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后面兩天閆峙沒再聽說裴憶欽鬧出什么事情來，但那一晚的話仍令他心有余悸。

    裴憶欽的失憶是個轉折點，他獲得了裴憶欽的愛，擁有了一個不再只是空殼的幸福家庭，他本該停止出軌，一切到此為止就好。但人的情感聯系不是像連線游戲一樣簡單，連錯了可以重來，說收場就收場。每個人身后都有一張網，千絲萬縷，錯綜復雜。

    睡在旁邊的祁憫翻了個身，半邊身子壓了過來，腦袋枕到了他的胳膊上，眼睛還沒有睜開，手先摸了過來，嘴唇靠過去胡亂在他臉上親了兩口。

    “你什么時候醒的？”

    “剛醒?！?/br>
    閆峙在他額頭上啄了兩口，說道：“好了，該起床了?！?/br>
    “著什么急？”說著他兩腿絞住了閆峙的左腿，手往他胯間摸去。

    “一大早就發情了？”

    “別動，我檢查一下腫了沒有?！?/br>
    他的手指在yindao口滑了一圈，贊許道：“好緊啊?！?/br>
    閆峙剜了他一眼，用手指夾住了他嘴巴，無不遺憾地感嘆道：“你要是個啞巴就好了?！?/br>
    祁憫拍掉了他的手，嚷嚷道：“趕緊去刷牙吧！”

    “不賴床了？”

    “嫌你嘴臭?！?/br>
    祁憫這人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之前那點矛盾閆峙主動說了兩句軟話兩人就算和解了，他們之間無形中也形成了一種默契——誰都不準再提裴憶欽的名字。

    嘴上不提不代表心里不想，閆峙時常出神回想裴憶欽那一句“謝謝你一直對我不離不棄”。真是一句莫大的諷刺啊，他們的關系長久以來是不斷的相互索取，愛的比重究竟占幾何呢？

    毋庸置疑他是愛裴憶欽的，但那是有瑕疵的愛。他的愛沒有結婚時宣誓詞里寫的那么偉大，假如裴憶欽沒有那張臉，甚至可以這樣說一旦裴憶欽和他想象中不一樣，他可能就不會再那么愛他了。

    譬如現在。裴憶欽對他越好，他越明白，原來的五年里裴憶欽是沒有一刻為他心動過的，原來真的有人的心可以比石頭還硬。

    排除情感因素，他仍然堅持和祁憫在一起，還可以當成一場后知后覺的報復吧。

    在離開度假小島的前一晚，祁憫幫著閆峙收拾行李，發現其中有一個包裝精致的大盒子，指著問道：“這是什么？”

    “哦，給小百的禮物?！?/br>
    “對兒子這么好？”

    閆峙玩笑道：“如果你肯叫我爸爸，我也愿意給你買?！?/br>
    祁憫朝他撲了過去，清了清嗓子，貼在他耳邊軟軟膩膩地喊了一聲“爸爸”。

    閆峙用手偏開他的臉，“你這一聲我可能要折壽好幾年?！?/br>
    “不喜歡嗎爸爸？那我要怎么喊，您才會滿意??？”

    閆峙去撓他身上的癢癢rou，祁憫壓在他身上像條蛇一樣扭來扭去的，還咯吱咯吱的笑個不停。

    兩人在床上滾了一會，出了一背的汗，但誰也沒有松開擁抱對方的手，靜靜享受這片刻的溫存。

    “后面有一段時間我們可能見不到面了?！?/br>
    “為什么？”

    “嗯...就是要去國外一段時間而已?！彼檬种甘崃耸崞顟懙念^發，叮囑道：“你記得乖一點?！?/br>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br>
    “是啊，小孩可比你省心多了?！?/br>
    “喲，你還做過大數據調查呢?！逼顟懲蝗挥謫柕溃骸澳阆矚g小孩嗎？”

    “之前不太喜歡，但是有了小百以后，不知不覺發現其他小朋友也挺可愛的?！?/br>
    “可愛的小孩怎么樣都可愛，不可愛的就是不可愛?！?/br>
    閆峙失笑了一下，說道：“如果是自己的小孩當然怎么樣都可愛?！?/br>
    “如果讓你再生一次，你會愿意嗎？”

    閆峙偶爾還會夢到那一天的場景，醒來時像是被澆了一桶冰水。

    “沒有如果，問題不成立?！?/br>
    祁憫手肘支起了上半身，眼睛里的光點漸漸暗淡了下去，他慢慢靠了過去，嘴唇輕輕貼上了閆峙的嘴唇。

    “真希望我們能早點遇見?！?/br>
    ——————

    閆峙的飛機晚點了，司機把他送到家差不多快八九點了。一進門，冷冷清清的，保姆說裴憶欽帶著閆希柏去他大哥家里了。

    閆峙以為裴憶欽肯定知道他今天會回來，雖然談不上是件多重要的事情，但被忽略了，總歸還是有些失落的。

    差不多快十一點裴憶欽才獨自回到了家。

    閆峙在客廳等他，問道：“小百呢？”

    “哦，留在我哥家里了。明天再去接他吧?！?/br>
    都說小別勝新婚，裴憶欽卻一副多說一個字都欠奉的態度。閆峙享受了這么些時日，有些心虛，起身從背后抱住了裴憶欽，輕輕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

    裴憶欽面部的肌rou一下就僵硬了起來，眨眼間，又神色如常。他牽過閆峙的手，轉過身，靜靜地凝望著他，“我這幾天都昏昏沉沉的，夜里總是做噩夢，然后被驚醒……我……”

    他欲言又止的神情，籠罩著一層華麗薄脆的易碎感。無法不心動。

    “我知道，我都知道?！遍Z峙抱緊了他，臉頰貼著臉頰，親吻著他的鬢角，“是我的不對，我不該離開你這么久?！?/br>
    逢場作戲過后，裴憶欽恨不得把身上這層皮都洗掉。他一想到閆峙親過別人的嘴再來親他，摸過別人的手再來摸他，他的精神防線仿佛隨時都要面臨倒塌。

    就在前天他無意間發現閆峙在不久前買了一輛新跑車，但這輛車不像是閆峙會開的，而且不管在哪個車庫他都找不到。于是他打電話給4S店，經理告訴他車已經送到指定地方了，至于再多的信息就問不出來的。

    他才不在乎誰會開上那輛車，見到那種人只會臟了他的眼睛。但是他一想到一個遠不如他的人搶走了本該屬于他的東西，他就要發瘋。

    閆峙等裴憶欽等得昏昏欲睡時，突然收到了祁憫的消息。

    「這個車鑰匙是你的嗎？」

    ［圖片］

    閆峙笑著回復：「不是。是你的?！?/br>
    「？你送我車？？？」

    「不要嗎？不要還給我好了?！?/br>
    祁憫得知驚喜后整個人在床上彈了起來，對著手機屏幕狠狠親了一口，忙不迭給閆峙發了一條：「爸爸，我真是愛死你了?！?/br>
    裴憶欽正好走了進來，他把聊天清空了，設置了不再接受消息提示，然后大大方方把手機放下了。殊不知他的一舉一動落在裴憶欽的眼里都是那么可疑。

    第二天下午，裴憶欽去接小百之前又和葉韶錦見了一面。

    “你上次告訴我的事情，我信了?！?/br>
    葉韶錦喜上眉梢，強壓下住內心的喜悅，追問道：“那你打算怎么辦？要和他離婚嗎？”

    “為什么要離婚？離婚豈不是便宜其他人了？”

    葉韶錦的臉色rou眼可見地暗淡了下去，他意識到自己又發夢了，把現在的裴憶欽當成以前的裴憶欽。

    “那你可真夠能忍的，他不但出軌，還害你失憶了。你打算一切都既往不咎，相安無事地繼續過日子嗎？”

    “當然沒有，但是不需要你來教我怎么做。我今天就是特地來感謝你一下，沒別的意思?！?/br>
    “那上次的事情？”

    “對不起，我無能為力?！?/br>
    “你怎么那么絕情??？”

    “絕情嗎？”

    是有點吧。

    裴憶欽一貫討厭有人同情他，葉韶錦和他相戀三年之后和平分手，大家各留一線方便日后好相見。沒想到真相見了，裴憶欽心里卻不平衡了。如今他是別人眼里賣身求榮的婊子，葉韶錦則是風光無限的大明星。家里那些丟人現眼的破事還要靠前任親口告訴自己，這世上最倒霉、最丟人的事情不過如此了。

    他不順心，就沒想要其他人也順心。

    “你為什么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心里不平衡嗎？你知道我為了爬到現在的位置付出了多少努力嗎？我一開始只是為了讓你看到我而已，想我們再見面的時候，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樣忽略我。算了，你不幫我也無所謂，但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br>
    “什么樣的人？”

    “一個自私自利、薄情寡義的人?！?/br>
    ——————

    晚餐是在裴憶瑧家吃的，閆峙也來了。閆峙在他家里人面前的表現顯然比他面對閆峙父母時游刃有余得多。

    看來底氣這種東西多半是錢堆砌出來的。

    在閆峙陪小百和裴堯一塊玩的時候，裴憶欽悄悄把裴憶瑧叫了出來。

    裴憶瑧看他一晚上都悶悶不樂的，一猜準不是什么好事，“你又怎么了？”

    “還是昨天的事情，你不是說葉韶錦那邊真的被人動了手腳嗎，你有辦法幫他嗎？”

    “為什么要幫他??？”裴憶瑧眼珠一轉，驚訝道：“不會吧，我告訴你別做這些事情，搞外遇是不道德的...”

    “別亂說，是他來求我的。我...我總不能不念舊情吧？”

    裴憶瑧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勸你別管?！庇钟檬种噶酥肝葑永?，“他知道會不開心的?！?/br>
    裴憶欽透過窗簾縫隙瞥見了閆峙的側臉，轉過頭，問道：“哥，你沒有想過離開樂興，自己再開一個公司嗎？”

    “哪有你說的那么容易？不要想這些不該想的，快進去吧?！?/br>
    “哥?！迸釕洑J拉住了他，“如果沒有閆家，我們現在會是什么樣子呢？”

    “沒有如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