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房間一片昏暗，陳舊的腐味飄蕩著，飯香早已淡去，桌面上幾本舊書被整齊的擺放在上面。 “嗯” 絨絨輕哼一聲，睜開了雙眼，喉嚨中的干燥迫使她下意識的吞咽了兩口唾沫，正直起身體，長時間睡眠帶來的副作用以排山倒海之勢襲向全身，頭暈、疲憊。 絨絨皺了下眉頭，單手支著身體向后仰，墻壁支撐著她，緩沖著剛才襲來的副作用。 于此同時，絨絨伸出手向床頭摸去，忽然間，指腹陷入一陣柔軟之中，呼出一口氣，舒心的笑容在臉上綻放。又捏了捏，拿過來放入懷中。 突然間 “嘭” 巨響從房門外傳來。 絨絨剛綻放的笑容凝滯在臉上，瞳孔微微放大，大腦一片空白來不及做出反應，手便快速伸向枕頭底下。 空無一片。 寒毛卓豎。 她緊咬牙關，身體微微震悚，再次往周邊摸索，入手的感覺依舊是老舊的布料。 一瞬間，頭暈、疲憊感消失，與之替換的是感觀。 它——被無限放大，突突的血管聲在耳邊響起，一股冷汗順著脊背往下緩慢的流淌。 絨絨快速環抱住身體，在潛意識的反應下，雙手 緊緊帶著雙腿不停往懷里縮，連帶著小熊擠壓著胸腔。 忽然間，一個堅硬的東西戳到了絨絨的胸口，她寒顫了一下，回了神。 張了張嘴，聲音干澀沙啞。 “小～熊” 絨絨又吞咽了兩口唾沫，松開了身體，抱著小熊，赤足走下了床，來到了房門前。 昏暗籠罩著房門兩邊，橙黃色的燈光調皮的從門底的細縫射入，照出了她瘦小的趾頭。 “咔嚓” 門把轉動著。 “咯吱～” 房門全部打開，橙黃色的燈光照亮了門口，芳香的氣息也大量傳入了房間。 陳舊的味道與香味各自占據著，絨絨揉了揉鼻子，手臂帶著小熊往懷里縮緊，雙眼看向了客廳。 老舊的吊燈掛在墻頂中央，依稀能看見它原先漂亮的形狀，只不過經過時間的洗禮，少的少，掉的掉。 客廳的一角被騰出了一個空間，潔白的冰柜，擺放在哪里，在燈光的照射下頂面反射出淡淡的光暈。 絨絨瞟了一眼，抬腳走向一旁的廚房，按下廚燈按鈕后，扭動了門把。 “咔嚓” 一道門縫露出。 濃郁的香味和血腥味爭相恐后的從門縫溢出，隨后撲面而來，絨絨被刺激的閉上雙眼。 兩股味道互不相融，形成了奇特的異味在鼻子周圍縈繞不走。 絨絨抬手揮了揮，強大的好奇心使她快速推開廚門，并睜開了雙眼。 廚房是由一條過道組成，前頭大，后頭小。廚房用具、插口等則整齊的安放在過道的一邊，留下一條小道允許人走動和cao作。 每一次絨絨路過，看向廚房，里面都被女人打掃的干凈整潔。 但此時在橙黃色的燈光照射下，早已與遠先的背道而馳。 廚房的地面及四周全被大而透明的塑料薄膜覆蓋。 薄膜表面，大量鮮血肆意的濺撒著，鮮紅的顏色彌滿著整個廚房，在地面上匯聚成大小不同的血洼。 凌亂的痕跡覆在血洼上，一路延伸直至廚房的最深處。 絨絨雙眼呆呆的凝視最深處，抱著小熊的手臂輕輕往懷里代，抬起腳。 “吧唧” 腳陷入血洼之中，凝固的血塊破碎，腥臭味直沖上頭，黏膩的附著在腳上。 絨絨似沒有察覺，依舊呆呆注視著，再次抬腳，跨入廚房。 廋黃的小腳染上了顏色，為凌亂的痕跡覆上新的裝飾，一路延伸直至最深處。 盡頭處，芳香味與腥臭味更加濃郁，絨絨雙眼搜尋著。 橙黃色的燈光太過柔弱，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朦朧。 絨絨捏緊了小熊，張了張嘴 “媽、mama” 四周一片寂靜。 絨絨再次環視四周。 “mama” 無人回應。 “噠噠噠噠噠” 絨絨抱著小熊，快速跑出廚房，她想起了日記最后一頁。 “怦怦怦”心快速的跳動。 腦中瘋狂的回想著最后一頁的內容。 奔跑中，凝固的血塊有稍許濺起，淅淅瀝瀝的掛在腿上，隨著腿部的運動，滑落至腳底被踩碎碾壓。 雙腳再次被黏膩的觸感包裹住，腳底頓時滑膩冰涼。 此時腦中清晰的閃過兩個字 “浴室” ————— 絨絨張著嘴粗喘著氣，手再次緊緊捏著小熊。 “砰” 巨大的碰撞聲，吵醒了浴缸里的女人，她睜開雙眼看向了門口，一團模糊的身影映入眼簾。 “呼呼～～” 女人聽見快速減弱的粗喘聲，雙眼一愣，隨后立馬揚起了微笑。 “嘩啦” 女人抬起手臂朝門口招手，陰影停滯不前，她依舊微笑著，雙眼盛滿了柔情，再次朝門口招手。 喊道 “絨、絨，過、來” 女人的聲音輕軟無力，難以打破浴室中的寧靜。但陰影還是動了，陰影伸出了手，一如既往地的摸向了旁邊的墻壁。 “啪”浴室的燈瞬間開起，女人微瞇著眼，看著門口。 燈光打開的瞬間，絨絨瞳孔微縮，雙眼充滿了驚詫。 “媽、媽”絨絨向女人大喊，聲音沙啞刺耳，由大轉弱。 小時候嬉戲的浴缸，此時溢滿了鮮紅的顏色，明亮，刺眼。 絨絨的雙眼轉向依舊招著手的女人，不，應該是她的母親。 兩對雙眼相撞，女人眼里的情緒，深深刺入了絨絨的眼中。 絨絨的雙眼不知不覺中有眼淚滴落，她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時候。 那時候..... “啪嗒” 小熊掉在了腳邊。 絨絨深吸一口氣，整理著衣服，抬起腳，輕聲踱步的向女人走去。 女人寧靜的看著向她走來的女兒，靜靜的聽著腳步聲慢慢失去了最初的規律，變得凌亂。 終于腳步聲停止了，絨絨來到浴缸前，她抬頭仰望著女人。 女人低頭下了頭，燈光此刻柔和的打罩在絨絨的面部，令女人更加清晰可見。 “為什么?”絨絨問到，她雙眼睛直視著女人。 女人張了張嘴，看著絨絨眼中的點點憤怒和迷茫，無聲的止住了。 她放下手撫摸著絨絨的頭頂，隨后摸著絨絨的臉頰，替她擦去淚痕。 絨絨的臉頰漸漸輕蹭著女人的手。 女人無聲的笑了笑，雙眼彎成了月彎。 “嘩啦” 一顆rou色鮮紅的心臟出現在女人的手中。 絨絨的眼中心臟仿佛在跳動著，“怦、怦、怦、”一下兩下，鮮紅、活力，在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旎旖（ni yi）的光芒。 絨絨迷戀而又憎恨的凝視著它。 女人也轉過頭癡看，眼里映入了鮮紅，也映入了瘋狂。 “漂亮吧！” “絨絨” 女人伸出手指親昵的撓撓心臟表面，再緩慢的收攏手心。 “噗呲” 指甲劃開表膜，手指進入，直至聚攏，指腹相互摩擦。 女人微瞇著雙眼慢慢感受，她轉過頭，嘴角上揚，面露微笑。 絨絨的雙眼此時被女人的面容吸引。 “她不懂，也許她從來都沒有了解過母親”絨絨心想 絨絨看著女人又恢復了往日的瘋癲，雙眼盛滿了柔情，也溢滿了瘋狂。 她的臉離開了女人的手，雙眼又恢復了原來的冷漠。 女人仿佛無所察覺，摸摸絨絨的腦袋，牽引著，使她看向坐在懷里的男人。 “絨絨，快看” 女人把男人的腦袋轉向絨絨，雙眼卻陶醉般深深凝視著男人。 男人面部猙獰，但一雙眼睛卻微彎，形狀迷人，嘴巴成微笑的弧度，嘴角被拉扯上揚，用別針固定在臉頰兩邊，牙齒血紅，牙齦外露。 “他多么的開心快樂”女人輕聲說到 絨絨看著男人的眼睛，黑色的瞳孔里填埋著驚恐、痛苦。 絨絨扯扯嘴角，揚起一個微笑，雙眼中冷漠被沖破迸發出了喜悅，眼淚又無聲的流下，guntang熱烈。 女人轉過頭看著絨絨的面容，她依舊保持著微笑，一雙鳳眼彎的更彎了，過長的睫毛遮住了瞳孔里的情感。 忽然間 “嘩啦” 女人身軀彎曲，頭依靠在男人的背上，拿著心臟的手，摸著男人空洞洞的胸口。 她輕輕拍拍絨絨的腦袋，手指向某處指著。 絨絨順著望去，那是一把長刀，它靜靜的躺在血洼之中。 “離自己不遠，只要走兩三步就可以拿到”，絨絨心想著，并收回了視線，低垂著頭，手指拽緊了衣服，心里亂成一團毛線。 忽然腦袋傳來觸感，絨絨抬起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女人的微笑，她輕啟嘴唇輕柔的聲線從中傳來。 “絨絨” 絨絨緊起的手指松開，她忽視心中的亂，走了過去，拿過來，遞給了女人。 絨絨抬頭凝視女人的面容，想要從中找到什么，但女人過長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變化，只見她微笑的嘴角。 女人的手又輕輕拍拍她的腦袋，拿起長刀，在男人空洞的胸口左右擺動，調整角度，猛的用力。 “噗” 一刀刺入 血在燈光籠罩下液濺灑著，絨絨的雙眼此時染上了鮮紅，她看見長刀插入了母親身體中，那是她親手遞給母親的。 她仿佛看到一絲血液濺向了自己，伸出舌頭送入嘴中，溫熱、腥咸的感覺由舌尖傳來。 她看著母親微張著嘴輕聲低喃著，她忍不住傾身緊貼浴缸聽著。 突然，絨絨感覺到自己張開了嘴。 “mama” “恩” 絨絨聽到一聲似有似無的輕聲，她看向女人的雙眼，但早已閉上。 絨絨站在浴缸前久久沉默，她凝望著浴缸里的男女，聞著血液的味道。 她上前扒拉著，想要把女人拉出，可是長期廋弱的她拿把刀都廢去了極大的力氣，更何況是拉人呢。 “噗嗤、嘩啦” 女人和男人被絨絨拉弄的靠在了浴缸頭，拉弄的動作使浴缸里鮮血濺起，撲在了絨絨的身上，淋了個半身。 “嘀嗒～嘀嗒～” 衣服黏膩，沉重的掛在身上，血液順著衣服角往下滴落。 絨絨一低頭，血紅的顏色映入眼簾，母親的低語仿佛就在耳邊。 絨絨猛的回神，極速喘息著，隨后又深吸一口，呼出，抬起手整理著衣服，走到小熊旁，撿起它跑向了客廳。 “噠噠噠噠噠噠”沉靜的房間里回蕩著奔跑聲，突然奔跑聲截然而止，絨絨站在了客廳入口。 燈光依舊在照射著，陳舊的墻壁，掉色的沙發，老舊的燈，還有那個灰色電話。 絨絨抬起一只腳踏入，瘦弱的小腳暴露在燈光之下，低頭看去，小腳被血液包裹著，動動腳趾，絨絨扯出一個微笑來，雙眼彎成一個弧度，過長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情緒，抬頭向電話走去。 “嘟嘟..” “救、救救我”絨絨聲音嘶啞，語氣膽顫、驚恐的說到。 ————————“絨絨，從你出生的那一刻，到現在，你的眼睛一直像我”溫柔的低語不斷從耳邊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