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1
是布飛塵開的車,看到他從車庫里開出那輛SUV的時候,林子石還有些驚訝。 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這輛車了,布飛塵也不怎么開車,總是司機在前面,他們坐在后面,布飛塵的手總要握住他。 好像坐在后面,他們能靠的更近一些。 但這輛車也承載了很多記憶,是他心跳的海邊,也有他們一起并肩看過的黃昏。 林子石坐上了副駕,布飛塵照舊幫他系好安全帶,湊過來的時候林子石忍不住嗅了嗅,他沒聞到信息素的味道。 一路沉默,林子石看著窗外的風景,覺得越發熟悉起來,直到二十分鐘后,他們在一個熟悉的停車場停下車。 是林子石家附近的那個露天停車場,繞了一圈找好位置停下,下車布飛塵帶著他往前走,林子石忍不住開口問他:“為什么來這里?” “跟我去看看?!辈硷w塵站在他前方一些,回過頭,挺拔的脊背和英俊的側臉帶著稀薄的夕陽金邊,他伸出手,看著林子石。 林子石幾乎就要把手放上去了,但他著實不該心軟,他打定了主意,就只是往前走了兩步,說著:“天太冷了,天要黑了,快走吧?!?/br> 布飛塵落在了后面,他收回手,悄悄地趕上了林子石。 這個地方他們都無比熟悉,林子石該在哪個路口轉彎,又該在哪一棟樓停下,哪一個門棟旁種了菊花和月季,又是哪個角落有三樓老奶奶種下的蒜盆。 他對這里陌生又熟悉,林子石幾乎要哭出來,幾個月前他就認定了,布飛塵剝奪了他所有的東西,了斷了他全部的退路。 但......一切似乎還有轉圜的余地。 上了樓,布飛塵拿出鑰匙遞給林子石,林子石把鑰匙插進去,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這扇老舊的門。 他有些緊張,這個房子他買來并不久,甚至只住了不到半年。但這個地方卻承載著他最初的希望,是他留在這個城市扎根的意義,是他余生的寄身處。 推開門林子石才發現,這里好像還是他家,卻又好像不是他家了。 墻上的壁紙是貼了不久的,嶄新的米色,比起之前空空的墻面,增色不少又不會太突兀。 而門口的玄關鞋柜全新的設計過了,帶著很多個大大小小的儲物柜,一直延伸到廚房門口。 林子石摸了摸桌面,一塵不染,是有人一直在維護的。 他看了身后的布飛塵一眼,從鞋柜里拿出拖鞋,依舊是他之前買的那兩雙,黑白色的條紋,布飛塵那雙會大一些。 他換了鞋朝里走,才發現裝修是布飛塵悄悄用了心的,一切都跟他現在住的布飛塵的別墅風格非常想像。 甚至于他待在這里,就和待在布飛塵家里不會有太大的區別,同款的桌子、沙發、地毯,就連床品柜子都是同一個牌子的小款。 “你......”林子石回過身,剛想說些什么,才發現布飛塵并沒有跟上來參觀。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林子石知道布飛塵騙了他,他根本沒有賣掉這套房子,甚至用心的幫他做了裝修,不管房子是誰的名字,這都還是他的家。 但林子石不知道,布飛塵為什么這么做? 布飛塵正在等著水燒開,他站在廚房背對著林子石,聲音不大:“喜歡嗎?” “我......”林子石突然覺得窘迫,他好像抓到了一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沒抓到,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低頭說:“謝謝你?!?/br> 布飛塵沒有說話,他伸手從上面的柜子里拿出那對綠色印花金邊的杯子,拿出林子石常喝的花茶,熟練地沖泡好,轉身遞給他,“不冷嗎?喝口水?!?/br> 茉莉的味道從茶杯里氤氳出來,林子石在漫天的茉莉花味道里快要哭出來了,他伸出雙手握住杯子,又被布飛塵抽走:“燙?!?/br> 杯子被放在茶幾上,林子石雙手被杯壁后知后覺的燙了一下,發漲似的。 胸口像堵了一塊,鼻子發酸,他一步一步的走到布飛塵旁邊坐下。 那些義正言辭冠冕堂皇的話,口口聲聲說要離開布飛塵的決心徹底潰不成軍,林子石盯著杯子的熱氣,垂著臉,說:“對不起?!?/br> 布飛塵的聲音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樣,他伸手摸了摸林子石的后腦勺,忍住了吻他發頂的沖動,他說:“我知道你總要走?!?/br> “?”林子石眼巴巴的看了他一眼。 布飛塵繼續道:“比起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更希望你能回到自己原來的地方?!?/br> “最開始,我確實是打算賣掉這個房子。但有一天,我路過那個路口,下意識拐了個彎,又在門口停下了車?!辈硷w塵回憶著:“我遠遠的看到這客廳的窗戶,忍不住在想,你在哪兒呢?會不會從這里看過我?!?/br> “那個時候你已經在家里了,就是......你被我綁在家里那段日子?!辈硷w塵有些不好意思,他雙手交叉著,低聲道:“但不知道怎么想的,我竟然有一點希望、希望你站在這兒,希望我能給你打一個電話,你會告訴我,你在家里等著我?!?/br> 林子石從他開始說話,眼淚就掉個不停,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個軟弱愛哭的人,但是他沒有辦法,除了眼淚沒什么能夠表達他的難過。 他覺得這好像是一場漫長的夢?,F在夢結束了,他和布飛塵坐在原地,好像什么都能重新開始,又似乎一切都已經走到了終點。 “我對不起你?!辈硷w塵說,他微微側身,看著林子石的側臉,眼中除了愧疚,還有難以言喻的悲傷,“我愛你,但一直在傷害你?!?/br> 林子石搖了搖頭,他連話都說不清楚:“不、不是......” 布飛塵仰起頭,笑了一聲,他說:“我在來的時候就想明白了。我已經用盡了所有的辦法,還是沒有結果,那我們就應該分開?!?/br> 說著布飛塵就站起了身,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敢正眼直視過林子石。 走向門口的路漫長到不可思議,林子石的哭聲放大,卻沒有站起來挽留他的勇氣。 “對了?!辈硷w塵換著鞋子,聲音從門口傳過來,“房子的尾款已經付清了,名字還是你的,就當是......我對你的補償?!?/br> 林子石徹底忍不住,趴在了沙發上,鋪天蓋地的難過淹沒了他。 直到門打開又關上,他都沒能說出一句話。 分開一段時間從來都是安慰人的假話,如果有時間就能輕易解決的問題,拿它本身就不該交給時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子石終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他坐起身,看著熟悉的擺設發呆。 天光不知道何時暗了起來,他坐在只有一點點微光的沙發里,腦海里空空蕩蕩,卻在嗡嗡作響。 他已經離開了,他終于自由,卻好像失去了自由。 林子石瞥到水杯,拿過來喝了一口,涼了。 他忍不住想起來,布飛塵從來沒有遞給他過冰透了的水。 想哭,還是想哭。林子石抿住嘴,咬著牙齒,也就是這么一瞬間,林子石放下杯子,猛地從沙發上跳了下來,顧不上穿鞋子就往門口奔。 ——他要去看看,他不信,他不信布飛塵要丟下他了。 他怎么可以?他渾身上下,哪里都是他的烙印,他怎么能走? 不、不行,布飛塵要和他結婚的,他不能走。下個月、下個月就要結婚了。 布飛塵怎么會丟下他?他不是說離開了他會死嗎?都是假的嗎? 布飛塵,不能,不能走。 林子石打開門就往下奔,穿著襪子,在寒冷的冬日里,踩上了今日最后一道光。 小區的燈光已經開始亮起,他跑得很快,他好怕追不上他,真的好怕...... 他被丟下了,布飛塵把他丟回了原來的地方。 出了小區門左拐,向前,再向前。 車停哪里了,在哪?林子石想不起來了,今天停的位置他根本沒看,但他應該記得車的,應該。 一眼看過去他什么都看不到了,露天停車場太黑了,只有遙遠的路燈,黃色的燈光在遠處閃著。 手機呢?手電筒? 林子石摸著身上,才發現他沒有穿外套,連鞋子都沒有。 但他不信,還是不信,他從第一輛車開始看,一直看一直看,越走越快。 他的眼睛又酸又澀,眼淚鼻涕都在掉,一圈又一圈,直到他到了最后一排,他走到底,又折回來。 沒了,什么都沒了。 林子石絕望地想著,他終于明白了,從來都不是布飛塵在禁錮他。他被布飛塵需要,也在需要著他。 他不是被布飛塵囚禁的鳥,他是布飛塵畫了一個圈,就再也逃不出去的狗。 林子石不知道自己有多狼狽,他站在好多車中間,無措又難過,好像有數不清的眼淚從他身體里涌出來,林子石忍不住大聲罵道:“布飛塵,你怎么能這樣......” 然而,就在他話音剛落地,就聽到身后的車滴滴了兩聲,林子石被嚇了一跳,整個人縮著不敢動。 他是沒發現自己身后那輛大車,明明就是布飛塵那輛SUV的車屁股。 直到車主人大步流星的走過來,帶著疾跑,直直的一把把他攬進了懷里。 煙草的味道裹著信息素把他包圍,林子石愣愣的:“你沒走……唔!” 布飛塵的嘴唇帶著煙味,冰冷又guntang,把他整個人都吃掉了。 布飛塵坐在車里抽了半包的煙,都沒有離開這兒,他沒有發動車,沒有開暖氣,就坐在車里思索,思索是哪里出了錯,思索該如何面對林子石。 直到他的愛人跌跌撞撞跑出來,躲在他的車后面罵了他一句。 布飛塵幾乎以為自己幻聽了,但隨之而來的,是林子石不住的抽泣聲。和他離開家門時一樣直直的往他耳膜上震,壓抑又酸澀,他這才又驚又喜的下了車。 果不其然,看到了站在原地瘦弱又狼狽的林子石。 提分手的人,往往想再努力看看,誰真的能一刀兩斷。 我也清楚,這次不該再心軟。對於你的體貼 全然不責怪。 反而羨慕起有些人,分得不愉快,才舍得 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