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看到丑字就呼吸困難
陸江真的在宗祠跪了一整天,卻沒在反省,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只心底泛起一絲酸酸的委屈,又覺得早知道被罰,就應該將那手賤的木容再揍狠一點。 到晚上,北風呼嘯,雪花飛舞,溫度急速下降,陸江兩條腿都已經跪麻了,宗祠門開,木容也進來了,噘著嘴跪在陸江旁邊。他臉還是腫的,涂著藥膏,跟初見時那個白白嫩嫩的形象相去甚遠。 陸江沒好氣道:“你來干嘛?” 木容“哼”了一聲,“師父讓我來的?!?/br> “為什么?” “師父說,梅園外掛著‘禁止折花’的牌子就不能折,我折了就要罰?!蹦救菀膊皇遣徽J罰,就是覺得自己被打成豬頭,還要跟陸江一起受罰有點丟臉。 陸江倒是愣了下,隨即笑了起來,也不委屈了,看木容也順眼些了,桀驁道:“本來就是,你又不是不識字?!?/br> “我當然識字,”木容道:“但是因為以前在家的時候,我娘……”他沒說下去,再說就要哭了。 陸江拍拍他的肩膀,“以前的事別想了,以后就把這里當成家,我也沒有家人,師父把帶我回來,我就是極樂巔的人,我就有家人,以后,我和師父一起罩著你?!?/br> 聞言,木容低著頭,吸著鼻子“嗯”了一聲。 打過一架,兩個小的關系反而變好了。 轉眼過年,按照極樂巔以往的習俗,會舉行包餃子大賽,今年與往年比起來,人少了很多,雖然大家都不說,心里都傷懷,只有兩個小的不明所以,一心沉浸在包餃子比賽的興奮中。 參賽的有六組,兩兩一組,李暮寧與余云春,一個包一個搟,合作了很多年,常年蟬聯第一,其他人也就是陪襯,圖個開心樂呵。 一聲令下,火熱的比賽開始了,陸江和木容興奮地圍繞在李暮寧身邊,大喊著:“師父加油,師父加油……” 聽得余云春老羨慕了,幽幽道:“師伯就不用加油???” 下一秒就變成:“師父加油,師伯加油,師父加油,師伯加油……” 這種濃烈的氛圍,李暮寧也受了感染,笑了一下,手中動作飛快。除了修煉和種梅花,他最擅長的事,大概就是包餃子了,只因每年都要舉行這個比賽,他又是少主,要帶頭,總不能叫他爹那么嚴肅的人來吧,那估計現場噤若寒蟬,一點過年的氛圍都不會有。所以他潛心練過,難遇敵手。 一個個包得圓滾可愛的餃子排列在案,隨著一聲:“時間到?!崩钅簩幒陀嘣拼菏呛翢o意外的第一名。高興得兩個孩子滿場跑著慶祝。 接下來就是煮餃子,守歲,放煙火,每年都是這樣,但是真正開心的,只有兩個孩子。 遠處歡聲笑語,李暮寧提著食盒踩著積雪回了九星別院,推開一樓那間藏劍室,里面是他收集的各種名劍,最里頭供奉著兩個沒有刻字的無名牌位。 他從食盒里端出兩碗餃子放在案臺上,輕聲道:“爹,娘,過年了,吃餃子吧?!?/br> 年后初八,各大門派都要去神音寺赴會,往年都是父親帶著李暮寧去,流程無一例外,先是各種寒暄,再是接受來自各方的溢美之詞,李暮寧從小就聽這些,到現在已經麻木,甚至哪些人會說哪些話他都能脫口而出。 極樂巔遭逢大變,外人知之甚少,就連極樂巔的人也是一知半解。如今李暮寧成了尊主,所以他帶著余云春去了。 一到神音寺,各種猜忌試探的眼神全朝他招呼過來,他不甚在意,找了無名大師,把禮物奉上,又推脫身體不好,要提前離場。 無名很擔心他。無名是跟李暮寧父親同輩份的人,兩人交情很好,時不時切磋技法,研究靈器,也是看著李暮寧從一個剛會走路的小娃娃長成今天這樣能獨當一面的大人,心里對當李暮寧就偏愛一點。 無名單獨把李暮寧留下,詢問了極樂巔的近況,李暮寧回很好,又問了父母,李暮寧就閉口不答,無名很擔心:“暮寧,不管發生何事,只要你開口,世伯必會幫你,你不說,我也無從下手呀?!?/br> 李暮寧一拱手,行了個禮,“大師,您的好意我心領了,現下確實沒有勞煩大師出手的地方,如今后有需要,必定會來麻煩大師?!?/br> 他這樣一派拒絕之姿,無名也沒辦法,又問:“那你爹……” 他還沒說完,李暮寧就站了起來,“大師,我身體抱恙,想提前回去?!?/br> 無名見他相比之前確實消瘦許多,也沒勉強,嘆了口氣,揮揮手:“去吧?!?/br> 回了極樂巔,李暮寧又幾日不見人影,正當陸江打算去九星別院逮人的時候,他自己出現了,安排兩個徒弟的功課。 木容被安排給了余云春帶,真不是李暮寧嫌棄,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拿木容怎么辦,該從何下手。然后在木容哭唧唧的連聲“師父是不是不要我了”的質問下,李暮寧保證等他入門后一定親自教。 他不知道木容何時能入門,因為他自己在懵懂時就已經入門,而陸江,也只稍加點撥就能領悟,他也是第一次帶徒弟,實在有心無力。 木容那邊安排好之后,李暮寧又發現了陸江這邊頭疼的問題,陸江雖然在修煉上領悟快,但那字寫得就跟雞爪子爬過一樣,實在難以觀瞻。之前學畫符時,也就能勉強看出來畫的什么,而能發揮出作用,完全是因為他有修為護著,換個修為一般的,那就是一堆廢紙。 今天李暮寧原本是想教陣法,陣法是先人所創,后人學來用,可要是連陣法都畫不像,何來心中有陣,拿來就用。 李暮寧算是知道了,真要教會,還是得先練字。他把陸江帶回九星別院,在二樓窗邊鋪上宣紙,磨好墨,打算親自教陸江寫字。 陸江剛開始還很興奮,握著毛筆看著字帖一個一個寫得無比認真,雖然他的認真跟成品實在難成正比。 李暮寧自己在旁邊蘸飽墨,畫窗外的風景,一盞茶的功夫都不到,就聽陸江將筆一扔,恨恨道:“不練了?!?/br> 李暮寧瞟了一眼,一陣心梗,他長這么大,第一次見有人能把字寫得這么丑的,他甚至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的丑,一時無語。 陸江發完脾氣,又將毛筆撿回來,祈求道:“師父啊,可不可以不練字,我寫不好,再說,修煉寫不好字也沒關系啊,打架又不是看誰的字寫得好就贏,木容寫字那么好看,還不是一樣弱雞?!?/br> 李暮寧放下筆,拿過陸江的字,還是看著頭疼,他指著那些字道:“你寫字,心不寧,手不穩,不管是畫符還是布陣都是大忌,將來對抗妖魔時,符畫好了貼上去沒用,陣布好了,卻困不住,都是因為你現在偷懶不想練字,到時你會不會后悔?” 陸江被問得一噎,還想強詞奪理,“不會的,我畫的符有用,上次捉山雞妖的時候你看到了?!?/br> “那只是一時的運氣,你總不能每次靠運氣吧,要不現在你再畫張定身符,看能不能定住這支筆?!崩钅簩幠闷鹨恢ЧP,晃了晃。 陸江反應極快,快速從身上摸出一張符紙,畫上之后,在李暮寧將筆往空中一扔時,就將手中的符咒拍了出去,遺憾的是,拍到了,筆也掉地上了。 陸江不服,試了三次,沒一次成功的,當下有點受打擊。 李暮寧睨著他,“這下信了吧?!?/br> 陸江像個霜打的茄子般,“為什么會這樣???”他當然不知道,李暮寧不想讓他成功,他就算畫一天,也成功不了 “因為你畫得太丑了,橫不平,豎不直,圓也不圓,不要以為自身有幾分天賦就洋洋自得,世上又不是只有你有天賦,有天賦的人多了,為何成名的沒幾個?背后究竟要付出多少努力外人不得而知,而你努力的開始,就是練字?!?/br> 李暮寧難得一口氣說這么多話。 陸江仍是蔫兒蔫兒的,李暮寧又道:“再說,日后你功成名就,自己創了不少符咒和陣法,也需要記下來供后人學習,后人才能記住你,到時候你還要木容來幫你記不成?” 聞言,陸江這才覺得練字確實有點用,自己乖乖拿起筆一絲不茍的寫了起來。 李暮寧這時才體會了點為人師的樂趣,笑了下,“這就對了,做事要有始有終,你已經拿起筆了,練下去只會越來越好,放棄那就是功虧一簣?!?/br> 陸江受教了,道:“知道了師父,我會好好練的?!?/br> 李暮寧看了會兒陸江寫字,實在沒忍住,站到陸江后面,先幫他調整了握筆的姿勢,然后握住陸江的手,慢慢帶著他寫,“筆要握緊,不能一抽掉,心要靜,眼要觀,慢慢來……” 然后陸江就覺得,寫字也挺好玩兒的嘛。 這天早上,因為寫的字被師父表揚進步了,陸江就跟得了稀罕寶貝一樣,將幾張字拿回房,鋪在書桌上,有意想在木容面前嘚瑟。木容能強過他的地方也就一筆字了,如果自己努努力,寫字都能超過木容,那木容在他面前只有慚愧的份,師父也就能只看到自己了。 陸江拿了本書假裝看,木容推門進來,就看到桌上放著的紙,他湊過去,只瞧了一眼,就發出一聲:“我的天!” 陸江得意一笑,將書放下,背著手信步來到木容身邊,還沒等開口,木容就用手指顫巍巍的指著書桌,看著陸江,“師兄,你寫的?” 陸江矜傲一點頭,就差拿鼻孔看木容了。 誰知木容大叫一聲,用手捂著眼睛,“你、你這是謀殺!” 陸江:??? “我看到丑字就呼吸困難,你拿這么丑的字給我看,分明就是想殺我,你居心不良,你用心險惡,你不懷好意,你心懷鬼胎,你心存不軌,你……” 木容還在叭叭叭說個不停,陸江怒火攻心,一把揪住木容的衣襟—— 顯而易見,木容這頓打又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