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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長生志·昭夢在線閱讀 - 02 怎不依

02 怎不依

    三月下旬的早春,宮里不需向皇后每日請安和晨昏定省,太后也常年抱恙不見人,位份最高掌管后宮的紓貴妃也長期禮佛甚少讓姐妹早起請安,每日初一十五聚在一起說說話便算了。昨夜何貴人又被翻牌子,進宮才一個月,她已經兩次坐在送去侍寢的馬車上,位份從選侍連跳兩級成為貴人,而順貴人在華露閣里氣得都動了胎氣,她進宮一年外加懷孕了才成為貴人,可何雪彤進宮才一個月便成了何貴人,她氣自己的母家不夠顯赫。

    詩韻和槿棋品著茶,聽到小德子說順貴人動了胎氣,皇上也不去瞧她,二人低眉不語,心里都明白自己若不爭氣也會成為另一個順貴人。沒多久,第二晚詩韻被翻了牌子,第二天就進了位份,成為顧小媛。

    詩韻進了位份本該是喜事,可詩韻一個人待在宮里鐵青著臉色一言不發,看這情況,繡舞都不敢去打擾,槿棋一聽心想不妥,詩韻和自己不同,她從小便被家里人訓練得極好,出生開始注定要進宮為母家爭氣,她怎會對侍寢不開心呢?

    柳悅一聽不對頭,趕忙把自家主子拉回來,不要觸了詩韻的火頭。院子里的桃樹已經開始開了小半樹淡粉的花兒,小英子和小路子在桃樹下做了一張搖椅,讓主子能在在搖椅上賞花,卓菊也放了幾個大碗在樹下,打算接住掉落的花瓣做桃花糕。

    “主子您看,這老桃樹的花雖然比其他桃花開得遲開得淡,可是能讓主子不賞別的桃花注意只在它身上,也是它的本事?!?/br>
    聽著柳悅的話,槿棋伸手摘了一朵淡粉的桃花,別在耳后,蹦蹦跳跳跑出門了,碧桃趕緊跟在身后,柳悅拾起碗里的落花,端到廚房做了起甜湯。

    槿棋帶著碧桃在御花園里賞著三月紛飛的柳絮,手里握著一把魚食喂錦鯉,她和碧桃閑聊起來:“你說這池錦鯉會記得住喂過它們的人嗎?”

    碧桃答道:“小姐,鯉魚不通人性,只知一口食物,隔著悠悠之水又怎會知道誰人喂過呢?”

    “碧桃啊碧……”槿棋的話還沒說,聽到一聲男人的嘆息,御花園之中……

    錦鯉池對岸,假山之后傳來一聲嘆息,槿棋一時好奇,把魚食全撒池子里,悄悄走到假山附近,聽清原是一把男人聲,聲音溫柔也帶有磁性,聽起來還很年輕,尋常侍衛太醫大臣又豈敢躲在御花園唉聲嘆氣,又不像太監那般尖細,莫不是哪位皇親國戚,先帝有七位皇子,四皇子和七皇子早夭,皇上是六皇子,今年才二十,五皇子嚴親王也年過三十了,這里的人很可能便是自己的丈夫——當今皇上。

    只要想到這點,槿棋趕緊往反方向走,她尚未侍寢,要是被皇上發現她在的話,一輩子也別想侍寢了,只能在宮中孤獨終老,雖說她不想進宮,可也不想寂寂無聞老死宮中,能爭得一時富貴也得讓母家光榮,將來失寵也好什么也好,不連累母家便可以了。

    一路快步走回去,在早春的天氣中有一絲薄汗,柳悅見狀趕緊用帕子擦擦她額上的汗珠,蟠桃服侍她換過一套衣服,不到一個時辰,傳來了何貴人被翻牌子的消息,她才把心放下了。

    第二日下午,紓貴妃在御花園和皇上下棋品茶,皇上突然問起:“這批秀女還有誰沒有侍寢?”

    紓貴妃思索一下道:“是燕合宮的魏答應和荷意宮的林答應?!?/br>
    “都是誰家的女兒?”

    “魏答應是西北靖康侯的孫女年十五,林答應是禮部尚書千金年十六?!?/br>
    皇上唇角一彎,合上折扇,傳敬事房太監,今晚就翻了荷意宮林答應的牌子,紓貴妃看著這熟悉的笑容,知道這盤棋又下不完了。

    槿棋知道自己侍寢的時候并沒有多大驚訝也沒有喜悅,靜靜聽著太監宣讀,坐上馬車后又靜靜地青棠池沐浴更衣,按照規矩妃嬪侍寢時要在青棠池沐浴更衣后,裹在棉被之中再送到皇上寢宮里。

    柳悅從太監宣旨的時候一直滿臉笑容在主子身邊,可槿棋的表情依舊非常冷靜,柳悅心中有些害怕,主子才十六,有這樣的表情會不會冷靜過頭了?她不敢說出口,怕主子緊張,只求神保佑主子能順利侍寢。

    在靈犀宮冰冷的床上,紅燭和龍涎香并沒有為她心中增加一絲溫暖,不知詩韻躺在這里的時候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想法,她害怕昨日在御花園聽到的嘆氣真的是皇上,若皇上認出她該怎么辦?

    心驚膽戰了半刻,門外太監高喊著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上推門而入時,她緊閉雙眼,只聽見一句:“喬兒,果真是你?!?/br>
    皇上怎知她的字是喬呢?

    睜眼一看,槿棋怎么都認不出來皇上是誰,可怎知她的閨字是喬呢?

    年輕的皇帝坐在桌邊,倒了一杯茶開始說道:“十年前父皇出巡祁州,我十歲你六歲,我落難到祁州被林家的少爺小姐帶回林府,林尚書認出我是六皇子,連夜把我送回祁州行宮?!?/br>
    什么?十年前在路邊撿的乞丐居然是六皇子?這一切和槿棋本來心中的劇本完全不一樣,她還考慮過要是皇上質問她有沒有在御花園見過他,可怎么會……爹爹當年只說把小乞丐送回他家了,可沒說過這個小乞丐就是六皇子???!

    槿棋冷靜地答道:“臣妾無禮,望皇上恕罪?!?/br>
    不管槿棋多驚訝,她絲毫不敢輕舉妄動,一來被子下的她全身赤裸,二來眼前的是皇上,若是觸怒龍顏可會連累母家。

    “槿棋,叫我容楚?!彼亚那陌涯樫N到槿棋面前眼神中滿是寵溺,十年未見,若不是當初林家兄妹,怕自己早已是宮斗之中的犧牲品,他的四哥便是死在他面前。

    槿棋明白這時候要是說句臣妾不敢,必然只是一個寵幸幾次便被拋諸腦后的結局,怯生生開口說句:“容楚……”傅容楚,已是皇帝了,卻還是小孩子氣。

    容楚的手已伸進被子之中,槿棋還是有些少女的嬌羞:“那我們趁早歇息吧?!敝讣庥行┚o張的抓著床沿,他低沉嗯了一聲讓她打了個寒顫,起身把一雙紅燭吹滅了。

    槿棋第二日早上和別的妃嬪一樣被抬回自己宮里,只是全身早已酸軟無力,柳悅侍奉她沐浴的時候都睡得不省人事,還好容楚連續五天都沒翻她的牌子,第六天月事來了,敬事房撤走她的綠頭牌,好些日子都見不著如狼似虎的皇上了。

    幸運的是敬事房重新上她的綠頭牌時,麗妃見容楚已經連續幾天都沒心情翻牌子,送了好多補品過去,估計他暫時沒工夫翻牌子了,槿棋在荷意宮里坐著搖椅賞花聽著小路子不知道哪兒聽回來的消息,心滿意足繼續看著漫天淡粉的桃花飄落,心情極好。

    知道當晚容楚翻了陳妃的牌子,估計麗妃的心血全讓她占了。

    麗妃第二天繼續往靈犀宮里送補品,翻了槿棋的牌子,有上次侍寢的經驗,槿棋知道這位丈夫年少氣盛,大把力氣折騰她,還有麗妃的補品催谷,若不是昨夜翻了陳妃的牌子,估計麗妃這些補品全讓槿棋受了。

    容楚早已在等她,披著單衣在燭光下看奏折,馱衣太監把棉被包裹好的林答應放在龍床之上,關上門的一刻,容楚放下奏折……

    管什么?

    婉轉承恩好幾個時辰,容楚不僅不累還有精神拿了奏折過來看。

    近日有奏折說肇城有地方惡霸霸占民田長達十年,當地民不聊生,派去的人回稟說當地全靠惡霸背后的商戶支撐起當地商業,若是根除惡霸,商戶也受牽連,若無了商戶當地必然是一座死城。

    “后宮不可議政,臣妾有一辦法,可不敢提?!?/br>
    容楚正為此焦頭爛額,什么后宮不可議政都拋諸腦后:“快說,我們夫妻閨房之話但說無妨?!?/br>
    “惡霸能霸占民田十年不會毫不作為,必然是背后商戶需要民田種植,種植的也需要勞動力,官府可以先抓惡霸殺雞儆猴,再足額將民田買下,百姓可以拿著這筆錢自己做點小生意或是去別處安居,再將民田租用給商戶,商戶優先聘用原主做工更能減租,若有不愿賣田者,官府按市價每年向百姓收購農作物,連續收購十年,若是遇到失收還能選擇當初的賣田方案,有效期十年?!?/br>
    “誒!”容楚兩眼發光,又打開另一份奏折,上面說的是南方去年雨水失收,很多水果都爛在地里,今年的農地受到蝗災,已經不能播種了,德州知府求朝廷出面賑災,甚至已經有難民把蝗蟲烤熟果腹充饑。

    槿棋稍加思索:“蝗災,南方地區,容臣妾看看地圖好嗎?”

    她看著地圖琢磨著,德州一帶位處極南,蝗災常年都有發生,也靠近沿海,曾經有打算建立關口,可當地常年有蝗災,不適宜建立關口,所以關口才在靠近內河之一的江州建立:“臣妾愚見,德州一帶沿海,歷年蝗災主要發于植物因雨水腐爛,德州又以民間手工著名,不如棄農從商,農田全舍,沒有農田自然不會引來蝗災,地大可作商業之都,接受全國的貨物流通,商人可以在一個地方搜羅出全國的商品,德州百姓又可發揚德州手作,只不過時間和前期投入巨大,怕是百姓會不依?!?/br>
    “棄農從商,也怕是難以實行,百姓世代以務農和手工業維生,舍棄農田可難呀?!?/br>
    槿棋知道后宮不可議政,甚至是蝗災大事,閉口不敢說下去,趕緊扯開了話題:“臣妾一介婦道人家不懂這些大事,荷意宮的桃花開了,不如明日臣妾做點桃花糕送來靈犀宮?!?/br>
    容楚把她摟在懷里慢慢地睡了,可槿棋絕不敢睡,她眼前之人待她溫柔得不像是皇帝,詩韻侍寢第二天為什么會鐵青著臉色,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們怎么不知道?

    第二日過午,侍寢完回荷意宮之后她才安心睡下,過午起來隨便吃了點東西,帶上柳悅做的桃花糕去靈犀宮,紓貴妃正給容楚研墨,見是槿棋送點心來了,便三人一起坐下吃點心了,紓貴妃夾起一塊晶瑩剔透的桃花糕道:“meimei宮里的桃花今年開的巧,本宮才有口福吃上一塊桃花糕,”話鋒一轉,“今年進宮的八位meimei都侍寢過了,按規矩是該晉下位份,皇上您說呢?”

    “嗯,是該晉下位份了,槿棋晉為良媛吧,封號就……”容楚不經心讓槿棋晉為貴人,她心里一驚,她才進宮一個月侍寢兩次就晉為良媛,這可得惹眾怒了。

    幸好紓貴妃也是人精:“臣妾知道皇上寵愛林答應,可祖宗規矩新晉宮嬪晉封,不能取封號?!?/br>
    出名賢惠的紓貴妃不愧是能三年穩坐貴妃寶座的人,這句話若是換了旁人便是以下犯上之罪了,但容楚只是點點頭說:“貴妃所言極是,那按規矩辦,一切勞煩愛妃了?!?/br>
    槿棋心里默默驚嘆,容楚脾氣可真好,但為什么順貴人進宮侍寢這么久還是選侍,有孕后才被晉為順貴人,這其中必有蹊蹺。紓貴妃雖然看起來為人和善賢良淑德,后宮之中卻穩坐寶座,必然有比麗妃及顧昭儀更加厲害之處,當下宮中最受寵的是紓貴妃、麗妃、顧昭儀,紓貴妃和麗妃是皇上三年前登基時大婚,與皇后同日進宮,進宮時位份便已經是紓妃和楊嬪,沒多久便冊為紓貴妃與麗妃,第一年選秀時,顧昭儀才進宮,進宮后得到隆寵,不過一年半便已爬到昭儀之位,第二年的秀女位份都不高,之中最得寵的是黎嬪,其次便是剛懷上龍裔的順貴人。

    從靈犀宮回來,柳悅做了桃花餅讓槿棋品嘗,只聽聞皇上翻了詩韻的牌子,沒來得及給詩韻送一份桃花糕,當夜便傳來了圣旨,槿棋從林答應變成林良媛,賜黃金百兩。

    可詩韻侍寢完還沒天亮便抬回來了,一大早繡舞就去宣太醫,太醫說顧小媛心結氣郁,受了風寒,多加休息便好了,紓貴妃聽說顧小媛病倒后二話不說便過來,賞了一壺寧神湯,讓宮女好生侍候著主子。等紓貴妃走后,顧昭儀也過來了,折騰了好一會,噓寒問暖后才走了??粗櫿褍x浩浩蕩蕩的架勢離開之后,槿棋才過來看她一下,詩韻臉色蒼白坐在床上,神情恍惚,不像是受了風寒的樣子,莫不是被下毒了?

    宮中妃嬪勾心斗角,詩韻剛進宮算是很受寵愛了,若是有誰想把幼苗扼殺在搖籃里,現在必然是最好時機,即使太醫診出來被下毒了,也是位高的娘娘們下的,怎么敢說出來?

    槿棋握著她的手正想開口,可詩韻下意識縮走自己的手,發覺來者是槿棋才放下心來,輕輕握著她的手道:“喬兒,我……?!?/br>
    “jiejie莫怕,是我來了,有什么事情但說無妨?!?/br>
    詩韻嗚咽著說:“我不敢說,我怕,約莫估計到表姐猜出來了,所以我更怕?!?/br>
    “究竟是何事這么神秘,”槿棋知道詩韻每次侍寢的確有不妥,她經歷過什么?容楚在床第之事上的確太心火旺盛,可也不至于驚嚇如此,“我從未見過jiejie這個樣子,meimei也害怕jiejie出事?!?/br>
    詩韻擦擦淚水,再三確認房里沒有下人,在槿棋耳邊小聲說:“你侍寢的時候,發現皇上手心是不是一層薄繭?”她回想起,容楚手心的確有層薄繭,是練武之人才有的,輕輕點了點頭,詩韻啜泣著說,“我發現我每次侍寢的人都不是皇上……”

    “什么!”

    詩韻趕緊捂住她的嘴,繼續在耳邊小聲說:“我每次侍寢的時候皇上進來后都關燈和蒙上雙眼,我感覺到那雙手非常柔軟細嫩,就像是女人的手,昨夜聽到那人的一句呻吟聲,的確不是皇上?!?/br>
    能在靈犀宮寵幸一個妃嬪,而且還是皇上知情的情況下,這是如何荒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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