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瀾也習慣了他這性子，毫不在意地跟他說了再見。走出校門的時候，碰見了李菁憶和戴熙，她連忙上去打招呼。

    “菁憶，熙熙，你倆今天不在學校吃飯嗎？”住校生真的很慘，拿不到手機，而且不管他們是提前放學還是晚上留堂，統統被強行安排吃學校食堂，雖然食堂也沒有很不好吃，但是天天吃就不太行了。

    “我倆這不是溜出來了嘛。食堂真的太惡心了，好不容易運動會，開開葷?！崩钶紤洷却魑跻顫?，跟她也更熟些。

    “那能帶我一個嗎？我一個人吃飯，家里也沒有人，好可憐?！彼０驼０脱?，一本正經地撒嬌，把兩人逗笑了。

    “走！人多熱鬧?！崩钶紤涁敶髿獯值卣f道，和一米五多的身高形成了強大的不和諧對比。三人走遠了些，來到了一條離學校挺遠的文藝風小街。這條街相當隱蔽，入口藏在一條臟亂的菜市場里，可一旦尋進去，干凈的街道，兩側鮮花盛開，店面雖然參差不齊，但無一例外地裝修精致，云瀾想著自己一路走來，鞋底都被菜場的水弄的臟兮兮，不好意思進別人家的店面。

    “這有一家冒菜超好吃，我們班另外一個妹子安利的?！崩钶紤浿钢渲幸患夜艠愕牡昝嬲f道。

    “好呀，你們吃辣嗎？”云瀾捂著嘴問道。

    “吃?！贝魑鯗厝岬鼗卮?。

    “無辣不歡?！崩钶紤浺幌伦庸催^戴熙的肩膀，笑嘻嘻地說著。

    “OK，口味相同，沖?！痹茷懕攘藗€手勢，三人就進了店。

    店內一塵不染，老板和老板娘看起來也很好說話，他們來得早，還沒到飯點，店里寥寥兩三桌，都是穿著校服的學生。三人什么菜都拿，牛rou丸，蝦丸，脆皮腸，水晶包，基本上把有的都掃蕩了一遍。

    一頓飯吃得很是和睦，各自講自己的初中生活和八卦，李菁憶和戴熙還分享了她們的住校生活。云瀾沒住過校，很是好奇。

    “宿舍是水泥地嗎？”

    “不，是大理石?！?/br>
    “上下鋪？”

    “上床下桌?！?/br>
    “會有公共澡堂嗎？”

    “獨衛獨浴?！?/br>
    “你們條件也太好了嚶嚶嚶，好想進去看看?！痹茷懶切茄鄣乜粗齻z。

    “我記得我拍過照片?！崩钶紤洀目诖锩鲆粋€手機，開始在相冊里翻找。

    “熙熙，肖同學她有手機，我們告發她！”云瀾開玩笑地搖晃戴熙的胳膊，沖李菁憶嚷道。

    “小沒良心的，要不是為了給你看宿舍，我至于暴露嗎？你還告發我?！崩钶紤洸粩嘣谑謾C上滑動，最后認命地又扔回兜里，“找不到了，估計是被我刪了?！?/br>
    “哇，你報復我?！痹茷懽龀鲇逕o淚狀，在大鍋里撈了兩個水晶包安慰自己。

    打打鬧鬧，一頓飯從四點半吃到六點，天空已然半黑。

    街上的燈還沒有亮，回去的路上經過一家藥店，云瀾不知怎么的，就走了進去。

    “要一瓶紅花油?！?/br>
    “你今天比賽受傷了嗎？”戴熙突然問她。

    “她今天哪里比賽了？”李菁憶接過話茬。兩人突然想起了什么，都閉嘴不說話了。

    云瀾兜里揣著紅花油，心中卻是混亂不堪。她對辰陽的關照度實在有些過了，比起正常的高中同學關系，就是感謝他那次下雨天的幫忙，她也已經還了人情，不該再繼續下去，對方看起來也沒有要和她做更親近朋友的意向。

    回去的路上，她聊天都有些心不在焉，李菁憶和戴熙看她臉色不太好，也沒有強拉著她繼續，在學校門口分別，她倆說，下次再一起吃好吃的。云瀾笑著說好。

    她興致不高，就去書店里晃了晃。老板一見她來，十分熱情地招呼：“丫頭，又進新讀者了，要不要？”

    “要，再帶一本特別關注?！痹茷憦臅锾统鍪粔K錢，心情變好了一些。突然又想起書店外頭就是自動販賣機，可以順手再買一瓶牛奶。

    牛奶從架子上掉下來，她把一只手伸進箱子里拿，腳下突然被青苔滑了一下。

    “！”　她怕是跟這個自動販賣機有仇，上次下雨，這次滑倒。

    鼻子并沒有如想象的磕在地上，因為有人從背后攬住了她的腰。云瀾的腰相當敏感，是那種被人碰一下都會發抖的存在，剛剛要摔倒地上她都沒出聲，現在被抱的這一下，她幾乎是立刻就叫出了聲：“放手！”

    “抱歉?！鄙砗笕丝此痉€了，立刻松了手。

    聽到這個聲音時，她腦子里只剩下，見鬼。但是轉頭看他的時候，臉上卻是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剛剛煩悶的心情一掃而空。

    “我才該說對不起，剛剛我差點摔地上，還沖你喊了一聲?！痹茷懹行┎缓靡馑嫉卣f道，腰上溫熱的觸感還沒消失，刺激得她有些發抖。

    “是我冒犯了，不該直接伸手?！背疥栆槐菊浀卣f著，空氣中彌散著好聞的薄荷味。

    這年頭竟然還有人在口語中用冒犯這個詞？她覺得好笑，但是也相當可愛?！澳闶浅鰜碣I潤喉片的吧？”

    他點頭，還證明似的把胖大海丑丑的頭像給她看。云瀾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但是在這個安靜的人面前，她都不好意思笑得很大聲。

    “那，我們一起走回去？”她把手背在身后，意圖掩飾被自己緊張的汗攥皺的書頁。

    “嗯?！背疥栕咴诳狂R路的一邊，將她和來往的小轎車隔開。

    紅花油在校服寬大的兜里滾來滾去，似乎在不斷地提醒她自己的歸屬。云瀾將書悟在胸口，意圖掩飾自己狂亂不已的心跳，可是那聲音還是不斷地從指縫中泄露出來，源源不斷。她深吸了一口氣，把兜里的紅花油掏出來給了他。

    “你今天別直接睡覺，拿這個按摩一下膝蓋和小腿，短暫的劇烈運動對膝蓋有磨損?！彼贿呎f著，一邊思考，為什么自己每次懶懶散散半年，體測完全身骨頭散架，都沒想過給自己弄點東西按摩兩下呢？為什么辰陽跑了一千多米，她就連吃飯都記著這件事？

    “在你看來，我那么容易生病受傷？”辰陽看著她塞來的紅花油，輕笑一聲。

    天已經全黑了，城市里看不見星星，可是他笑起來的時候，唇角上挑，眉眼彎下，眼里怎么盡是星辰，光芒萬丈？

    “容不容易是一回事?！痹茷懸娝€會笑，膽子更大了一點，“但我想關心你，是另外一回事?！彼趺聪攵疾幻靼鬃约簽楹稳绱岁P注這個人，但是好像也沒必要想通了。她想和這個人當朋友，除了在學校里聊天，私下還能有聯系的朋友。

    辰陽靜靜地看著她，半晌，才把手上的東西放進口袋。

    她在樓下跟他告別，各自回到自己家中。

    第二天早上，云瀾走進教室，看見自己的桌上放了一瓶牛奶，跟昨天販賣機里的一樣。

    “你買的？”她高興地撕開封口，抿了一嘴奶圈，眼睛都不自主地瞇起來。

    “嗯?！背疥柨戳怂谎?，又把視線轉回國慶作業。

    “運動會，別寫作業了嘛?！痹茷懽詮目吹阶蛱焖男χ?，就越發敢對這個人耍賴?！案伊牧奶炻?，我倆都同桌一個月了，學校里的交流少得讓人發指呢，你看林曦和王亦杰，一天就能把咱們一個月的話說完?！?/br>
    她也就過個嘴癮，沒想到辰陽真的把卷子丟進包里，甚至還朝她側了凳子?！傲氖裁?？”

    “額，你那盆五十塊錢的多rou放在哪里了？”

    “窗臺?！?/br>
    有人說，講話的時候要看著別人的眼睛才算禮貌，她曾經認為這根本不具有可行性，當辰陽一雙漣著水色的眼眸盯著她時，她能感受到一種由心底而起的平靜。

    “我從我家客廳看你那邊的時候，從來沒看見過?！痹茷懰坪醢l現了盯著他的好玩之處，開始不安分地從各種角度和他對視，看著他的眼眸跟著自己的位置四處轉動。

    “有窗簾?！背疥栆矝]對這一問一答式的對話感到不適，泰然自若地回答她的各種問題。

    “那你拉開簾子給我瞅瞅？”她突然湊近他的臉，在鼻子間僅剩十厘米時戛然而止。近看這張臉就更絕了，哪里都好看，皮膚細膩得連毛孔都看不見，賞心悅目。

    辰陽的瞳孔驟然縮小，隨即又恢復平靜，“好?！?/br>
    她終于安分地坐到自己的凳子上，壞笑著看他：“你要是放在古代，生成個姑娘，肯定是屬于媒人踏破門檻的那種?！?/br>
    “那你是什么？”辰陽流光的眼中，有東西一閃而過。

    “我啊，調戲良家婦女的登徒子？”她眼睛轉動，又補充道，“還可以逛遍花街柳巷?！迸d許是她這話太過直白，弄得辰陽都不開口，只是一昧地盯著她。

    “你怎么不說話了？你不說我就說了?！痹茷憮嶂掳?，開始單方面聊天，“其實我真的超想當男生的，想幫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搬東西，然后交一大幫好兄弟，大半夜去高架橋上飆車，最重要是，以后招人的公司不會因為我是女生，可能會休各種假就不要我?！彼f著說著就又笑了一聲。

    “飆車，太危險?！背疥栒J真地對她說。

    “你這人怎么抓的重點，”云瀾震驚地看著他，“一般人不應該被后面的那句話打動嗎？你瞧瞧你的理解能力，平時理解你都蒙的嗎？”

    “你倆一早上怎么就在這打情罵俏？”陳明霖從教室外走進來，一米七五的身高著實帶了些壓迫感，后面還跟著李菁憶和戴熙。

    “哇，請問您是如何定義打情罵俏的？”云瀾抱臂，一副我和他就是好朋友但是早上碰見了所以聊聊天的死不認賬樣。

    “打情罵俏的意思就是——”她將一本書都沒有的書包扔到她的后座上，拖長了是的音，“男女之間毫無意義的閑聊?！?/br>
    “好，你贏了?！痹茷懗J輸，“不過你們仨怎么一起來了？”

    “她跟我們一個宿舍的?！崩钶紤涋D過來跟她說，“不過她腿太長了，走太快，我們都拒絕跟她一起走?！?/br>
    “李菁憶你再說一句試試？”陳明霖往桌上一拍，本就細長的眉毛輕挑，平添幾分兇悍。

    “我就說，我就說，陳明霖跳樓都沒辦法成功，她一跨過6樓欄桿，大長腿就杵地上了！”李菁憶朝她做鬼臉，陳明霖下座位拍了她的頭一下。

    “她倆初中一個班的?！贝魑跣Σ[瞇地對云瀾說。

    “那關系不錯哦?！痹茷懳孀煨Φ?。

    “鬼想跟她關系不錯，再見了肖同學?！标惷髁爻钶紤浧沧?。

    “你們為什么不能有一個和和氣氣的早晨呢？”幾人鬧著的空檔，何密帶著他的小胡子，無聲無息地飄進來。

    他書包還沒放到座位上，王亦杰從他的后方突然襲擊，兩人笑著打作一團?！巴跻嘟?，你是不是要和爸爸反了？”

    “切，你哪配當我父親，相當我父親的人多了去了?！?/br>
    哪有人這樣損自己的？云瀾笑得直搖頭。

    “辰陽，第一張物理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題，你覺得有幾種情況？”全組最熱愛的學習的王宏文同學戳了戳辰陽的肩膀。

    “三種?！背疥柣卮?。

    “摩擦系數大于0.75，小于0.75，等于0.75？”王宏文手上的筆轉了一圈，眉頭緊鎖。

    “0.6”

    “啊，我看出哪一步算錯了?！本o鎖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只剩下筆的刷刷聲。

    “已經八點了，大家帶上板凳跟我下去?！卑嚅L拿著凳子走到講臺上，發令道。

    三十號的項目不多，基本上中午就比完了。接力和仰臥起坐類的項目，班上的分數非常高，全是前兩名，剩下同學寫加油稿的素材成堆成堆地往上送，勇奪加油稿數目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