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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鄂中堂,傅恒唏噓不已,兒時的他也曾受過鄂中堂鄂教誨,對其很是欽佩。 鄂爾泰歷經三朝,踏遍風浪,功勛卓著,縱有結黨營私之嫌,終究是功大于過,雍正爺駕崩前特地留過遺旨,準鄂爾泰百年之后入太廟。 這太廟乃是皇室供奉祖先之地,受歷代皇帝皇子們叩拜,鮮少有臣子入太廟,鄂爾泰頗受先帝器重,又是乾隆朝的軍機首輔,是以有資格享此殊榮。 鄂爾泰去后,最有資歷的老臣便是張廷玉。奈何他是漢臣,又是先帝留下的臣子,慣愛倚老賣老。 乾隆本就對張廷玉有意見,一心想培養新臣,傅恒才入軍機處幾個月,資歷尚淺,還需歷練,于是乾隆便將目標放在了一直待在軍機處的訥親身上,將他的名字排在張廷玉之前,任命他為軍機處首輔。 張廷玉心里自是不痛快,但他又能如何,誰讓自個兒是漢人呢?沒有出身的優勢,他一輩子都得屈居人下。 對此傅恒倒是沒什么異議,畢竟軍機處中皆是有功之臣,他在這兒不過是個新人,踏踏實實的學習如何承旨,聽著前輩們分析朝局和戰事,只做好分內事即可,旁的他不多想。 今日恰逢廣廷休班,便帶著詠微攜賀禮去往承恩公府,他去找傅恒飲酒,詠微則去陪她表妹。 東珊瞧見表姐,格外親切,拉她進里屋來坐,薔兒呈上幾碟蜜瓜和茶點,東珊笑問道: “怎的不把孩子們帶過來?” 輕搖著蓮花團扇,詠微悠悠笑道:“晨起還好,晌午天太熱,孩子們認床,換個地兒晌午不肯睡,八成又要哭鬧呢!” 這幾年,廣廷一直待詠微耐心十足,詠微與他的關系有所好轉,為他誕下一雙子女。但她對廣廷,不會再像成親之初那般全心全意,而是有所保留,生怕他哪日又翻舊賬,又傷她的心。 好巧不巧,宴罷,詠微拜別表妹,與廣廷一起出府時,竟在府門口撞見那個人! 詠微心中一緊,暗嘆老天這是故意耍弄她嗎?廣廷也在場,這可如何是好?他不會又要誤會吧? 廣廷亦瞧見李侍堯的身影,彼時李侍堯正往府里進,父親大人壽宴將至,他來給表兄傅寬送請帖。 這幾年,但凡富察家有宴,詠微皆不會過來,正是怕碰面尷尬。李侍堯猜得到她的心思,以為這輩子難再見她一面,不防今日竟在此偶遇詠微! 李侍堯混跡官場,能屈能伸,斷不會因為此事就與廣廷鬧僵,面上依舊淡笑著與之打招呼, “廣廷兄,真巧??!” 廣廷卻是性子直,沒那么多彎彎道道,他不喜歡之人,不屑與之過多來往,冷著臉拱手,“李大人?!?/br> 眼看著李侍堯的目光似有意無意的落在他身后的詠微身上,廣廷心下不悅,不再寒暄,“我還有事,恕不奉陪,告辭?!?/br> 道罷他牽起詠微的手,徑直向馬車邊走去。 自始至終,詠微的目光都不曾移向李侍堯,他只是她人生路上的一條分叉,走錯了,便毅然決然的舍棄,拐回來重選一條路。時隔多年,她已不會再為這個男人波動,但也不想再見他,徒添誤會。 目睹她漠然離去,渾把他當成陌生人的場景,李侍堯心底酸澀至極,他和詠微之間,隔的不止是門第,還有這輩子都沒機會開解的誤會。 踏錯了第一步,誰還會信他呢? 如今的李侍堯已是正藍旗的漢軍佐領,官至四品,早已成家立業,與夫人無甚感情,家中還有一房小妾。 自從曉得那次的任性之舉令詠微滑胎之后,他深感自責,再不隨意顯擺,將那荷包珍藏起來,安放于心底,烙印成抹不去的朱砂痣。 上得馬車,詠微默不作聲,與廣廷保持距離,廣廷默了會子,遲疑開口,“詠微……” 他這般欲言又止,令詠微頓生不祥預感,不由回想起當年兩人因為李侍堯起爭執的那一幕。 時隔多年,當時的情形依舊令她心悸,害怕廣廷又借題發揮,于是詠微挺直了脊背,正色看向他, “你又想說什么?是你帶我來的,不是我主動要過來,我并不曉得他會來此?!?/br> 他當然知道詠微不可能與李侍堯再有什么來往,“如今你我已有兩個孩子,我還計較成親之前的事作甚? 我只是想告訴你,別太緊張,碰見便碰見了,你不必放在心上,就當是一陣風,拂后即散。我也不會介懷,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胡亂吃醋,因為我知道,你的心在我這兒,這就足夠?!?/br> 若然當初他也這般明事理,兩人之間也就不至于生出芥蒂,感慨之余,詠微忍不住輕嘆,前塵如風,已然從記憶的篇章中翻飛,他已放下偏見,真誠以待,她再計較似乎太過小氣,思及此,詠微一改舊念,故意與他唱反調, “誰說我的心在你身上?” 被噎的廣廷心頓沉,聲音難掩傷懷,“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瞄他一眼,看他神情低落,詠微哼笑道:“心在兩個孩子身上打轉兒,沒你的份兒?!?/br> 聞言,廣廷眉舒顏開,她的唇角分明有笑意浮現,也就是說,她沒有生他的氣吧?意識到這一點,廣廷總算松了口氣,抿唇朗笑間,望向她的眸光清冽如泉, “孩子肯定比我重要,我不與孩子爭風吃醋?!?/br> 兩夫妻一笑而過,這心結就此開解,詠薇終于相信廣廷不會再對她的過往耿耿于懷,雖是夫妻多年,但她覺得兩人的心今日才算是真正相貼,再無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