逛逛?” 只要跟郁長澤在一起,去哪里,做什么都行。良玉動動肩,嫌棄郁長澤鬧他,頓了一頓,問:“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