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祝英臺(5)
院外, 梁祝兩人正等著干登出來,一起去學堂早讀。 見她出來,山伯上前抓著干登手,緊張兮兮地問:“藍田,昨晚你睡得如何,馬文才可有刁難你?” 干登還沒來得答,梁祝兩人卻先打了個哈欠。 “哈...” “我睡得可不錯,倒是你們倆...等下可得警醒著點,別被夫子抓了個正著?!?/br> 英臺悔恨不已,就不該聽銀心的建議,搞得山伯也沒睡好??聪蚋傻?,嘆了一口氣:“藍田,等下你可得提醒著我倆,我們怕是堅持不住?!?/br> 干登點頭,并不在意:“好,走吧?!?/br> 鐘聲響起,學堂內傳來娟娟的讀書聲。 “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圬也?!?/br> “子曰:甚矣,吾衰也?!?/br> “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也?!?/br> 這時,夫子已經來到了梁祝桌前,見兩人搖頭晃腦,睡的好不香甜,正要發作。 前排突然傳來了一聲嚶嚀聲,“夫子,我感覺胸悶氣短,有些難受,可能需要有人扶我去趟醫舍?!?/br> 夫子回過頭,只見那王藍田,右手捂著胸口,臉白如紙,呼吸費力,表淺而急促,像是又要暈過去一般,虛弱地靠在馬文才的臂膀上。 干登已經盡力了。 梁祝兩人已經從睡夢中醒了過來,聽到藍田說身體不舒服,立馬想站起來,將他帶去醫舍。 卻接收到了王藍田調皮的眼神,瞬間明白了,這是為了他們。 夫子那賊眉鼠眼的目光掃視了王藍田一番,看他不似作偽,便與馬文才說道:“馬文才,你且先行離去,將王藍田帶去醫舍,好生照看?!?/br> 馬文才睨了一眼王藍田,他剛才可是看到他與梁祝的眉眼官司了,真是個狡詐的小東西。 兩人離去后,夫子也不好再發作梁祝,但心里總憋得慌,于是嚴厲地說道:“你們倆,我也不多說什么,自甘墮落,今日打飯雜役由你們負責,可有意見?” 梁祝兩人對視一眼,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是,夫子?!?/br> 食舍內。 “公子,我真的不能幫忙???”銀心心疼地望著英臺,她家小姐什么時候干過這種下人的活。 “算了,等一下,不知道得連累上哪一個呢?!笔稚蟿幼鞑煌?。 “山伯,英臺,我回來了?!备傻菑拈T外走了進來,馬文才跟在他身后。 “藍田...來,多吃點飯?!鄙讲o藍田打了滿滿的一抔飯。 干登無語地看著這呆子,接了過去,遞給了身后的馬文才,然后回頭和山伯說道:“你覺著我這小身板能吃得了這么多飯嗎?我們要合理分配,杜絕浪費?!?/br> 山伯撓了撓后腦勺,訥訥地笑了笑,“好?!?/br> 英臺在旁邊笑出了聲,“藍田,別理他,他啊,蠢笨的很,我給你舀上菜,你去吃吧,該餓壞了?!?/br> “好的,英臺,別忘了給你們自個兒留點?!?/br> 突然。 “你們能不能別聊了,別人還等著吃飯呢?!?/br> 一道不太美妙的聲音插了進來,慣沒禮貌的??刹痪褪悄乾樼鹜跏贤跤袆?,替代了王藍田劇情的那個。 王有勝撇開其他人,擠在了干登前面,對著英臺蠻橫地說道“快給我打飯菜,頭次當奴才,一點眼力見都沒有?!?/br> 英臺不想與他爭論,悶頭給他打好了飯菜,遞了過去。卻不想對方并不接過,卻說道:“怎么了,還學會看人下菜碟了?我少給飯錢了嗎?你這樣糟蹋我?!?/br> “這飯菜每個人都一樣,怎么就糟蹋你了?愛吃不吃?!庇⑴_可懶得伺候。 “哼,我沒心情吃了,吃飯的心情都被你毀了?!蓖跤袆僖荒樚翎叺乜粗鹤扇?。 干登輕輕念叨了一句,“好餓啊...” 接著,冷漠的聲音就從干登身后傳了出來。 “姓王的,你也知道吃飯的心情被毀了???你這般喧鬧,壞我胃口,你怎么賠我?” 王有勝一臉驚恐地轉過頭來,他剛才沒有注意馬文才也在,唯唯諾諾地說道:“是,我不說話就是了?!?/br> 說完,就撒腿跑了。 干登低低的笑出了聲,仰頭看向馬文才,“謝謝?!?/br> 馬文才沒理他,打了菜就去里面坐了下來。 山伯見馬文才替他們解圍,笑著對干登說道:“這文才兄的內心與外表的冷漠實在不相同,是個好人?!?/br> 干登點了點頭,眼睛滿含笑意,看著馬文才的背影。 “是啊,真是個好人?!?/br> 只是有些過于耿直傲嬌罷了。 * 用完早膳。 路過招幌時,一群人正圍在那里喧喧嚷嚷,三人對視一眼,也調轉方向走了過去,探頭往里頭瞧了瞧。 見招幌左右貼有兩頁布簾,上書品狀表第一名馬文才,以及品狀表第一名王藍田。 嗯,很是登對。 只見那尖嘴猴腮的夫子說道。 “各位學子,這是朝廷的新令,各書院以九品中正為樣,設品狀排行。品狀高顯者,姓名將登上左右布簾以示褒獎。這是這兩天來我品評的結果...” 還未等他說完,山長的聲音從后方傳來。 “孩子們,聽我說,這個榜上有名啊,只是藉個名目,以此激勵你們勤奮學習,并不是做人做學問的最終目的。你們的心思應該放在如何認真學習,經世濟民上,這才是正道啊?!?/br> 這年頭, 一個不趨附于朝廷的人實在不多見。 山長走到招幌前,喜上眉梢,撫了撫胡須,說道:“今天我們尼山書院,有幸邀得客座教席,此人,經史見解超群,文章詩賦皆精。才名清譽,遠播南北啊?!?/br> 那夫子倒是有些好奇了,看向山長,問道:“請問請的人是誰???” “才女謝道韞?!?/br> 英臺驚喜得看向山伯,眼睛里迸發出了崇拜而且灼人的光輝。 “山伯,是謝道韞?!庇⑴_笑得合不攏嘴, “謝道韞要來了,我終于可以見到她了?!?/br> “對啊,謝先生確實才名遠播?!?/br> “是啊,我今后啊,也要像她那樣,巾幗不讓須眉就好了?!?/br> 話畢,不止山伯疑惑地看向了英臺,干登身后的馬文才也瞟了過去。 英臺沉默下去,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 “呃...我,我是說,要像她那樣才學淵博,名傳千里?!?/br> 梁山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以為只是英臺說錯了,點了點頭。 干登心里“呵呵”了一聲,說漏嘴這么多次,也就山伯這個傻愣子看不出來。余光瞄了瞄馬文才,明顯已經開始懷疑了。 “嘖” ... 所有人來到山門前,恭候謝道韞的到來,書院內的丫頭婆子們也不例外。 食舍蘇大媽說道:“謝姑娘是我們女中豪杰,是我們女人的驕傲,我們都是慕名而來的?!?/br> 周圍人身高都比干登這具身子優越點,她便站在了后方,遠離人群。 她對謝道韞這奇女子倒是沒太大感覺,梁祝兩人卻已經興奮地擠到了人群前面,一臉期待地望著山門外。 和她一樣站在外方的還有馬文才,王有勝,秦京生三人。 王有勝一臉不屑地說道:“女人家不在家里好生待著,出來拋頭露面?!?/br> 秦京生在一旁附和到,“就是啊,她不就是仗著一句未若柳絮因風起而成名的嘛,我看未必有什么真才實學?!?/br> 王有勝認同地點了點頭,“聽說她都二十七八歲了,還沒出閣,大概是生得太丑沒人要,只好拼命讀書了?!?/br> 兩人說著說著便笑了起來。 干登斜睨了他們一眼,抱著胳膊,嗤笑到,“你的意思是人丑就要多讀書了?那...你們還挺有自知之明的?!?/br> 兩人蹭的走上前來,抬起手掌,想仗著身高優勢欺負干登。 干登眼神危險地瞇了起來,余光瞄到馬文才已經站到了兩人身后,正冷冷地盯著他們的后腦勺。便順勢倒了下來,裝作被兩人碰到了的樣子,口中因害怕不??人灾?,仿佛喘不過來氣一般。 兩人瞬間被擊飛了出去,倒在了草叢里。凄厲的慘叫聲將前面的人都吸引了過來...頓時捧腹大笑,前俯后仰。 梁祝兩人跑了過來,扶起干登,拍著她的背部,幫她順著氣,眼睛狠狠地盯著草叢里的兩人,氣憤地說道。 “這兩人怎么又生事,只會欺凌弱小,有本事去戰場上耍威風去啊?!?/br> 干登呼吸緩了下來,故意扯著嗓子,用所有人都聽到的聲音,說道:“咳咳...這兩人口出狂言,侮辱謝先生,說謝先生根本沒什么學識,還說她是靠著拋頭露面才博取的名聲。我只是與他們爭辯了幾句,他們就上手狠狠地推了我?!?/br> 頓時,人群怒火被點燃了起來,所有人都開始指責兩人,那兩人剛剛從地上爬起來,頭上還頂著一些雜草。 聽王藍田這么說,正要爭辯,一道宛轉悠揚的聲音穿透了進來。 “偏見,從古至今皆有之。我雖是女流之輩,卻也有顏面端坐其上,讓眾男子屈居于下而面無愧色?!?/br> 只見一道娉婷裊娜的身影從人群后方穿了過來,端的一身知書達理,從容不迫。 “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書院自然以道高術專者為尊,不學無術者為卑?!?/br> 所有人都鼓起掌來,一臉贊嘆地看著女子。 謝道韞走到干登跟前,溫和地說道:“本席謝過這位小公子。不過,我慣來不用與他人爭辯,以免落了淺薄了。小公子,一起走吧?!?/br> 一行人便拋下兩人,離了去。 秦京生也有些沒臉,但還是轉過身對王有勝說道。 “她可絕不像你說的那樣,可不會沒人要啊?!?/br> 王有勝也點了點頭,這謝道韞長得實在標志,就連他也不能違心說她貌丑無鹽。 * 學堂內。 馬文才并不愿屈居于女人座下,起身離去,來到校場。堂中,也有些人意動慫恿,跟著馬文才離了坐席。 學堂內只剩梁祝,王藍田及荀巨伯四人。 英臺有些失落,對著謝先生說道:“先生...” 謝道韞擺了擺手說道:“無事,哪怕只剩下一人愿意聽本席講學,本席也愿意傾心相授?!?/br> 指了指坐席,說道:“坐?!?/br> * 校場上。 馬文才腳下踩著蹴鞠,向著四面八方逃竄的學生狠狠踢了過去,發泄著內心的憋悶。 而課后的干登四人,卻聯合起來到處游說,煽動內勤罷工,因為內勤多為女性,她們也是憤憤不平。 “看不起我們女人,他們是不想吃飯啦?!边@是食舍蘇大娘說的,從今天開始休息三天。 “真可惡,我倒要看看,沒有女人這幫男人怎么活?!边@是浣衣舍眾人說的,直接撂下沒洗完的臟衣服。 “沒錯,今天就要讓他們重新估算,我的重量?!边@是醫舍小蕙說的,貼了張告示在門上,大門緊閉。 上書:“不給看不起女人的男人與狗看病?!?/br> 好了,學子們休課,她們便休工,全部聚到學堂聽課,這謝大家的課,常日里可不是她們能聽到的。 “哈哈哈哈哈哈,登登,英臺這招挺損啊。不過...這馬文才怎么這樣?也看不起女性?!?/br> “他啊...家庭原因?!?/br> * 聽聞那些輕賤之人,竟然聚在他們學堂,坐著他們坐席,一群人憤怒地跟著馬文才來到了學堂。 “你們這些下賤之人,憑什么坐在這兒,我們的座位豈是你們可以坐的?!蓖跤袆僬f著便要上手想將她們拽了出去。 干登走到馬文才跟前,站定,握住了他想要掀翻坐席的手,掀開罩衫,向著謝道韞行了個禮。 “學生王藍田,適才室友莽撞,有辱先生,學生代他給您賠罪了,學生想先離堂,請先生應允?!?/br> 謝道韞看了看他們兩個,寬容到,“賠罪就不必了,有個是非曲直就好,你去吧?!?/br> “謝先生?!?/br> 說完,干登便拉著馬文才走了出去。 不知為何,馬文才沒有反抗,只是眼睛奇特地盯著兩人交握的手,跟了出去。 * 書院后山的小道上。 干登拉著馬文才穿梭在樹林間。 “你來書院讀書,無非是圖個仕途順遂。品狀排行落第,影響將來九品中正的評選。聞道有先后,謝先生的經史見地,都是你要學習的榜樣?!?/br> “你清醒點?!?/br> 干登語重心長地規勸著馬文才。 結果,回頭看去,這人明顯沒聽進去,正發著呆呢。 想著這人是從小被迷了心竅,她便收了話,不想再廢話。 “嘖...”干登內心有些嫌棄自己,“明明是覬覦對方的rou體,還培養上品德了?!?/br> 無趣地轉過頭去,說道:“你就當我沒說?!?/br> 突然,干登雙手被他從背后擒住,細嫩的脖頸也被他掐了去。 “你有什么目的?” 馬文才靠近他,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后,脖間的手指微微收攏。 干登仗著他看不到,翻了個白眼。 “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