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他這樣說著,語調極輕,尾音都帶著入骨的繾綣。 葉無音靠在他胸前,靜靜聽他描繪著那樣一座塔。 金玉鋪就的地面,螢石鑄就的塔身,層層陣法織就一張天羅地網,傾一國之力,建造這樣一座塔——就為了困住她。 “你是南黎孕育出的琉璃花,合該養在最美的容器里?!?/br> 蘇言莞爾一笑,偏頭道:“縱觀天下,還有什么是比在我身邊更安全的呢?” 他盈盈淺笑,一雙碧色的瞳孔橫生一線。 令葉無音聯想起了某種冰冷的,遍布妖冶鱗甲的爬行生物。 那日午后正好。 南黎的天空總是一望無垠,大朵大朵的浮云漂浮在天際,倒映萬里山河絢爛如畫。 少年身后桃花灼灼。 她其實不喜歡蓮花,比起那種淡雅的美,還是桃花的嬌艷更讓人覺得溫暖。 但蘇言總是把她和蓮花聯系在一起。 “巖國有一種蓮花,花瓣是紫色的,只在夜間綻放?!?/br> 玄衣少年比劃了一下:“它的葉子很大,和這里的蓮花不一樣,大得能把你整個托起來?!?/br> “等下次花開了,我托人帶些種子過來?!?/br> 他把葉無音放下來,指著金云宮前的水池道:“到明年這個時候,你就能見到了?!?/br> “嗯?!?/br> 葉無音見他興致很高,不免有些擔心:“能長出來嗎?” “能啊?!?/br> 蘇言悠悠地說:“又不是什么名貴的品種,只要有水,哪里不能長呢?” “那我很期待哦?!?/br> 少年蹲下身子,拾起她腰上的束帶:“這世間還有不少珍稀的品種,你若喜歡,我都幫你尋來?!?/br> 他這樣說的時候,眉眼間陰戾褪去,終于有了一點少年的模樣。 葉無音看著這樣的他,忽然意識到。 當初對他一見傾心,正是愛極了那個風情萬種的儒雅少年,卻不知為何,每每他見到自己,就變得陰郁狠厲。 遠遠的,從挽玉橋上,有大臣結伴而來。 “下朝了吧?” 葉無音今天穿了一身紅色的宮裙,裙擺繁復交疊,一根綴滿珠玉的絲帶松松綰在她腰間,一端正被蘇言握在手里。 “看起來是這樣?!?/br> 蘇言漫不經心的把玩著帶身,剛好看到走廊拐角處,有個小太監捧著一碟糕點,小心翼翼的向他們走來。 葉無音開口:“阿言?!?/br> “怎么了?” 被這么親昵的喚著,蘇言也不覺反感:“要我抱嗎?” “不是……” 猶豫了一下,葉無音終于說:“他們都說皇甫浚是當世第一戰將,武功之高,鮮有敵手?!?/br> 蘇言嗤笑:“或許吧?!?/br> 觀察著他的神色,葉無音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那跟阿言比起來呢?” “我?” 蘇言有些詫異的看著她,葉無音問:“要是你們打起來的話,阿言你打得過他嗎?” 一陣長久的沉默。 小太監總算把桂花糕護送到石桌上,長出了一口氣,正準備向公主請安,就聽到玄衣少年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笑聲。 “哈哈哈……” 他身形單薄,這一笑之下,本就清瘦的肩膀也在微微顫抖。 第一次見到蘇言這樣。 老實說,葉無音有點被嚇到了。 小太監大概感同身受,伸手就要來拉她,卻聽頭頂上少年一聲冷哼:“名將?” “別開玩笑了?!?/br> 刀光起,綢帶舞,漫天噴濺的鮮血染紅了枝頭淺色的桃花。 深紅色的血順著石桌,一點點滴落下來,將少年一張精致美麗的面孔染上了鬼魅的兇戾。 他單手按在太監的肩上,左手提著一顆頭顱。 葉無音臉色雪白,定定的看著那顆頭顱上一雙怒張的眼睛,眼白上布滿了血絲,嘴里叼著一柄鋒利的匕首。 “他少年成名,一戰定天下,難道我不是?” 隨手將那顆頭顱扔進了湖里,湖水氤氳了一片血霧,引來了遠處負責巡邏的龍甲衛。 蘇言一腳踢開刺客的無頭尸,冷笑:“我也是名將啊?!?/br> 見葉無音呆呆的站在那里,蘇言寬袖一拂,將她臉上的血痕抹去:“當年若不是淪月臨陣倒戈,這江山哪還輪得到姓葉?” 他仰起頭,嘴角一抹血痕。 手中絲帶平滑如刃,竟能生生將人的頸骨砍斷:“不然,你早該是我的皇后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