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茗便拋下了他，起身走到譚毅身邊。

    譚毅問他，“你跟他說了什么？”

    于茗看著譚毅，神秘地說，“沒說什么?！?/br>
    他倆走出籃球館，譚毅又把他的圍巾在他脖子上多纏了幾圈。

    于茗問他，“你不忙了？”

    “剩下的她們能搞定。你呢，小綠茶，本來準備去哪兒？”

    他也不知道?！啊瓢??！?/br>
    “酒吧五點才開門?！弊T毅嗤笑，“你就是來找我的吧?！?/br>
    “才不是！順道而已?！?/br>
    譚毅拽著他的圍巾，把他拉到身前，然后他們倆在籃球館門口來了一個吻。

    這一吻親的于茗氣息不穩，但結束后他還是隱隱不滿——既然都是要親吻的，為什么不在那群女生面前親？！

    “接下來想去哪兒？”

    賓館……

    下意識冒出這個詞的時候于茗嚇了一跳，但還好他沒說出來，他才沒這么欲求不滿。

    “你說呢？”他把問題踢給譚毅。

    譚毅換了衣服，他們去吃了日式料理，接著，譚毅帶他去了一個十分前衛的現代光影藝術館。于茗知道這個位置，前幾年還是個特定的古董交易場所，后來游客稀少，漸不景氣，應該是近一年才改造成藝術館，能看出來的目前游人還很少。

    買了票進去，入口處是個大型互動裝置，更像一個網紅打卡點，巨幅蒙娜麗莎由3d效果的高清顯示屏呈現，里面是光影隔間，人可以進入其中，坐在特定位置，在特殊的攝像頭下，作為畫面主角出現在外面的巨幅熒屏上，色調完美融合。游客可以拍照留念。

    “這樣拍照，大多會很搞笑吧?！庇谲粗@裝置的使用介紹，不經意地對譚毅笑道。

    譚毅看了看他，又看向畫面，“你要不要試試？”

    “不要，一定好傻?！庇谲竦鼐芙^，態度柔和。

    一個女工作人員站在不遠處，此刻微笑開口，“你一定要拍一下，我覺得你拍會很有效果的?！?/br>
    譚毅仍然鼓勵的看著他，于茗推脫，“你為什么不進去，我幫你拍?！彼杂型艘?。

    其實于茗對藝術并不算完全無感，相反，他算是熱愛的。大學期間他不喜愛本專業，自修的就是藝術，他現在的工作也和設計相關。只是，那時候夢想在步入社會后就成了一個特定年紀的特定的夢，他鮮少再去享受那種孤獨美好的氛圍了。

    而且蒙娜麗莎……是被附庸風雅使用的最多的作品之一，他很難想到他也會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在想什么？”譚毅問他，拉回了他的注意力，“我記得你很喜歡達芬奇，那就去感受一下?！?/br>
    他喜歡……但是……他多久沒有想過這種喜歡了……

    “去吧，我也想看?！弊T毅隨意的說著，但于茗卻被激起了一陣酥麻——那是一種溫情。

    他最后決定走進去。

    里面是個大面積黃光的暗室，有很多鏡頭，中間是一個紅布軟凳，于茗坐下來，不安地看著一無所有的前方，想擺出蒙娜麗莎的姿勢。

    這時，譚毅掀開厚重的門簾，“把外套脫掉?！?/br>
    口音是命令的，于茗聞言照做，把外套交給了譚毅。

    “把圍巾……解開，搭在你肩膀?！弊T毅繼續指導和審視著，讓于茗有些緊張，但一一照做，譚毅要退出去時，于茗連忙問，“這個要去掉嗎？”他摸著脖子上的的頸環，想這應該很違和……

    譚毅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會兒，說，“戴著就好?！?/br>
    于茗挽著披巾，再次擺出蒙娜麗莎的姿勢來，想要微笑，但因為擔心外面巨大熒屏上大大的違和感而有些僵硬。他并非對外表不自信，但蒙娜麗莎的微笑太有魅力，太“標準”了，讓他從心底認為他無法做到和她一樣。他心底想著要從容典雅，優雅大方，但表現出來的他自己也認為拘束不已。他不適地堅持了一會兒，不見有什么動靜，感到有些沮喪，他已經認定待會兒成圖出來，譚毅一定會嘲笑他像個神經質的小丑。

    就在他愁云鎖眉之時，譚毅走了進來，“完了嗎？”于茗問，但譚毅直接來到他身邊，突然抬起他的下巴并吻了他，于茗震驚，立刻推開他，“你做什么，外面看得到的！”

    譚毅不在意地后退一步，抱著胳膊打量他，思考道，“我覺得你不用刻意去模仿蒙娜麗莎，她那么胖你這么瘦。你試試側身，抬起頭，就像這樣……”他又過來，低頭以同樣的姿勢吻了一下于茗，“沒錯，閉上眼睛也非常好，”于茗睜開被吻時閉上的眼睛，譚毅托著他的下頜，繼續，“保持這個角度，放松?！?/br>
    于茗仰頭望著他，他們的視線在暗黃的燈光下交融。

    “看起來不傻嗎？”于茗不確定地問，畢竟蒙娜麗莎的姿勢才是最經典的。

    “你有你的風格，于茗……”譚毅深邃的目光鎖定著他，溫柔地說，“別總想著他人的看法，做你自己，而且，你看起來美極了?！?/br>
    那種不適和違和感消失了……他感到了一陣輕松。

    譚毅出去了。

    于茗依然靜靜的坐在原地。暖黃而厚重的光撫摸著他，他忘記了攝像頭和“標準”的蒙娜麗莎，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緒中，突然間，他好像真的變成了一支玫瑰，匍匐在浩瀚無垠的沙漠，它寂寞、空虛、饑渴，這似乎是無法躲避的命運，直到有一天，它看到一只毛色鮮亮的狐貍奔跑著由遠及近，他活力滿滿，光芒四射，在陽光下像個神一樣的生物，玫瑰看呆了，專注地望著，羨慕不已，但由于太過專注以至于忘了躲開，奔跑的狐貍沒發現它，踐踏了它……玫瑰以為他要死了，然而踐踏它的狐貍并沒有走遠，他感覺到了異樣，回頭發現了它，又返回來耐心地扶它起身，為它澆水。從此以后，玫瑰慢慢好轉，它以為好動的狐貍會很快遠去，但實際上每次他盡管會離開，也只是一小段時間，仍會帶著甘甜的露水和肥料回來，不斷地滋潤著他。慢慢的，這支玫瑰開始貪心起來，他想要這個澆灌永遠只屬于它……

    但他從來不敢說。

    終于有一天，這枝玫瑰成熟了，它結出了嬌艷的骨朵，在陽光和清風中微微顫抖，它感覺自己要開花了，但他忍住開花的欲望，等待著狐貍，想為他一人綻放。狐貍終于來了，又為他帶來了露水，輕吻著它的骨朵，于是，它在狐貍傾灑露水的時候，悄悄地打開了花瓣。

    正如玫瑰接受狐貍的澆灌，于茗也自然地支起頭顱，迎接譚毅的吻……一陣暖意包裹了他，他覺得這種感覺，應該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