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失落，手指在鍵盤上停留半晌，才有些唯唯諾諾地打出幾個字：“聽說明天晚上，江邊有煙花?！?/br>
    .：嗯。

    Egypt：你有時間嗎，明天？

    .：晚上可以。

    她滿意地退出qq界面，給她的母親打了一個電話：“明天早上你先回去吧，我有點事情，晚上我自己走?！?/br>
    “晚上你幾點走？不要太晚，不要坐出租車?！?/br>
    “知道知道，大概七八點就坐公交車?！?/br>
    “到了給我打電話，我下樓接你?！?/br>
    “OK?！?/br>
    她默默在背后比上一個耶。

    寒假作業在辰陽的監督下，已經大概寫完，母親收拾好東西，先行開車離開。

    云瀾早早地出門，跑遍大街小巷，買了一袋子仙女棒。

    昨日的大雪下得太久，以至于地上積著厚厚的一層白色，有些被人踩實的地方，結成滑溜溜的冰塊，成了摔倒重災區。

    她站在小區樓下，小心翼翼地刮下一捧雪，捏成沉重的實心，扔到離自己最近的乒乓球臺上。手心被凍得發紅，在臉上暖過幾下，凍得面頰也成了紅色。

    漫天飛雪，總能讓孩子心性的人欣喜若狂。

    正當云瀾仔細觀察雪花的形狀時，有人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云瀾回頭，不自主地露出笑容：“早上好，今天感覺怎么樣？”

    辰陽看著她毫不遮掩的笑意，耳尖微紅。也不知是被天氣凍的，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燒退了?！?/br>
    “那就好?！彼c點頭，忍不住又補充道“別忘記今天晚上?！?/br>
    “好?！背疥柎┲G色的大衣，身形修長，讓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他徑直地朝著出小區的方向走去，卻在拐角處驀然回首，恰好對上她來不及收回的視線。像極了義賣會上的那一眼，望盡人群，只是為了叫住他離去的背影。

    “地上挺滑，別摔了?！痹茷懖缓靡馑嫉貏e過臉叮囑。

    辰陽駐足停留，低頭像是自言自語了幾句，便轉身朝她走來。

    “你今天有時間嗎？”他垂眸看她，眼中還有些遲疑。

    “有的?！痹茷懚⒅暮谏男?，腳在地上畫著圈圈。

    “有一個志愿服務，你愿意……”

    “愿意愿意?！彼B忙拉住他的衣袖，眼角盡是興奮的紅暈。

    “嗯，走吧?！背疥査坪跏潜凰藷岬哪抗鉅C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春運當頭，公交車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大多帶著行李箱，擠占本就狹小的空間。云瀾一只手捂住裝有手機的口袋，另一只手盡力抓住扶桿，卻因為身高限制，很是吃力。

    辰陽默默地站穩后，把她左右搖擺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另一只手固定住她身后座椅的把手，將人整個圈起來。一直有人上來，卻沒什么人下去，他們被迫靠得很近，她一抬頭，就能碰到他白皙的頸部。

    耳邊的聲響很是嘈雜，她卻仍在享受這個人的溫度。

    “聽歌嗎？”云瀾悶聲說道。

    “你不方便?！背疥柨聪蛩目诖?。

    “我沒說要拿耳機啊?！彼ь^，朝他眨眨眼睛，“我唱給你聽?！?/br>
    “頭低下來一點點?！痹茷懧晕Ⅴ谄鹉_，湊到他發紅的耳邊，開始輕聲哼唱。

    唱得都是她拿手的曲子，日文，韓文，中文交替，但隨著車廂的搖擺，換氣不太穩當。

    道路很滑，一輛小轎車突然變道，使得方才穩定行駛的公交車不得不緊急剎車，全車人不約而同地向前傾倒。

    云瀾本就不太穩當，這一下卻并未如旁人一樣摔倒。得益于辰陽反應迅速，一瞬間放開把手，死死地環住她的腰際。

    身體徹徹底底地貼在了一起，她埋在他的頸窩處，頭腦燒得guntang不已。

    辰陽仿佛是還記得她腰上的問題，緩緩收去手臂的力度，但被她細小的聲音叫停。

    云瀾不知自己何來的勇氣，以蚊子般輕微的聲音說：“別放手?！?/br>
    她怕是對他有了皮膚饑渴癥，不然該如何解釋這對擁抱著魔般的渴望，和被他的氣息環繞時這無與倫比的安心感。

    就連心臟都在以同一頻率跳動，震得她胸口都有些疼。

    他竟然就真的沒有放手，直到目的地。

    下車后，云瀾才想起問此行的目的：“這個志愿服務是做什么的？”

    “孤兒院探訪，結束以后會開證明?！背疥柍諝庵泻舫鲆粓F白氣，確認了下方向。

    她點點頭，對證明反倒不怎么感興趣。

    這所孤兒院的裝修還算不錯，門口有個很大的院子，幾個孩子在追逐打鬧，一個眼尖的孩子看到他們，歡呼著迎上來：“哥哥！”

    院里的其他孩子聽到這一呼聲，一下子全圍了上來，云瀾不動聲色地打量幾眼，估摸著有五十多人，年齡在3到13歲不等。

    “老師！哥哥來了！”

    “哥哥帶好吃的了嗎？”

    “哥哥，上高中好玩嗎？”

    ……

    小嘴巴們開開合合個不停，她看著面露笑容的辰陽，由衷認為這一刻如此美好。

    “你們都在門口堵著，哥哥怎么進來？”一個看起來八九歲的小女孩插著腰，頗有些小大人的意味。

    孩子們呼啦啦地給他們讓出一條道來，這才注意到跟在辰陽身后的她。

    “哇，這個jiejie好可愛，是哥哥的女朋友嗎？”

    “不要亂說話?！背疥柊櫫税櫭??！安蝗痪筒唤o禮物了?！?/br>
    “哥哥變兇了！”幾個小朋友嘻嘻哈哈地裝作害怕的樣子，但還是往他的身邊靠。

    “這還兇??？那以前你們哥哥是什么樣的呀？”云瀾笑瞇瞇地蹲下來，問那幾個活潑的孩子。

    “哥哥以前從來不生氣，也不皺眉頭?！币粋€小孩說。

    “哥哥特別會包餃子，做飯也好吃?！绷硪粋€小孩接話。

    “哥哥還會帶我們出去玩，哄脾氣最不好的小孩睡覺！”最后一個小孩拍板。

    “啊～哥哥這么好?！痹茷憫蛑o地看了辰陽一眼，看到他泛紅的耳尖，心中愈發柔軟。

    “別問了?！背疥栟D頭朝里院走，在雪地里留下了一排筆直的腳印。

    “為什么嘛，這么好的哥哥為什么不讓我多了解一點?！彼s緊跟上他的腳步，逗得他的臉越來越紅。

    “小辰來啦，快快，快進來?！币晃恢心昱栽趪股喜亮瞬翝M手的淀粉，笑得滿臉慈愛，“正搟餃子皮呢，一會兒下午就叫孩子們來包餃子?！?/br>
    “您幸苦了?！背疥柍c點頭，又將云瀾帶上前來，“這是云瀾，來做義工的，一會兒希望您開個證明?！?/br>
    “您好，能幫得上忙的事我都可以做?！痹茷懪浜系貑柡?，臉上是恰到好處的笑容。

    “好好好，正是缺人手的時候來了，一定給開?！?/br>
    屋里開著暖氣，墻壁上都是蠟筆涂的畫作，看起來很是溫馨。辰陽輕車熟路地將大衣掛起來，又干練地整理好她遞過來的羽絨服，幾句話介紹了孤兒院的情況。

    剛剛那位姓劉，是孤兒院的院長，平時這里還有幾個幫忙的保育員，但臨近年關，都回家過年了，所以才會忙不過來。今天是包餃子的日子，也沒什么其他的事需要做，所以才帶她來。

    云瀾心中有些許疑惑，但并沒有問出口的想法?？赡艹醮?，辰陽給她的印象更像是哪家的貴公子，溫和的同時，又保留著一點疏離；但在日積月累的相處之中，有些東西卻被一點點地推翻。

    為什么從來不曾見過他的家人？為什么他那本該和這地方矛盾的氣質，在今日卻完美地融合？

    “會做餃子皮嗎？”劉院長一邊忙活著，一邊問她。

    “不會?！彼\實地回答。

    “那去外面陪陪他們吧，小辰你過來幫我?！?/br>
    “嗯?！背疥栂瞪蠂?，認真地對她說，“如果有不聽話的，就叫我?！?/br>
    “我哪用你擔心?！痹茷懗峦律囝^。

    客廳里的孩子都探頭探腦地偷看她，一見她朝這邊來，便都裝作自己玩的樣子。云瀾尋了個凳子坐下，眉眼彎彎地問了一句：“你們今天是不是要包餃子呀？”

    大多數小孩都緊張地不說話，但還是有幾個孩子怯生生地回了她：“要包的?！?/br>
    “那一般都是什么餡的呢？”她也不急，撐著頭溫和地接上。

    “劉mama做的白菜豬rou餡最好吃！”

    “你們男生就喜歡吃rou，明明芹菜餡的最好吃！”

    “mama說今年要加一個牛rou餡?！?/br>
    ……

    孩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云瀾看著他們，尋到合適的時機，便插上了一句：“吃到過包硬幣的餃子嗎？”

    “硬幣可以吃嗎？”一個小姑娘好奇地問。

    “不能吃哦，但是據說在餃子里吃到硬幣的人，接下來的一年會交好運?！彼器锏卣ＵＱ劬?。

    “我從來沒吃到過誒？”

    “我也沒有?！?/br>
    “吃不到的話，是不是好運就不會來了？”

    “那說明你們的mama，把好運平分給你們了呀?！痹茷懻f道。

    “就是說我們大家明年都會運氣好，是嗎？”小姑娘期盼地看著她。

    “是的?！彼χc頭。

    云瀾和小朋友們熱火朝天地聊著，從畫畫到動畫片，又從動畫片到高中生活。

    “你們的哥哥成績可好了，每次都是年級前五?！彼低悼戳艘谎蹚N房，小聲說。

    “院長mama也總是跟我們說，要向哥哥學習?！?/br>
    云瀾面上帶著笑，心下的懷疑愈發強烈。義工會和孤兒院院長聊這些話題嗎？但如果辰陽來得非常頻繁，似乎也是說得通的。

    “你們什么時候認識哥哥的呀？”她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套出些話來。

    “來這里的時候就認識了！”一個看起來五六歲的小孩回答，其他較小的孩子也符合，反倒是稍大的幾個孩子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哥哥在很小的時候就經常來嗎？”云瀾注意到幾個孩子的表情，心下已經有了打算。

    果不其然，剛才在院子里那像個小大人一般的女孩攔住了要回答她問題的幾個孩子，故作鎮定地問她：“jiejie，你不是來幫忙的嗎？為什么對哥哥的事情那么感興趣？”

    “是啊，為什么呢？”云瀾佯裝紅臉，又瞟了一眼辰陽的方向，“你真的想知道嗎？”

    女孩注意到她的表情，在這個尚未接觸情愛的年齡，面上頓時兵荒馬亂。

    “因為我對你們哥哥一見鐘情呀，所以想了解更多?！彼郎惖脚⒌亩?，悄聲回答，“你可是第一個知道的，要幫我保密哦?！?/br>
    “你你你！”女孩驚恐地彈開，半晌沒說出話來。

    失去了阻攔，剛剛想要回答的孩子們又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不知道哥哥具體什么時候開始來的，反正我們在的時候，哥哥就已經很經常過來了?！?/br>
    “啊，謝謝你們～”云瀾歪著頭笑，有意地又引開了話題。

    什么樣的家庭會十年如一日地讓小孩做義工？這樣的家庭會在孩子高中的時候完全不聞不問嗎？會連家中老人的忌日都不出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