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你是我這一生仰望的月亮

    霍景在得到謝謝之后就失去了秦蘇的聯系，秦蘇是真的只把他當學生家長，朋友圈點贊都沒有，邵明華得知此事后扒了眼霍景的手機，說，“舅舅你真不行，這是我們秦老師工作號，她生活號可豐富了?！?/br>
    “你怎么知道？”

    “我有她生活號唄，”邵明華嬉皮笑臉，“我有個小號加過秦老師微信，我們是游戲好友，不過她不知道這個是我?！被艟安[了下眼睛，這個外甥很會來事，“這樣，我把我還這個小號給你，反正我也不用，你跟我媽面前說我點好話?！?/br>
    “可以，成交?！?/br>
    霍景加了秦蘇之后也沒有主動說話，甚至也沒有點贊，但是從朋友圈可以看出秦蘇的生活確實很豐富多彩，精神上永遠自給自足，他一度覺得不要去打擾秦蘇的生活，但是又覺得不甘心。事情的轉機出現先某個周六，他去酒吧給一個相熟的朋友捧場，遠遠就望見秦蘇很沒形象地蹲在門口打電話，看起來像是被放了鴿子，“你們有沒有搞錯啊，我人都到了，這時候你們不來了？”然后她氣憤地掛了電話，委屈地蹲在那里抽了兩下鼻子，霍景以為她要哭了，實際上她只是打了個噴嚏，然后站起來準備離開。

    霍景覺得好笑，走過去，伸出一只手拉她起來，說，“秦老師，好久不見?！?/br>
    “霍先生，”秦蘇很驚喜，“你來這里喝酒？”他今天的著裝很年輕，休閑的T恤和長褲，非常干凈利落，背影看過去甚至像是男大學生。

    “來給我朋友捧場，他是老板?！被艟把院喴赓W，“你一個人？”

    “不是，但是我被放鴿子了?！鼻靥K看了看他，“你也一個人？”

    “我一個人，不如一起？”霍景心里忐忑不安，但是臉上云淡風輕，“我在這里存了不少好酒?！?/br>
    “其實我對酒一般啦，”秦蘇不好意思地笑，“我每次來都是為了這里的麻辣燙和牛腩飯……”

    秦蘇坐在露臺上一邊聽駐唱歌手唱歌，一邊吃完了一份麻辣燙和一份牛腩飯，其間老板過來跟霍景打過一次招呼，看著那兩份飯欲言又止，秦蘇視而不見，支著下巴專心聽歌，霍景就專心看秦蘇。

    “不喝點酒嗎？”霍景推過去一杯雞尾酒，“度數很低，還有點甜?！?/br>
    “不，我酒量還可以?！鼻靥K轉過頭看霍景，“不過戒酒了，胃不太好?！?/br>
    “你可以不把我當成學生家長，沒必要這么客氣?！?/br>
    “不是，只是你有點像我曾經認識的一個人，”秦蘇好像陷進了回憶里，“我記得我答應過一個人不會忘記他的，但是……”她苦笑一聲，“很好笑吧，我已經想不起來他的臉了?！?/br>
    霍景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一只手握住了，他莫名覺得秦蘇是在說自己。秦蘇好像陷入了回憶里，他不忍心打斷這場回憶，只好悄聲問，“為什么？”

    “我高考結束跟閨蜜去旅游的時候，在某條街‘見義勇為’，救過一個男生，他跟你有點像，個子高，聲音又好聽，當時他好像得罪了什么人被圍攻，我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舉著電話說我已經報警了。其實我真的報警了，但是那群人不信，說實話我當時很有些后悔，因為已經跑不了了……”

    “那個男生人蠻好的，替我挨了好幾下打，后來我想明白了覺得自己有點傻，警察是跟一群保鏢一起來的，我想了半天才明白那是他家里人……那時候我還是有點幻想期，覺得是不是卷入了什么黑幫斗爭?！彼嘈σ幌?，“那個男生被家里人接走的時候說我一定要去看他，我說好……后來我才發現其實我的頭傷的還挺嚴重的，住了幾天院，被家里人強行接走了。我沒有辦法去看他，當時他傷的應該很重吧，感覺自己像是食言而肥了一樣?！?/br>
    “那你，為什么不記得他的臉了？”

    “因為我根本沒有看清他的臉，那條巷子沒有燈光，警察來的時候燈光很亮，可是我左眼糊了一層血，右眼又高度近視……”秦蘇嘆了口氣，“我其實想過要不要去找他，但我怎么可能找得到呢？我連他叫什么都不知道?！?/br>
    霍景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酸澀的感覺，原來她沒有忘記我啊。秦蘇已經轉過頭去接著聽歌了，歌手自彈自唱，他聽到秦蘇輕輕哼著：

    ”　Cause　I，ve　been　by　myself　all　night　long，

    Hoping　you，re　someone　I　used　to　know.

    You　look　like　a　movie，

    You　sound　like　a　song，

    My　God，　this　reminds　me　of　when　we　were　young”

    “他叫霍景，”霍景拍了拍秦蘇的頭發，“他還記得你攔在他面前，對那群小混混說，你不要怕?！?/br>
    秦蘇轉過頭，一臉不可置信，霍景把他在腦海里重現了無數遍的話說了出來，“等月亮出來的時候我就帶你跑出去，雖然今晚可能沒有月亮……但是我一定會陪你等到該來的人。我一直想問你，為什么要提到月亮?！?/br>
    秦蘇好像終于確認了這個人就是她救過的那個男生，于是很高興地拿起酒杯碰了一下，“沒什么，只是想讓你有安全感。其實我也有點害怕，是在給自己壯膽，但是不重要！這才是真正的久別重逢，值得喝一杯！”

    霍景盯著她漂亮的眼睛，覺得天上的銀河和塵世間的光芒都倒映在她眼里。

    霍景知道秦蘇喝多了，他自己也喝多了，不然怎么會覺得這樣陰冷的夜晚，打在身上的雨滴竟然有些暖意，他開了兩間房，秦蘇躺在床上的瞬間就把臉埋進了枕頭，他好笑地把她的臉從枕頭里撈出來，幫她用熱毛巾擦了下臉，秦蘇沒有化妝，卻還是掙扎著說別動別動，我真的妝花了！

    霍景于是幫她脫掉外套，蓋好被子，看她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自己睡意也翻涌上來，夜很深，已經沒有月亮了。

    霍景知道自己這么做不對，但還是無法控制自己低下頭，在秦蘇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他輕聲說，“你轉過去的側臉，組成你名字的聲音，你笑聲的調子，這些是你留給我的偉大玩具。我在黎明中將它們玩味，我失去它們，我找到它們；我把它們講給一些流浪的狗，講給黎明里一些流浪的星星?！?/br>
    秦蘇好像聽到了霍景的話，迷迷糊糊地說，“‘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給你瘦落的街道、絕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阋蚕矚g博爾赫斯嗎？”

    “不，我只喜歡你，你是我這一生仰望的月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