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石搬回了家。

    周末一大早，叫了車，沒多少東西可帶，這里幾乎沒有屬于他的東西，除了他自己的幾件衣物。

    連常用馬克杯都是布飛塵買來的，自然，也有一只布飛塵自己的。

    應該是一套杯子，上面是繁復的綠色花紋，倦鳥歸林似的圖案，金色的鑲邊，昂貴精致，也很好用。

    林子石洗干凈，放進柜子，把他能打掃的地方都整理干凈。

    那間緊鎖的客房，從他住進來開始，就沒有所謂的租客來住，林子石心里有八八九九的猜測，只是不想去確認。

    但現在，他就要搬走了。

    他懵懂著撞入了不屬于自己的愛麗絲仙境，現在就要夢醒了。

    ——里面可能什么都沒有，也可能只是一些那個人貼身的東西。

    上著鎖的房間對于好奇心旺盛的人總是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更何況，他剛剛從書柜架子上找到了一把和這鎖完美契合的鑰匙。

    林子石在整套房子里繞了一圈，司機催促著說十分鐘內就到樓下，電梯下樓只需要兩分鐘不到。

    “我就看一眼......”林子石站在門口，額頭貼在門上低聲道，“這是不是他的房間，我只看一眼......”

    鑰匙準確插入鎖孔，這套房子大門是指紋鎖，但這間卻是最普通的鑰匙鎖，他的手指輕輕用力，一扭，鎖開了。

    林子石深吸了一口氣，心臟瘋狂跳動，罪惡感和興奮感油然而生，他手掌用力，悄悄地從里面窺見一絲縫隙。

    ——這不是布飛塵的房間。

    他第一時間得出了這個結論。

    再普通不過的床鋪和衣柜，更何況，里面沒有布飛塵信息素的味道。

    林子石失望地重新關上門，放好鑰匙，鎖門走了。

    他站在電梯里給布飛塵發消息，說自己搬走的事情。

    布飛塵這次回得很快：“好?！?/br>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復：“這段時間麻煩你了，要不...我請你吃個飯吧？在我家，說好了請你吃我烤的魚?！?/br>
    “好?！辈硷w塵依舊是回復的很快。

    林子石握緊手機，回復：“那我到家給你發定位?！?/br>
    “嗯?！辈硷w塵看著窗外走向門口的人影，回了條語音：“晚上見?！?/br>
    樓下那個人腳步一頓，拿過手機放在耳邊聽了聽，隨后毫不猶豫地上了車。

    布飛塵早晨才從那套房子里出來，現在自然是信步重新走了回去。

    這一層兩套房子都在他名下，甚至還有一個林子石沒有發現的暗門，可以直通隔壁。

    布飛塵就坐在那里，看著平板里的監控，聽著隔壁的動靜，然后任由林子石發揮自己的好奇心，帶著愧疚離開了他家。

    房間里不余林子石的任何物品，布飛塵在床邊坐下，然后輕輕地順著林子石昨天睡的位置摸了摸，然后躺了上去，閉上了眼。

    相當難眠的一個夜晚，布飛塵拿走了要囚禁小鳥的籠子，要再給他一些自由，再多一些，他會愛自己的理由。

    他整夜偎在林子石旁邊，像他最忠誠的信徒，又像他最誠懇的狗，想要跟他共度一個夜晚，做同一個美夢。

    小鳥飛走了，但他自己已然囚禁在這里了。

    意外的是，他的小鳥臨走之前向他發出了新的邀約，布飛塵慶幸自己沒有做錯決定之余，覺得更無法舍棄了。

    他想要把月亮拉進塵世里，想要把玫瑰種進沼澤，想把心愛的人鎖在自己的每一寸目光里。

    下午四五點鐘的時候布飛塵才醒來，他饑腸轆轆地走出來，習慣性地去拿水杯。

    然而他眼睜睜看著林子石放進儲物柜的一對杯子不翼而飛，布飛塵愣了愣，那是林子石唯一留下的東西。他沒睡醒似的翻了翻放杯具的柜子，又去看了看飲水機，客廳，房間......

    ——還是沒找到。

    布飛塵站在空蕩蕩的客廳，發現連窗臺上的繡球和林子石買的植物都還安靜地開著，他摸出手機，看到林子石上午就發過來的定位，還有一句：“過來的時候告訴我，我去接你?！?/br>
    接我？

    布飛塵的情緒從低落瞬間快速攀升。

    顧不得再去喝水，他穿好衣服，收拾整齊，下樓自己開上車，就直奔目的地。

    中途布飛塵又去買了束花，向日葵和玫瑰，桔梗和雛菊，甚至不忘去最近的店取了瓶伏特加和起泡酒。

    林子石住的地方距離市區稍微有些距離，小區也不大，甚至不是新房，也有沒還完的貸款。

    他是擔心布飛塵的車開進來會引起圍觀，不讓進，才說下去接他。

    林子石剛把魚腌上，就接到了布飛塵的電話，因為信息交流方便，電話號碼反而使用的很少，他看到通話顯示的名字，有一瞬間的緊張。

    因為他的備注還是最最開始備注的：【撞我的人】。

    他接起來，聽到布飛塵低沉微微沙啞的聲音：“我到了?！?/br>
    “馬上，這就來?！绷肿邮瘻剀浀穆曇魪穆犕矀鞒?，他答應著就去換鞋下樓。

    “好，慢慢來，不用急?！辈硷w塵的目光盯著小區門口，聲音卻溫柔妥帖。

    “嗯?！绷肿邮行┤杠S，匆匆走下兩層階梯，這才看到圍裙和衣服不妥。

    又趕上樓換了件干凈的淺藍色T恤和水洗牛仔褲，這才往下走。

    于是布飛塵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亂糟糟的卻青春洋溢的林子石。

    雖然兩個人在一起吃了這么多吃飯，見了這么多次面，但布飛塵第一次感覺到，眼前這個待在自己舒適圈的林子石，才是真正的林子石。

    他拿著鑰匙，站在車窗邊，湊著往里看，布飛塵看了兩秒才開窗，問：“停哪兒？”

    “附近的露天停車場?！绷肿邮行┎缓靡馑迹骸斑@邊沒有地下停車場?！?/br>
    “好，上車?！辈硷w塵毫不猶豫，點了點頭。

    林子石第一次坐這輛車，不是那輛豪華的邁巴赫，而是一輛黑色的SUV大G，價值不菲且同樣顯眼，他小心地坐上副駕，一眼就瞧見后面盛開的巨大花束。

    他沒吭聲，布飛塵道：“送你的，家里太久沒住人，需要生機?！?/br>
    “謝謝?！绷肿邮?。

    心里卻悄悄犯嘀咕，怎么會是向日葵呢？

    直到花束放到他手上，林子石才看明白，向日葵里面還有擁簇的粉色玫瑰。

    指揮著停好車，兩個人慢悠悠往小區里走。

    落日照在他粉色的玫瑰上面，撒著金光，林子石聽著布飛塵說話，第一次這段不清不楚的關系里，覺得無比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