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最后一天(二)
于清挺喜歡這個動員會的,每年聽這個動員會幻想自己進了大學之后的生活已經成了他灰暗日子里為數不多的亮色了。 所以今天他心情一直挺好,下午在醫院里聽mama的病友說他弟今天上午來找過他也沒怎么往心里去。 傍晚去菜市場的時候盤算著秦北呈的口味,于清買了好幾種rou,回家一開門秦北呈已經在家里等著他了。 于是心情極好的于清碰上了心情極差的秦北呈,于清不以為意,跟他打了個招呼就去廚房做飯了。 秦北呈坐在客廳的沙發里狗腦子都要燒糊了,于清這到底是為了什么??? 于家龍今天傻逼兮兮地讓秦北呈給于清帶句話,話的內容是:大姐最近還好嗎? 多虧了上次于河回林北才讓秦北呈捋清楚了清的家庭成員構成,他們家于清是老大,有個屁的大姐。 丫是想用于清雙性人的身份威脅他。 秦北呈做了個熱身運動,讓于家龍明白了花兒為什么這樣紅。 于家龍哀哀叫著抱頭狗竄,不明白自己怎么說了一句話就得罪了這位鐵塔老哥。 他從小被家里溺愛得沒邊了哪受得住秦北呈這兩下,秦北呈還沒活動開筋骨他就一咬牙出了殺手锏:“秦哥!秦哥!先等一下,我哥不值得你對他這么好!” 秦北呈一句話也不說只管悶頭給于家龍搞泰式按摩,心想他不值得?他不值得你二大爺! 于家龍被這一頓馬殺雞搞得鬼喊鬼叫,終于也不鋪墊了一口氣把什么都禿嚕出去了:“秦哥你可千萬別跟他交心我跟你說你上回去KTV他還給你下藥了” 秦北呈猛狗暴躁:“下你媽,我的藥是誰下的你以為我自己不知道嗎!” 于家龍護著他自以為英俊的嬰兒肥孩子臉:“知道知道您當然知道,但是您的藥是他親手下進去的我手里有KTV監控錄像!” 秦北呈的按摩服務漸漸停下來了,于家龍摸摸兜掏出一臺最新蘋果,說:“秦哥,你看?!?/br> 秦北呈看見這手機就來氣,于清認識他之前用的甚至不是智能機,這傻逼倒是有錢換最新的蘋果。 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傻逼手機里能有什么傻逼錄像。 于清今天心情真的很不錯,晚上做了好幾個rou菜個個都合秦北呈胃口。 他雖然隔了十五年之后終于知道了保姆在雇主家也是有人權的,但長久以來的誤解畢竟不好克服。秦北呈把他摁在椅子上治了好幾天,才治好了于清那跟雇主平起平坐就渾身難受的封建主義毛病。 現在于清已經習慣了和秦北呈一起吃晚飯,吃完飯刷完碗之后回宿舍,順便還能拎著一袋垃圾下去扔。 秦北呈不是個能藏住事的人,他剛要張嘴,周旖聞著飯味兒進來了。 周旖:“好家伙,這是做了一桌年夜飯??!” 秦北呈:“……” 秦北呈黑著一張臉和著一桌子大魚大rou大油大膩較勁,憤怒但能吃。 飯桌上另外兩個人倒是聊得挺開心的,周旖因為太過沒眼力見已經被秦北呈自動屏蔽了,只有于清的聲音一句一句和他自己的內心活動交織在一起。 “挺好的啊,我特別喜歡每一年的動員會?!?/br> 他為什么要給我下藥??? “就了解一下吧,了解一下大學生活是什么樣的?!?/br> 他給我下藥了為什么不離我遠遠的,還要送我回來??? “沒有這個想法,目前還是希望能留在林北?!?/br> 他那天晚上都被我……都成什么樣了,但凡我是個壞人現在就已經抓著他的秘密當個吸他血的于家龍plus了?。?! “學醫吧,就感覺比較有意義?!?/br> 他腦子是不是有?。。?! 秦北呈對著這一桌子菜咬牙切齒,談話的兩個人都已經看出來了。 周旖搞不明白秦北呈的狗腦子又抽什么風,覺得他對飯菜撒撒氣也就得了,應該趕緊加入他們歡快的討論陣營來,于是隨口問了一句:“你呢文盲,你要是能上大學想學什么專業?!?/br> 秦北呈和周旖的互損就沒有因為任何理由停下來過,但于清不知道,于清有點兒著急了,秦北呈明顯狀態不對周旖怎么還跟他開玩笑呢。 見秦北呈不說話,于清想把“文盲”這兩個字含混過去連忙說:“秦老師體育這么厲害,我看體育大學里的很多專業你應該都很有興趣吧?!?/br> 秦北呈心思根本不在此處:“骨折了,干不了?!?/br> 于清露出一點失望的神色,不過很快又打起精神來:“那體育新聞呢,我看體育大學里還有一些體育新聞、體育教育之類的專業呢?!?/br> 周旖看秦北呈那個死狗臉就知道現在都他說話屁用沒有,最有用的招兒就是讓他在家睡上十個小時。秦狗就是這樣,睡醒了人就算是強制重啟了,根本不懂隔夜仇是啥意思。 周旖放下空碗:“我吃完了,于神一起走啊?!?/br> 于清不懂強制重啟那一套,只想逗著秦北呈心情好起來。 周旖看拽不走于清,聳聳肩走了。 可能今天的動員大會真的讓于清心情不錯,也可能于清和秦北呈之間有什么神秘的說話守恒定律,一個人話少了另一個人就得話多。 于是平常很安靜的于清追問了一句:“體育新聞呢?我覺得你真的很適合體育新聞,你的很多視角應該都很專業?!?/br> 秦北呈不說話。 于清:“你這么年輕,有沒有回去讀書的想法,現在完全來得及?!闭f完之后像是給自己打氣似的:“嗯,人總是要讀書的?!?/br> 沒想到秦北呈突然炸了,他把自己的碗重重往桌上一頓:“讀個屁書讀書,我考不上!考不上!我從小數學就沒超過30過你滿意了嗎!” 于清露出些吃驚的神色,沒搞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惹怒了秦北呈了。 秦北呈也搞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對這句話這么抗拒,接著嚷嚷道:“我的人生就是沒救了!我就是什么都干不好!我就是要待在林北!你別想把我攆回北京去!” 于清還是那一副被秦北呈嚇到了的樣子,弱弱地說:“我……我沒有要攆你的意思,而且我……你如果喜歡這里就待在這里,我也沒有資格趕你走啊……” 情緒一旦上來就是這么沒有道理,秦北呈都不知道于清哪里說錯了,他就知道自己聽完他這一句之后更生氣了。 既氣于清又氣自己。 秦北呈一貫奉行有啥說啥打架絕不拖到明天,結果現在因為搞不明白于清為啥給自己下藥,反倒左扯又扯發了一通無名火。 像個傻逼。 脾氣都發了,秦北呈索性也不去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了,脖子一梗直接問他:“你是不是往我酒里下藥了?!?/br> 于清感覺兜頭一盆冰水把自己澆透了。 他知道了。 這一個月里他沉浸在秦北呈對自己的關照中,做了許多不切實際的夢,比如說這件事情是不是可以變成一個永遠的秘密。 然而竟然這么快,秘密被拆穿了,溫柔被收回了。 陽光照過來,只剩他這一個卑劣的人。 秦北呈看見于清這個畏畏縮縮的表情就來氣,說話啊,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前因后果都說出來??! 于清局促不安地往后退了半步:“對不起?!?/br> 沒了? 秦北呈“呼”地一下站起來:“我問問你,你當時認識我嗎?我得罪你了嗎?你為什么要算計我???你知不知道事情剛發生那幾天我內疚成什么樣!我他媽當時覺得自己都不配當人了!我覺得我就是一孫子,我對不起你,我給你當牛做馬,你呢?你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不告訴我,就看我被你耍得團團轉是吧!我早就應該想到了,你弟弟跟裴老七是一伙的,你們全家跟裴老七都是一伙的!” 于清似乎是想搖頭,又似乎是想辯解什么,但最終只是垂下頭,重復了一遍:“對不起?!?/br> 三桿子打不出一個屁! 秦北呈覺得自己以前大概腦子是被狗踢了才會覺得于清溫柔安靜,現在看就是個悶葫蘆。 秦北呈看見于清就覺得煩,一轉頭看見于清收拾得干干凈凈的家更煩,“咣”地一聲摔門而去了。 只剩下于清一個人在剛才還三個人熱熱鬧鬧一起吃晚飯的客廳里愣愣地站了一會兒,轉身進廚房洗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