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于河
秦北呈早起沖鋒的雞兒終于累了,他也一翻身起床,邊走邊跟周旖說:“回去等外賣吧?!?/br> 周旖掃了一眼剛爬起來的秦北呈:“你倆這睡衣……” “做活動買一送一!” 秦北呈還沒反應過來呢,周旖和于清的一輪對話已經結束了。 反應速度之快,一看這個答案就是于清早準備好的,估計他在腦子里應該是模擬過好幾遍了。 嘖,這就沒經驗了吧。 一看于清就不會撒謊,周旖話都沒問完他都會搶答了,這不是此地……此地…… 此地什么來著? 充滿了撒謊經驗的文化荒漠秦北呈決定親身出馬給于清做個示范,他沖周旖痞氣一笑:“什么買一送一,一塊錢不是錢啊,這可是我趁網上做活動第二件1元時候薅的羊毛,要不是那個店只賣男裝,現在你身上也是這件睡衣?!?/br> 看見沒,這就是騙人的訣竅。 松弛,并充滿了細節。 周旖沒說話,這一室一廳的小房子一眼就能看到底兒,唯一的床頭柜上放了一副眼鏡。 秦北呈從小就跟牙膏成精了似的,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他出門茬架被人把眼珠子打爆的概率都比他近視的概率高。 送走了周旖,秦北呈故意跟于清你擠我我擠你地在洗手間里拾掇自己,于清收拾好了出去做飯,秦北呈在這昨晚洗鴛鴦浴的圣地回味了一番。 害,要說洗手間,還是這干濕不分離的好! 秦北呈故地重游趁興沖了一發,一出門看見于清圍著個圍裙握著手機發愣。 發愣也可愛,秦北呈趿拉個毛拖鞋過去在于清臉上“啾”了一口。 于清有點呆呆的說:“我妹回來了……” 秦北呈像撓小貓似的伸手撓了撓于清下巴,漫不經心地接了一句:“表妹?” 于清:“親meimei?!?/br> 秦北呈戰術后仰:“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親meimei!” 于清疑惑,雇保姆的時候還要了解保姆的家庭構成嗎? 秦北呈掰著手指頭問:“你、你爸、你媽、你這個親meimei、你那個傻逼弟弟,這就五口了,你家還有別的人嗎?” 于清搖搖頭:“沒了?!?/br> 秦北呈感嘆了一句:“好嘛,計劃生育漏網之魚??!” 他覺得自己摸透了于清的家庭成員,又高興起來了:“咱meimei平常在哪啊,回來干嘛???” 于清搖搖頭:“她說有事情要和我說,可以把你家借我下嗎,我叫她過來……行嗎?” 秦北呈大手一揮:“咱meimei幾點到啊,我去接她,接完了先請孩子吃頓飯,吃完飯再一起回家?!?/br> 于清搖了搖頭,輕輕說:“不行,我meimei當時是從家里偷了身份證跑出來的,她不能出去,不能被于家龍看見?!?/br> 關于身份證這一點秦北呈早就領教過了,要不是于清被他爸扣了身份證和醫???,秦北呈當時帶于清去省城醫院也不至于全自費。 于河是一個典型的老于家小孩。 身份證上的名字是她哥哥于清給她取的,上學的時候好多同學說她的名字不好聽,像個男生的名字。但她卻特別喜歡自己的名字,因為在上戶口之前,在她小時候,她的名字一直叫來娣。 于河一生最大的好運就是能做于清的meimei。 他們的家在全國都排的上號的貧困山區,那里的人不重視教育,她的哥哥于清明明比她大三歲,卻因為耽誤了一年上學只比她高兩個年級。 于河的求學生涯全靠著這兩個年級。 于河上小學的時候,于清就因為成績太好被市區的初中接去上學了,不但免學雜費還能有獎學金。 他們的爸爸看到了有利可圖才讓于河也上了初中。 于河初一的時候于清已經初三了,林北市的初中不像高中一樣是一中一家獨大,幾個升學率差不多的初中都競相開出了條件想要爭奪這個優質生。 他們的父親開心壞了,打算挑一個升學率不拔尖但是出錢高的初中。 但是于清從小主意大,他自己做主選了一個獎金不算多的重點初中做了個交易。 他送學校一個市狀元,學校把他meimei接過來讀書,一樣的免學雜費。 他為此挨了好幾頓打,但他的爸爸只能打自己的孩子,卻奪不走校長費盡心思搶來的學籍,事情還是定了。 于河也是那個時候開始明白了受教育的重要性,她開始廢寢忘食地讀書。 可能是于家的基因確實適合讀書,于河的成績也不錯。 但她是那種年級前十名的不錯,她無論怎么努力都做不到像哥哥那樣永遠甩第二名好幾個身位。 她的成績越長大越一般,等到和哥哥一起念一中的時候就只能拿二等獎學金了。 哥哥第一次當高考市狀元的時候學校獎勵了二十萬現金,而她賺不來二十萬,她高考的那一年市狀元依舊是她哥。 于清那時已經給家里帶來了第三個二十萬,而且從他第二次高考開始,市教育局額外獎勵給他一套市區的商品房。 于河沒辦法給家里帶來這樣的利益與榮譽,她只考上了一個普通一本。 那時于清查了好多規章也給錄取她的學校打了很多電話,終于問清楚了于河的情況除了可以免學費,還可以申請助學金。 兩個人的身份證就是那個時候被扣的。 于父認為免學費只是不用花錢而已,并不能為他掙錢。而且已經18歲的于河有了自己的銀行卡,去了外地的大學,到時候如果不想把助學金交給他也很容易。 兩兄妹為了于河能有學上奔走了一個暑假,后來他們打聽到沒有身份證也可以去派出所開戶籍證明。 他們的戶口在清河山,那是一個從來沒出過大學生的地方。 于河有可能是他們那的第一個大學生,很多人感到的并不是開心,而是羨慕,是嫉妒。 為什么?憑什么? 除此之外清河山還是一個家家戶戶都有親緣關系的地方,他們父親的一聲招呼再加上同鄉的嫉妒心,遠比他們手中的錄取通知書管用。 總之,于河沒能上成大學。 于清給家里帶來越多的收入,于父的野心就越大。 最開始的時候他打算用于河在清河山給于家龍換親,于河嫁到誰家誰家就把一個女兒嫁給于家龍,但全家搬到市區之后他覺得家龍完全可以靠彩禮買個城里姑娘。 但于河還是要嫁人換彩禮的,畢竟誰也不嫌錢多。 于父在十月收了彩禮,婚禮的日期定在第二年的三月。 于河是在一個下著雨的冬天逃跑的。 于父當時在追求一個離了婚的女人,她在政府部門工作了二十幾年,雖然一直是臨時工但也輕易不愿意搭理山溝溝里出來的老于。 所以老于除了展示財力以外還總憋著一股勁要展示格調。那天他帶著于家龍請那個女人吃飯,于清一直是住校的,于河趁著家里沒人找到了藏起來的身份證。 她冒著大雨去一中找于清,現在兩個人都有身份證了,她想和哥哥一起跑。 于清沒有同意。 如果都走了,家里只剩下父親和弟弟,那誰來照顧生病的mama呢? 于河是一個正常的女孩,她應該有美好的未來,如果注定有一個人要爛在這個地方,那就是不男不女的自己吧。 告別了于河,于清冒著大雨把自己的身份證送回了父親家。 給了彩禮卻跑了新娘,夫家的怒氣可想而知。 于父當然不愿意退彩禮,一口答應了會把于河抓回來。 以虐待于清的手段。 于父認定了是于清幫著于河跑的,于清也很難否認這一點,他確實一直勸于河逃跑。 但于河為什么決定在那一天逃跑,以及她到底跑去哪了,于清是真的不知道。 一開始于清覺得父親毆打逼問自己,是因為他知道了于河的逃跑是他出的主意。但他很快就看出來了,父親被于清那張放在原地的身份證給騙了,他只是需要一個怒氣的出口。 幾個月下去,面對越來越強硬的男方家人,于父只好退還了彩禮。 他把這視為損失,損失的錢要于清補回來。 而跑出去的于河一開始以為憑自己的成績應該可以有輕松的工作,她以為自己至少可以做家教教教初中生。 但是她只有高中學歷,大學錄取通知又早就被撕了,沒人愿意給自己的孩子請這樣的家教。 兜兜轉轉居然還是只能做最普通的工廠女工。 雖然有工資但也攢不下來什么錢,她又不能用打工塞滿時間,她還想上大學,她得抽時間學習。 當她覺得她的存款終于夠了一年的大學學費和生活費的時候,三年過去了。 她偷偷回她的戶籍所在地報名高考,從考場出來她就知道這次穩了,她高興壞了,拉著于清的手要請于清吃冰淇淋。 林北市太小了,于河笑著吃冰淇淋的樣子被在街上閑逛的于家龍看到了。 于河還沒來得及去醫院看看mama,就再一次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