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1)
干登在一片嘈雜聲中睜開眼簾。 全身上下像是剛經歷過一輪劇烈碾壓般,沒有一處是不痛的。 抬眸掃視周圍,跟前那個身著月白色長袍,冰冷狂傲地俯視著自己的,想來正是此間的氣運之子,當朝最年輕的宰相俞星文了。而那個依偎在他身后的外表柔弱,淚盈于睫的便是穿越女主戚婉。 “物種與物種之間,怎的如此不同?!备傻歉拐u,瞧瞧人家過得多么滋潤,而她卻還要為互淹的陰陽費盡心思。 “你這惡婦,作為當家主母,竟容不下一個純潔羸柔的弱女子,簡直是死有余辜!”這是這具身體的那位眼瞎夫君說的。 她這次化作了一名女子,混沌兩面,并無性別之分,互為陰陽。 “俞星文,將她杖殺簡直是便宜她了,不如,剁碎后烹熟了喂狗吧?!边@是那位暗戀戚婉的陰郁深情舜親王說的。 瞧瞧這些凡夫俗子,內心的貪念欲望已經溢出了天際。 這具身體都只剩一口氣了,還不依不饒。 這世界是圍著這女主轉的啊。 干登嘴角一抽,混沌大爆炸誕生出的都是什么世界啊。根據這具身體的記憶,這不過是穿越女一步一步收攏各色美男,登上權力巔峰的故事。而她干登,只不過是路途中一顆微不足道的絆腳石,剛剛打算下毒藥死女主,就被人贓并獲,打了個半死。 終于,干登有些不耐煩了,調動僅能使用的一絲混沌之力,積蓄力量,筆直站了起來,將那俞星文和舜親王一腳踹了出去。 “聒噪?!?/br> 身體的抽痛還在繼續,這是她的第一個世界,她需要讓小世界回到正確的軌跡,歸正那陰陽,收回那散落的混沌碎片。 混沌之力正在緩慢修復身體。 干登闔上雙眼,呼吸間盡是血腥之氣,這群人可真狠,五臟六腑支離破碎,就算是躲過了現在,也活不過今晚。 她干登什么時候受過這委屈了? 干登皺皺眉頭,這具半死不活的身體,也不知還能活幾日。至于如何歸正這個世界,左不過將那穿越女的氣運打壓了去。 “大膽?!?/br> 干登一抬頭,就看到那被踹飛出去的兩人總算是爬了回來,正怒目橫眉,食指哆哆嗦嗦地指著她,像是氣到了極致。 戚婉正淚眼盈盈地扶著那俞星文,看向她的目光滿是譴責,像是個護犢子的老母雞。而另一邊舜親王卻只能可憐地倚靠在身邊的奴才肩上,郁郁地看著那戚婉。 這幾個人可真煩,先把這幾個解決了。 用鮮血淋漓滿是杖痕的手,從懷里掏出了一件用手帕牢牢包住物什,小心攤開,里面放著一塊同心佩,原身將它護得很好,沒有絲毫血跡與碎紋。 干登用手指將其捻了起來,仔細端詳了一下,不過是地攤上隨處可見的便宜貨色,原身的心就被俞星文用這么個東西捆綁了這么久,真是可悲。 毫不留情地往地上一砸,四分五裂。 然后冷漠地睨向目怔口呆的俞星文,說道:“夫君既已有他心,違背了當初一人一心的誓言,我便在今日休了你,從今往后,你我恩斷義絕,再無瓜葛?!?/br> 干登回溯過記憶,這俞星文全是靠著原身的家世,才登上了如今的至高地位,過后便將沒了利用價值的糟糠之妻棄若鞋履,拋了年老色衰的,找了那年輕貌美的戚婉。 真是比白眼狼還不如。 “我也沒毒死你那小情婦,你卻將我打成重傷。如果你不怕被世人恥笑,功成名就便寵妻滅妾的話,就乖乖簽了和離書,我也不想再與你有任何牽扯?!?/br> 俞星文怒極,瞪著那雙嗜血的鳳眸,咬牙切齒的說道:“我是敢簽,怕是你不敢要?!?/br> 干登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我如何不敢,你以為你現在是一人之下的宰相,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我老厲家世代忠良,底蘊還在那呢,哪里容得你這毛頭小兒放肆??旌灹撕碗x書,廢話真多?!?/br> 俞星文氣的像是要將那血都給咳了出來,怒極反笑:“好好好,看誰還能要你這下堂毒婦,索性我也沒要了你,不欠你厲家的?!?/br> 干登的眼神已經是實實在在的唾棄了,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第一,是我休了你,是你下堂。第二,我如今還是完璧,不過是你身有隱疾,別把自己標榜得跟君子一樣。第三,你有本事把吃了厲家的全吐出來,別以為自己有點才能就能當上宰相,有才能的多了去了,喂條狗還能逗我開心呢,你算個什么東西?!?/br> 這次俞星文是真的被氣的面如豬肝,氣不能喘。 戚婉倒是知道俞星文沒有隱疾,但也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他們夜夜笙歌吧,她還要不要臉了。 所以宰相身有隱疾的事就這么漸漸傳了開來,讓仰慕他的京城眾女紛紛扯帕心碎。 干登才不管他氣成什么樣,閑庭散步到書桌前,執起筆墨,照著原身的筆跡寫了一封和離書,將自己的印鑒蓋了上去。 走到俞星文跟前,輕飄飄地扔在了他的臉上。俞星文立馬想要動手撕碎了它,卻聽干登輕飄飄地說道。 “你要是敢撕碎,我就把你手掌割下來摁上去?!?/br> 俞星文不再反抗,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將自己的印鑒重重地蓋了上去,塵埃落定。 干登臨走前,回望了俞星文一眼。 她知道自己的眼睛在那一剎應該是勾魂攝魄到了極致,沒見自己都踏出門檻了,俞星文還在那木愣愣站著,連身旁戚婉的呼喚都回不了神嗎? 身體還是淌著血,從府內到府外,留下一道血痕,直到她上了馬車。 * 厲初的娘家,并沒有舍棄她,她生母確實去世了,但厲大將軍卻不打算再娶,把厲初這個女兒寵成了不諳世事的性子,輕而易舉地被這白眼狼哄騙了去。她又愛那白眼狼愛到了骨子里,粉飾太平。厲大將軍這個直腸子,她說什么信什么,最后只抬回了女兒的尸體。 為了替厲初報仇,本是頤養天年的年紀,卻落得不得善終。 能當上大將軍,那厲老頭也不是傻子。這次厲初沒死,厲老頭不會毫無章法地瘋狂報復,定會徐徐圖之。 不過現在。 干登頂了頂上顎,在虛空中呆了太久,混沌都有些饑渴了。 “據說這方世界的皇帝還是完璧之身?”干登詭異地望向天道。 天道哆哆嗦嗦地點了點頭,心里想到:“怎么招來了這方大神,不是說神明已經全部隕落了嗎?就算是虛弱的神明也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br> 據天道提供的信息可以了解到,此間皇帝倒是勵精圖治,雖才二十弱冠,卻已開創先河,為許多有能力的非世家子弟提供了機會,俞星文這個天道之子氣運真是不錯。 最重要的是依舊干凈,符合干登的口味。 馬車在厲將軍府門前停下,干登撩開門簾,從馬車上跳下,靜靜地站在門前望著門匾。 望其氣機,門風清正,是個為民為國的好官。 天晚了,日光漸漸消散,管家想將府門閉了去,卻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影站在石階下,下的三魂沒了七魄。 定神一看,竟是許久未曾歸家的小姐。 立馬扯開了嗓子將老爺喊了出來,自己滿眼心疼地迎了上去。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那畜生欺負你了?” 門廊前昏黃如漿。 干登手指微曲,輕輕拂去老人皺紋間的淚痕,這也是看著原身長大的老人啊。 “吉伯,我沒事?!?/br> 她確實沒事,只是看著比較恐怖,混沌之力比任何藥效都要好,她已經不痛了。 干登甩甩胳膊,蹦蹦跳跳,真的已經不怎么疼了,吉伯嚇得立馬摁住了她,正要責怪。 一陣腳步聲傳來,鏗鏘有勁的步調節奏,一聽就知道是她那老當益壯的爹來了。 “乖女兒...怎么回事?”拳頭捶在實木門框上的聲音,聽著就很痛。 一陣急促的,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還有極為憤怒的咆哮聲:“這個畜生?!泵黠@是罵俞星文那個白眼狼。 干登都不想演了,咧開嘴唇,露出在血紅的映襯下,一口明晃晃的大白牙。 “爹,你女兒我把那俞星文休了,從明天開始你可要好好為我報仇啊?!?/br> 厲鎧胸腔中溢滿雷霆震怒,卻被干登這直白的話給噎了回去,翻了個大白眼。 “知道了知道了,進去好好洗洗,看你這副凄慘的模樣,說出去要被笑話的?!?/br> 干登嬉皮笑臉地推搡著兩人,說道:“走啦走啦?!?/br> * 總算是哄完了兩個老頭,給他們下了點精神暗示,不然這兩人晚上怕是無法入眠了。 回到房中,熱水已經準備好了,干登將已經凝結在皮膚上的衣物隨意地扯了下來,跨進浴桶,整個人都浸到水面下。 運轉混沌之力,全身仿佛都在呼吸,污濁隨著毛孔的張合吐了出來。 待水中已經飽和,將水隔離在了身體外方,不沾染一絲垢塵,瑩白如玉,散發著微微神光。 “呼...”干登從桶中起了出來,粉白的玉肌綿軟可口,披上如藕絲潔白的寢衣,打開銅匣點上如蜜般晶瑩的口脂,側臥著躺在了臥榻上。 “唔...想去夢中會一會那美嬌郎了?!?/br> 下一秒,雙眼便霧蒙蒙地闔上,嘴角掛著淺淺的微笑,讓人捉摸不透。 * 勤政殿。 燈火通明,門外守夜的小太監挺直了身子,腦袋在那邊一點一點的。 龍飛白一身明黃龍袍,端坐在桌案前,如玉般的雕刻模樣,完美的眉形更襯他的英氣,薄唇緊抿,眉頭緊鎖,好似睥睨天下,俯視眾生。 已經三更天了,龍飛白絲毫沒有睡意,國家在他的治理下已然安定,但這些臣子卻一個個地沒事做了,又開始建議他充盈后宮,甄選國母,煩不勝煩。 想想先皇的那個爾虞我詐的后宮,還有那個在皇帝的童年記憶里無論什么時候,都是同一副波瀾不驚端莊賢淑的樣子,皮子里卻是一副蛇蝎心腸的皇后。 他真的對女人一點興趣也沒有,還不如讓他找一個男人呢。 感受到他這個想法的干登,在他腦海里笑出了聲。 “誰?”龍飛白一臉警惕地掃視周圍,并沒有其他人的氣息。 一陣頭暈目眩傳來,龍飛白倒在了桌案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