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10月2日 付斜陽的咒術實驗似乎已進入尾聲??炝?,我們很快就能找到蟄鳴了。 繼續昨天的內容。 那之后蟄鳴成了我唯一的朋友。我不喜歡待在姑姑家,在那里表哥會換著法整蠱我,而姑姑會視而不見,有時會差我做些家務,只有姑父會幫我說話,不過我后來才知道,這個禽獸的好意是出于多么齷齪的目的。 說起來,我有沒有在心里罵過付斜陽禽獸?如果有的話,那真是冤枉他了。他和真正的變態完全不是一個性質。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總之我幾乎都是天黑了才回家,我放學后會走十分鐘的路去附近的那個圖書館做作業或讀書,往返路上如果沒有人,我會和蟄鳴說話。 蟄鳴話很多,即使在我不想和他說話的時候。但他不像與人交流那樣,需要不時給予回應來維持社交關系,他縱然被我無視,也還是會一次又一次元氣滿滿地圍著我轉。 我擠進了市內最好的中學,表哥自然是讀不了那所中學的,欺負我的人之中也有考上或者拿錢塞進了我同校的,但終究是少數,也散落在各班。我可以在中學開始新的生活,但謂之“我”的這個人,已經在三年級后的時光里被鑄造,我知道我已經無法再以嶄新的自我面對生活。 我所能做的,就是踩著被過往泥潭臟污的鞋繼續往前走,或許一路走下去,泥污在一次次與地面的摩擦后,會一點點掉落,直至我再也不會留下骯臟的鞋印。 好在這一路有蟄鳴陪我。 幸運的是,學校離姑姑家遠,我得以住宿,我是長住生,只有寒暑假回姑姑家。我并不喜歡宿舍生活,可以的話,我只想獨住,生活空間里只有我和蟄鳴,但我想把父母的遺產留著以后用在更有意義的事情上。還好學校有僻靜的小樹林,那里我還可以和蟄鳴待一陣,這對于我來說就像充電一樣。 其他時候我在學校獨來獨往,我們學校里和我一樣的“書呆子”學生并不少,我在這之中并不算突兀。這兒的學生不像小學時魚龍混雜,我不再名列前茅,但好歹能維持在中上游,也順利地直升了高中。 只是高中就步入了大部分人情竇初開的時間段,縱然我性格孤僻,從父母那遺傳下來的臉還是給我招來了麻煩。有女生,也有男生向我表白過。我不想和誰建立親密關系,便都一一拒絕了。蟄鳴也不喜歡我和別人親近,他表現得太明顯了。 盡管他有時也會希望我能交一些朋友,特別是在我孤立無援的時候。但對于誰來告白,他是一概地表現出厭惡。 這些和我告白的人,我只記住了一個,一個男生,來自我們稱之為關系班的班級,是個富二代,終日和幾個同他一樣拉低我們學校分數線的學生一起在學校里大搖大擺,可能是高二想嘗試些新的,他便盯上了我。 我拒絕了,蟄鳴對他嗤之以鼻。他當然是不服,原本他折騰過我一陣這事就該過去了。 但我差點被姑父強jian的事就發生在高二那一年。而表哥不知道怎么的,知道了。 這個在垃圾學校當垃圾的人,社交圈子里也全是垃圾,其中亦有認識那個富二代的垃圾。 表哥和他們說我是個勾引自己姑父的賤人。 富二代當然不會去驗證,他正好需要一個可以報復我的理由。 從此學校里就傳著關于我的風言風語。 我在宿舍里待不下去了。我只有動用那筆并不豐厚的遺產,在離學校有段距離的地方,租了一個小隔間。那兒最便宜。 在那里,我第一次和蟄鳴有了只有彼此的共處空間。我們也是在那里有了第一次。 那時的性愛就像及時雨,讓我被積攢在心里的負面情緒得以發泄。 但陰差陽錯,蟄鳴落在我身上的痕跡被富二代給捕捉住了。 那一天他把我拉到天臺,扇了我一巴掌,說我是不是瞎,放著同齡人不要,要勾引一個油膩大叔。 你誤會了,我說。 “那你他媽脖子上是什么?” 我看到蟄鳴怒目圓睜。 不可以,如果他也看見了蟄鳴,那我說不定會陷入更深的漩渦。 他扯起我的衣領,我被扼制了呼吸,情緒被提拉著只剩憤怒。 我冷笑著說我一貫風格的氣話,:“我想我或許是真的瞎了,怎么你這個死人還在動呢?” 拳頭落在我臉上,兒時被踹在地上翻滾的記憶霎時涌回腦海,我憤怒至極,破口大罵:“日你媽!你去死!去死!” 我嗓子都喊破了音,他好像愣住了,我乘機逃跑,一路狂奔,沒有回頭。 我縮在蟄鳴懷里度過了一晚上。 第二天醒來時,我發現我的左眼看不見了。 忐忑地去了學校,聽著旁人的談話,我確認了富二代的死亡。 他昨晚如往常一樣騎著他的改造摩托回家,路上撞上了一棵樹,樹枝從他的左眼直插過腦子。他就這么死了。 那一上午我過得渾渾噩噩,蟄鳴一直在我身邊撫摸著我的背。 我又殺了一個人。 但我沒有在此糾結的余地。 有同學問我為什么后背上的褶皺奇奇怪怪。為了讓蟄鳴安心,以致他不觸碰我,不會讓外人覺察出怪異,我得讓自己安心。 但這件事還是盤旋在我心里了一陣子。 我開始想,或許我可以主動去除掉那些對我有威脅的人。 這樣的想法讓我覺得可怕,我用抱住蟄鳴把它驅出腦海。 繁重的課業把這些心思推到一邊,我在書本與練習題中度過了接下的一年多。蟄鳴不愿見我因為學業勞累,但他這個笨腦子當然想不到他其實可以幫我在考場上看別人的試卷作弊。我也不想作弊,人擁有自己能力承受之外的東西,是一件痛苦的事。 高考發揮正常。最好的學校是夠不到的,但好在我生在了A市,A大和付斜陽從前任教的C大一樣,按照調侃,是并列全國第三的十所高校之一。所以付斜陽應該說是平級跳槽……不,他來之后,A大法醫系今年的分數線就反超C大了,且怎么說,他好歹也當了個副所長。 怎么突然說起付斜陽了,掃興。 總之謝天謝地,上了A大。 填志愿、準備大學相關的東西,這些都忙完后,關于主動行奪命契的想法又竄進了我的腦海。 我決定考慮一下。 我決定考驗一下。 考驗分別在只有我和表哥在姑姑家的時候,和只有我和姑姑在她家的時候。 我問表哥話。 “表哥,你當初為什么要……霸凌我呢?” 他好像聽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話,嗤笑一聲,露出一副覺得我莫名其妙的表情。 “我欺負你個弱雞還需要理由嗎?” 我和姑姑共處的時候,我正按她的吩咐在廚房洗碗,她站在一邊和我說著大學學費和生活費由我自理的事。 “姑姑,爸媽留給我的錢沒剩多少了?!?/br> “邱臨,姑姑我也沒錢啊,你不知道我要多帶你這個孩子有多不容易,將來你可得好好孝敬我啊邱臨,怎么說咱們也是一家人,不是我不想給你錢,是我真養不起你了啊?!?/br> 我低頭刷著碗。 “姑姑,為什么表哥欺負我,你不攔著他呢,我們不是一家人嗎?” 她愣住了,沒有說話,我接著試探地問,“姑父對我動手動腳的事,姑姑你也知道嗎?” 我抬起眼看她,她的表情告訴我她知道。 那一瞬間,可以說是壓死了最后一根稻草。 我笑了笑,“沒什么的,姑姑,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br> 真正讓我下定決心殺她的,是她聽到這句話后的表情。 如果她露出一絲歉意,一絲憐憫,我都會放過她。 但她差點笑出了聲——不過她忍住了,嘴角奇怪的上下拉扯,眼神飄忽地說謝謝,然后她背過頭去。 蟄鳴說她在笑。 我回了一趟從前的家,仔細研讀奪命契的內容。 我用左右各一根肋骨殺了他們。 車禍發生前,我給表哥打了個電話。 “麻煩你告訴你旁邊那個老女人,你們一家人活得真的很失敗?!?/br> 他罵我的聲音戛然而止,我知道他們死了。 我感到滿足。 按照經書上的內容,被鬼殺死的人,是不會去往陰間的。 他們會直接化作虛無。 等姑父被折磨夠后,也得給他找個死法。 我發現做個惡人還挺不錯。 可能也因為我知道至少蟄鳴不會離開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