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安布利便腳步匆匆地來到蛋殼室前。

    蛋殼室外的空間大變樣：地上鋪著深綠色菱格紋嵌銀長絨地毯，墻壁變成偏綠的奶灰色，上面等距離懸掛著一盆盆精心修剪、枝葉茂盛的觀賞類植物，球狀裝飾燈零星散落其間。長桌鋪著淡色桌布和淺碧細絨質感桌旗，上面擺放著各種造型的飲料。旁邊有兩把舒適的坐塌，看著就很想讓人躺一躺。一塊光屏貼在墻上，模擬溫馨的壁爐。

    之前這里是簡約又富有科技感的工作室，現在更像是一處舒適又奢華的起居室。

    安布利身穿白色長袍，斜挎一條墨玉綠鑲金邊綬帶，同色單肩披風。觸角在頭頂盤成耀目王冠，他戴著一條懸至胸前的金包紅寶石項鏈，胸前一顆暗紅色的碩大寶石透著低調的奢靡。

    他看向金子。金子繞著他飛了一圈，點了點頭，示意他一身打扮沒有差錯。

    綠絨絨懸浮在他另一邊，頭上戴著一個精心編織的花環。他微微躬身，再次正了正綠絨絨的花環。

    綠絨絨：這已經是第七次了……但金子沒說話，我也就不提醒了吧。

    一切準備妥當。

    蛋殼室里傳出敲擊聲，像是幼崽在嘗試破殼。聲音漸大，蛋殼室外壁出現裂縫。伴隨著“嘿”一聲，蛋殼室從內向外破開一個大洞。

    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洞里又沒了動靜。

    好一會兒，有蛋清似的物質從洞里溢出。安布利凝神一看，發現是液體狀態的精神力。接著一大坨果凍似的精神力擠出大洞，沖的太猛，帶著被裹在中心的費耶特一起淌出來。

    費耶特果凍一路連翻帶滾，顫顫巍巍地停在安布利面前。

    無法妥善掌控精神力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費耶特羞愧地低下頭。他耳尖微微發紅地跟安布利打招呼：“你好?！?/br>
    安布利溫和地說：“你好。很高興見到你，費耶特?！?/br>
    費耶特果凍Q彈極了，彈潤地往安布利身上拱。覺得這樣不太禮貌，費耶特手腳并用地把精神力往身后趕，看起來像是一只在空氣中游泳的烏龜。游啊游，他終于到達果凍邊界。

    清了清嗓子，費耶特很正式地說：“感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br>
    表示感謝也不能光動嘴皮子啊，還是得有點兒行動的。但他個子太矮，讓被感謝的人主動彎腰好像也不太對……

    只糾結一瞬就決定了，他執起安布利的手，“啾”地一聲，親吻安布利的指尖。

    這一吻像是親在心尖尖上，萌得人發顫。

    安布利：……這也太可愛了！

    安布利蹲下身，回吻費耶特幼嫩綿軟的小手，對費耶特露出一抹笑，仿佛天神垂顧人間。

    費耶特猛地低下頭，滿臉通紅。

    安布利心中對小雄子涌起無限愛憐，殊不知，費耶特臉紅是因為想起他在精神領域中當社畜打樁機的樣子。

    有著奇妙誤會的“初見面”后，費耶特繼續鍛煉對精神力的掌控。當他的精神力不再凝成果凍狀后，他終于能離開這間起居室，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清晨。

    費耶特自蛋殼室中蘇醒。

    蛋殼室被改造成了他的臥室，里面放著云朵一樣柔軟有彈性的床鋪。五彩繽紛的抱枕散落在床上和地毯上。當他不能離開蛋殼室時，他難免厭惡這個地方。但現在他可以自由出入了，他不得不承認，蛋殼室里睡覺真的是最舒服、最有安全感的。

    洗漱過后，費耶特換上運動裝，準備出門跑步。

    rou體力量充沛有助于掌控精神力。

    綠絨絨頂著一個亮閃閃的頭環過來，“別忘記保護環?！?/br>
    頭環軟金屬質地，鑲嵌著無數顆碎鉆一樣的能量石，是安布利特地給他做的。這種能量石既能限制他精神力過度逸散，也能反向保護他的精神力不受外界過度刺激。

    把光屏從模擬壁爐狀態換成鏡面模式，費耶特在鏡子前扎頭發。

    鏡子右上角自動播放的視頻把費耶特嚇了一跳。

    視頻里，安布利一臉認真嚴肅地教他整理頭發的一百零八種方法，額外強調每種方法中如何加入各種頭飾。

    他伸手，戳了戳屏幕。

    視頻里的安布利往后躲，瞪了他一眼，像是在警告他認真聽講。

    這也太智能了。

    他忍不住繼續戳戳戳，視頻里的安布利左閃右躲。實在是被小雄子調皮搗蛋到沒轍，安布利憤怒離場。

    視頻里只留一片純白的背景。

    費耶特稍微有點懵。他該不會……又玩脫了吧？視頻里的安布利別是去找本人告狀了？

    視頻重啟。

    安布利扎頭發教學視頻重新播放。

    費耶特舒了口氣，沖著視頻里的安布利直樂。

    視頻里的安布利一邊講解一邊怒瞪調皮的小雄子。

    費耶特捧著臉，笑瞇瞇地看了一會兒，看得視頻里的安布利各種警惕時，噘嘴隔空親了安布利一下。小雄子甜甜地說：“謝謝你?！敝x謝你的用心，連這種細節都照顧到了，真的讓他覺得很溫暖。

    視頻里的安布利無語片刻，繼續教學。

    費耶特自己扎得有些糙。

    他在光屏前蹦迪式甩頭一陣，發現頭環不會掉下來，就對自己的手藝頗為滿意了。

    視頻里的安布利瞳孔地震。

    他像只終于能出籠的小鳥，迫不及待地要跑出去。精神力探測出墻壁上一處與眾不同的地方——房門找到了！他雀躍地奔向那處，閉眼直沖著墻壁撞去。

    成功穿過墻壁！

    清新的風掠過臉頰，陽光灑在皮膚上。

    適應了一會兒戶外的光線，費耶特小心翼翼地睜開眼。

    眼前是一片中間鏤空上下多層的環形廣場，內側一層綿延向上，外側一層環繞向下，像是一個巨大又結構復雜的莫比烏斯環。奶白色的地磚質感細膩柔軟，與無盡的綠蔭結合。廣場正中，一株巨樹聳立，枝干虬勁，無數燦金色的花苞在枝葉間綻放，仿佛陽光墜入林間。

    費耶特做了一番熱身運動，沿著環形廣場跑。

    跑到廣場最上層時，他累的氣喘吁吁，停下來暫時歇腳。陽光毫無遮擋地直射皮膚，他覺得越來越熱。

    又多歇了一會兒，體感溫度越來越高，他覺得自己像是進了烤箱。

    怎么回事兒？

    他抬頭掃一眼天空，震驚地嘴巴張成O型——萬里無云，不知名恒星散發著無盡的光和熱，而恒星里浮現出安布利的臉，還沖他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催促他別偷懶趕緊跑步。

    費耶特：……

    他被嚇得一口氣沖到陰影處。

    費耶特一邊劇烈喘氣一邊問綠絨絨：“那……那是什么！”

    綠絨絨頂著一對豆豆眼，看起來無辜又無知。

    “恒星里……有一張安布利的臉！”費耶特十分驚悚地喃喃，“難道我真瘋了？”

    綠絨絨十分肯定地說：“你的精神監測數據在正常范圍內?！?/br>
    費耶特：您抓重點的能力是不是有點差？

    他們對視半晌。

    好像能聽到伴生機器人腦內瞬間處理大量數據引發的電波聲，綠絨絨突然“眼睛一亮”，說道：“安布利是馬丘比丘星的雄性領主。他的精神力遍布整顆星球?！倍苟寡壑谢^無數數據流，綠絨絨努力處理這種非常規信息表達，“馬丘比丘星是一顆特殊的行星。它游離在附近的恒星系之外，只有自轉沒有公轉，運轉軌跡由安布利決定?！?/br>
    “不在恒星系內？”費耶特指著天空上的恒星驚聲問，“這又是啥玩意兒？”

    “模擬恒星，由雄性領主制造并cao控，能量一般來自行星地心、地外輻射等，其他信息缺乏解鎖權限?！本G絨絨最后一句聽起來格外機械化。

    ……牛逼??！

    費耶特想起安布利的精神力分體曾經跟他說過的話：“我們中的強者能攪動云雨、移山填海?！?/br>
    安布利當時不僅說的是實話，還是謙虛了許多的實話。

    原來，雄蟲真的能強大到這個地步……

    費耶特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

    那種感覺又出現了。

    曾經鼓動他不斷吞噬精神力的貪念。想要更強大的渴求。

    好像他真的能有機會，將無常的命運，將自己周身的世界，都牢牢掌控在手中，再也不會出現突如其來的離別和無法預料的死亡。

    心口鼓脹，他看著自己的手。

    手掌慢慢合攏，最終緊緊攥住。

    身體里仿佛出現了無窮的力量，費耶特再次奔跑起來。

    他跑得又快又雀躍，像是只有這樣才能抒發心中滿溢的情緒。

    少年意氣風發。

    人類李鏡：……

    忍了又忍，人類李鏡吐槽道：安布利的精神力遍布整座星球，那不是咱去哪兒干什么都在他的注視下？被24小時監視這事兒，咱能不能分點兒情緒郁悶一下？

    費耶特腳下一崴，差點兒摔著。

    費耶特：……這，剛剛還真沒想起來。

    翡：我也……

    人類李鏡頗為滄桑地嘆了口氣。

    綠絨絨查看了腳踝，沒什么事兒，但也不建議繼續跑步。

    費耶特沿著廣場往下走。

    綠絨絨：“啾啾?！?/br>
    費耶特：這什么聲音？

    綠絨絨：“安布利發來一封信。是否現在開啟？”

    費耶特覺得挺新奇，“現在開啟?！?/br>
    綠絨絨：“信件初次開啟，請您選擇默認開啟模式：1.伴生機器人朗讀；2.伴生機器人自帶光屏顯示；3.外接設備顯示，此選項需要外接設備才可激活?！?/br>
    費耶特選擇2。很短的一封信，安布利邀請他共進早餐。

    綠絨絨：“是否回復？”

    “回復：感謝邀請，我這就去?！辟M耶特說完，綠絨絨奏響了歡快的BGM，頭頂冒出小煙花，慶祝小雄子完成蟲生中第一次線上社交溝通。

    感覺自己好像還是個幼崽似的。費耶特有些哭笑不得，一時想起了以前許多次綠絨絨為他慶祝的情景。

    綠絨絨還是老樣子，曾經無數次一起接受慶賀的皚卻不在了。

    費耶特抿唇。

    綠絨絨睜著一雙豆豆眼，看起來像個任君蹂躪的球狀玩偶。費耶特逆向擼了一把綠絨絨，讓它頭頂一片的絨毛都支棱起來了。

    綠絨絨頂著一頭亂毛說：“費耶特要不要先回去換件衣服？”

    雖然費耶特覺得運動裝吃早餐沒什么問題，但綠絨絨的建議不會無的放矢，他就聽從了。

    萬萬沒想到，費耶特接下來好一番折騰。

    他回到自己的起居室，跟隨綠絨絨指導，先是沖了個澡，再渾身上下抹潤膚露，頭發涂上發油用蒸發帽包起來。

    綠絨絨頂了頂一處墻壁，一排衣架冒了出來。

    費耶特套上內褲、質感極為親膚的內襯衣、墨綠色豎領長袖衫。綠絨絨接著給他拿來白色吊帶襪。

    費耶特：？？？

    綠絨絨以為費耶特不知道怎么穿，頭頂光屏自動播放教學視頻。沒錯，還是安布利親自錄的。

    視頻里，安布利上身穿著寬松的襯衫，下身只有內褲，一雙長腿白得發光。他拿起一只深綠色的吊帶襪，先將襪子卷到最底下，然后抬起一條腿，腳尖繃直，絲襪一路親吻著他的腳背、腳踝、小腿，直到大腿根處停下。

    費耶特：……

    安布利套好另一只長襪后，撩起襯衫下擺，露出一截勁瘦的腰肢。他在漂亮的腹肌上纏上一條腰帶，用腰帶上的吊帶咬住大腿根處的絲襪。鏡頭切了個近景，集中在安布利大腿根處，給費耶特展示吊帶的扣是怎么扣上的。

    費耶特臉都紅了。他拿著白色吊帶襪，實在是下不去手。

    綠絨絨察覺到小雄子的為難，“十分機靈”地給費耶特換了一雙安布利同色吊帶襪。

    費耶特：……

    瞄了眼衣架中陳列的其他材質和顏色的吊帶襪，費耶特咬牙把手里這雙套上了。

    下半身只穿了同款吊帶襪的安布利沖他禮貌鼓掌。

    費耶特臉上快消退的紅暈又涌了上來。

    然后，他套上長及腳踝下擺散開的白色長袍、花紋繁復又艷麗的短款馬甲、三指寬的腰帶，腳蹬墨綠色鞋尖微微上翹的尖頭鞋。

    綠絨絨遞來一套更華麗的頭環。網狀銀底上嵌著大小不一的鉆石，最中間綴著一顆碩大的淚滴狀寶石，其中涌動著格外濃郁的特殊能量。費耶特散開頭發，將頭環戴上，尾端編進頭發里。

    再戴上一條鉆石手鏈，一只祖母綠戒指，費耶特覺得自己快成為行走的寶石展品架。一低頭，他才發現鞋尖上也鑲了兩顆貓眼。

    留意到綠絨絨在挑項鏈，費耶特阻止道：“就這樣吧?！?/br>
    綠絨絨繞著他轉了一圈，頗為滿意地蹦跳了一下，“簡單點也好?！?/br>
    費耶特：？？？您管這叫簡單？？

    綠絨絨傾情夸贊，“費耶特真好看?！?/br>
    費耶特：我只覺得心累。

    離開起居室后，綠絨絨在前方帶路。穿過一片綠意盎然的游廊，費耶特一頭扎進一片云霧中。待眼前白霧散開，精美的中庭花園就展現在他眼前。

    花園一側的高亭里，安布利憑欄遠望，只留下一抹背影。

    費耶特雙手拎著長袍前襟，沿著階梯走上去，額間寶石不時輕晃。他在高亭里站定，安布利適時回眸，沖他微笑，一如既往的光耀奪目，點亮整片天空。

    費耶特低頭，又有點臉紅。他腦子里有關安布利的黃色廢料實在是太多了！一低頭，他恰好對上一道好奇又友善的視線。

    一只雌蟲跪坐在安布利腳邊。雌蟲一頭金色短發，看起來年輕又有活力。他見小雄子看過來，眼睛都亮了，特別開心的樣子。

    高亭中，地上鋪著如云朵般柔軟的坐墊，其上散落著各式靠枕。

    兩個矮桌呈九十度夾角擺放。矮桌上，分餐式擺放著餐盤與餐具。

    費耶特聞到誘人的香味。

    他乖乖在矮桌前盤膝而坐，后背挺得筆直，看起來很有儀態，其實心里在默默社恐。死宅了太久，突然見到別的蟲族，他很不習慣。

    他將注意力集中在美食上，那種見到陌生蟲族而產生的不適感不那么明顯了。

    安布利也落座后，短發雌蟲膝行至矮桌邊，先為費耶特逐一掀開餐盤上的罩蓋，一道道形色俱佳的菜肴展現在小雄子面前。

    美食如同奪目的禮花在費耶特眼前炸開！一瞬間他再也看不到別的東西，腦內自動響起中華小當家的BGM，在他眼中每一盤菜都自帶金光！

    費耶特感動的淚水快要從嘴角流出來了。

    另一桌的罩蓋也被掀開，安布利抬手示意后，先拿起刀叉用餐。費耶特有些生疏地拿起餐具，很快就在美食的激勵下將餐具使用的虎虎生風。

    杯盤碗盞數量多，但每一份只有一點點。費耶特將案幾上的美食一掃而光后，居然覺得餐量剛剛好。

    不用問，肯定是細心妥帖的安布利特地安排的。

    吃飽喝足的小雄子幸福的像一朵花一樣，對安布利甜蜜蜜地笑。

    安布利被帶動著也露出淺淡笑顏。

    短發雌蟲余光瞥見雄蟲們相視而笑的景象，趕緊低頭，生怕自己的視線會打擾到感知敏銳的雄蟲們。但他的心，因為這極美好的景象而深深震動。

    借著收拾餐具的功夫，他穩住心神。

    安布利下顎輕點短發雄蟲，向費耶特介紹道：“第七使徒軍團一級軍士長，德維特?！?/br>
    費耶特趕緊調整坐姿變成正襟危坐狀，莊重道：“你好，我是費耶特?！?/br>
    德維特單手撫胸，“很高興認識您?！?/br>
    安布利斜靠在長枕上，姿態放松，頗有興致地看麾下軍士長與小雄子溝通。

    結果，冷場了。

    費耶特絞盡腦汁想出了一句問候：“吃了嗎？”

    安布利扭頭，掩嘴咳嗽，努力壓下快沖出喉嚨的笑聲。

    德維特眉眼彎彎，“謝謝您的關心。我喝過營養劑了?！?/br>
    這樣的回答令費耶特感到疑惑。他下意識看向安布利。

    安布利手指微顫，真的好想捏一捏小雄子的臉蛋啊。他努力將這個念頭拋諸腦后，向費耶特解釋道：“雌蟲的食譜和雄蟲不一樣?！?/br>
    德維特知道眼前的小雄子昏睡多年，沒上過雄蟲初級學校，很多常識都不懂。他補充道：“一般雌蟲進食營養劑就能滿足身體所需了?！?/br>
    費耶特點頭，表示記下了，又是看起來乖巧又懂事的模樣。安布利沒忍住，輕輕碰了碰小雄子幼嫩的臉蛋。在費耶特睜大眼睛時，他收手一本正經地說：“狂歡節即將到來，我最近會很忙。德維特可以信任，到時候讓他帶你去狂歡節玩?！?/br>
    費耶特說：“好的?！?/br>
    安布利看小雄子沒有排斥之意，沖著德維特輕點下顎。

    德維特舉起腕間的通訊器，開心地說：“您可以加我為好友，最近能隨時傳喚我?！?/br>
    綠絨絨看向費耶特。小雄子點點頭。綠絨絨豆豆眼中閃過一串數據：“叮！你與雌蟲德維特成為好友，在狂歡節結束前可隨意互發信息?！?/br>
    為什么加好友是限時的？安布利并沒有加他好友，但能給他發消息，又是為什么呢？還有，狂歡節是什么？費耶特有很多疑問，但他只是默默記在心里，打算回去自己查資料。他不想問東問西，將自己的無知展現給其他蟲看。

    費耶特不說話，安靜再次降臨高亭。

    他低頭喝茶，緩解心里涌起的些微尷尬。

    茶喝完，德維特適時開口，想送小雄子回去。

    費耶特趕緊拒絕，表示自己走就行。和初見面的雌蟲單獨相處，他真不知道該聊什么，還是自己走比較省心。

    謝過這頓美味的早餐，費耶特向安布利和德維特告別后，帶著綠絨絨走了。

    安布利望著小雄子的背影。沉默片刻，他對德維特說：“你最近來古山居住?！惫派奖闶前膊祭唾M耶特居住的地方，亦是馬丘比丘星上最令人神往之處。

    他看了一眼金子。金子心領神會，在古山上安排好了居住地，并將居住處位置以及相關信息發送至德維特的通訊器上。

    德維特查收消息，之后問道：“我剛剛是否有不妥當的地方？”他明白，他出現在這里，現在又能有幸在古山居住，都是為了更好地陪伴小雄子。

    安布利：“我記得你在軍團考核時，成功讓擬態玻璃翼蝶落在了你身上?！?/br>
    軍團考核十分嚴苛，不僅對體力和智力有高要求，有時候甚至需要足夠的運氣。

    德維特升任一級軍士長那一年，他是唯一一個滿分通過升職考核的軍官。那一年的考題之一是得到擬態玻璃翼蝶的翅膀。這種蝴蝶飛行速度快，感知能力極強，一旦被捕獲就會自盡，自盡后翅膀必定破碎。

    同僚們拼盡全力也只得到了破碎的翅膀，只有他，捉住了一只完整的玻璃翼蝶。

    德維特潛伏在玻璃翼蝶出沒的區域，觀察它們的習性，在自己身上涂抹它們喜歡的花粉，將自己徹底融入環境中。整整一個月，他不吃不喝不動，身體進入類休眠模式，代謝循環逼近生命最低點。

    他融進了那片叢林，成為一棵樹、一株草、一朵花。

    擬態玻璃翼蝶錯認了他，停在他鼻尖休息。他沒有動。

    蝴蝶飛走后，又過了幾天，幾只玻璃翼蝶在這一片停留，有一只蝴蝶恰巧落在他半攏的雙掌中——

    他輕柔無聲地攏住了掌中蝶。

    安布利：“想想你當時的耐心和機靈勁兒?！?/br>
    德維特單手撫胸致禮，“我明白了?！?/br>
    費耶特回到自己的起居室。

    他在光屏輕點幾下，室內燈光變暗。他眼前出現3D全息投影，向他展示初覺醒雄蟲們在初級學校的生活。

    一般情況下，初覺醒雄蟲離開母星后，會被分配到十六個固定的星球，在初級學校中繼續過集體生活。如果說母星上由伴生機器人提供的教育類似于快樂的人類幼兒園，那么雄蟲初級學校就是廣泛培養小孩子興趣愛好的輕松小學課程。

    蟲族通用語、數學、宇宙物理等課程由教育類AI教授。

    成年雄蟲老師們負責感性類課程。他們都是熱愛生活積極向上的雄蟲，有自己擅長并一直研習的領域。言傳身教之下，小雄子們也會積極嘗試生活中的各種可能性，漸漸找到自己喜愛和擅長的領域。

    最不一樣的是，小雄子們的生活由老年雌蟲們照顧。

    全息投影。

    一只老年雌蟲單膝跪地，為小雄子整理衣領。小雄子向雌蟲揮手告別，開開心心地跑去上課。老年雌蟲留在原地不動，望著小雄子的背影，眼角浮現慈愛的笑紋。

    坐在近處觀看的費耶特忍不住站起身。

    那只雌蟲十分智能地看向費耶特，眼中有千帆過盡后不滅的一絲溫存。

    費耶特抬起手，靠近雌蟲的臉頰。雌蟲耐心又鼓勵地看著他。他的手蜷縮了一下，極輕地撫過雌蟲眼角細紋，一時陷入回憶中。

    相對平穩的監測數據出現波動。

    “啪！”費耶特一掌拍在光屏觸碰選項上。

    全息投影消失。

    將全息投影改成圖文模式，費耶特沒什么表情地繼續看資料。

    監測數據始終沒有超出安全范圍，但綠絨絨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么。內部追溯該判斷邏輯鏈……金子行為及邏輯分析……伴生雄蟲費耶特定制信息升級包……僅能得出初步判斷，無法提供行動決策。

    大量數據流過后，綠絨絨只是漂浮在費耶特身邊。

    數塊光屏散發點點光亮，讓昏暗的起居室中唯有費耶特周身有些微光明。

    小雄子抱膝坐在寬大的椅子上。

    靜寂與他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