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頭的話一針見血，目前和他有瓜葛的男人們全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個武功高強，自己在他們面前和三歲小兒戰斗力差不多，真拿到麻藥怎么下不被他們發現都是個問題，萬一一個失手被用在自己身上——不知道麻藥算不算毒藥？

    “我說小王爺，你非得把自己活得這么憋屈嗎？”許老頭捻著胡子皮笑rou不笑地看著他?！八∥抑毖?，你上輩子肯定沒少被人用固執，食古不化，不懂審時度勢之類的話形容?！?/br>
    “……”又是見血的一針扎在顧晴心頭。

    “活兩輩子了還要逆天而行，你不受罪誰受罪呢？”許老頭搖頭晃腦?！叭绻沂悄?，美滋滋地當個小王爺有什么不好的，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有車有房有資產，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就算要強制搞基也能挑顏值高的搞。雖說這生活條件是比不上上輩子，但凡事不能只看縱向，也得比橫向啊，萬一要你像魔教教主那樣從乞丐開始……算了，反正路是你自己選的，你高興就好?！彼酒饋?，擺擺手?！靶◆~姑娘今天可以下床走走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問問她有什么打算?！?/br>
    顧晴跟著站起來，他說得也對，但是自己心里那道坎不是那么容易過的，如果可以選擇的對象是異性，也許自己不會那么抗拒。二十多年根深蒂固的思維哪能一兩個月就轉變過來呢？

    小魚正在侍女的攙扶下扶著墻在慢慢踱步，她看上去氣色好多了，如果忽略她臉上猙獰的傷口的話。

    她住的客房里沒有擺鏡子，應該是怕會刺激到她影響她恢復，沐念景想得很周到，但是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容貌已毀呢？

    看到顧晴和許老頭走過來，小魚斂裙下拜，神情落落大方，絲毫沒有避著人的意思：“民女小魚謝過小王爺救命之恩?！?/br>
    顧晴有些手足無措，他還是不習慣古人的繁文縟節，想去扶起小魚又怕碰到她的傷口，一時沒了主意，倒是許老頭搶前一步扶起小魚。

    “小魚姑娘不必多禮?！?/br>
    他和許老頭異口同聲。

    “小魚姑娘，先前是我對你無禮在先，又連累姑娘遭受大難，希望姑娘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br>
    顧晴向著小魚深深一躬，連一旁的許老頭都嚇到了一跳，更別提小魚和侍女了。

    “小王爺言重了，小王爺縱有不是，也沒有真正傷害到我，何況小王爺對我有救命之恩，小魚心中只有感激，不敢有怨言。是我命中該有此一劫，如果不是小王爺搭救，我早已喪生府衙，哪里還能好好的站在這里呢?！?/br>
    小魚蒼白的臉上浮上一抹苦笑。

    顧晴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說。

    “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做人應該朝前看?！痹S老頭出來打圓場。

    “這里風大，小魚姑娘還不能吹風，有什么回房再聊不行嗎？”

    他要婢女扶著小魚回房，看到顧晴也跟著走進去后，他的目光投向院中一棵大樹上。

    那大樹枝繁葉茂，哪個武林高手躲在上面想不被發現那是分分鐘的事。

    他身邊的藍衣面具男也察覺到異樣，警覺的目光看向那棵樹，眼中殺機頓起，下一秒就要飛撲過去，許老頭拉住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多事。

    一被他拉住，藍衣人滿身的煞氣頓時消失無蹤。許老頭在他手心用力掐了一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小魚姑娘，你就安心留在這里養傷，別的什么也不用管?！蔽葑永?，顧晴渾然不知道外面的波瀾暗涌，他不知道該和小魚說什么，只好用一些讓她安心的話來安慰小魚。

    “謝過小王爺，等我行動方便些就會離開，不敢叨擾?！?/br>
    小魚再次離坐福身。

    “虧欠的診金日后也一定會盡力償還的?！?/br>
    “小魚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鳖櫱绮恢勒f什么好，本來他想說你想一輩子留在王府也行，但是這樣名不正言不順，小魚未必會接受，給她一筆錢讓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但這又跟施恩一樣，小魚同樣不一定會接受，讓他一時進退兩難。

    “小魚冒昧想請小王爺幫個忙?！毙◆~看著顧晴，似乎在揣摩著他的心思。

    “姑娘請說?！?/br>
    “我想開一間繡莊，希望掛靠在王爺名下?！彼渎浯蠓降亻_口?！爱斎徊皇亲屚鯛敯讙烀?，繡莊的收益會給王爺分成?！?/br>
    顧晴愣了一下，小魚這個要求太出乎他意料。連一旁的許老頭都愣住了。

    “世子把查抄王家的一部分家當給我當賠償，雖然對我而言是很大一筆錢了，但坐吃山空，所以我想用它們來做個賺錢的營生，我一介女流無親無靠，想要開繡莊，自然要找個靠山，而濟州府里，我想不到還有能比小王爺更大的靠山?！?/br>
    顧晴沒有理由不答應。

    出了客房，顧晴看著同樣若有所思的許老頭，問他：“老許，你說小魚會不會和我們一樣？”不然很難解釋為什么一個賣唱的姑娘為什么突然間那么有生意頭腦，雖然只是開一間繡莊，但知道找王府做靠山，不是誰都有這個勇氣和頭腦的。本來顧晴以為她遭此一劫很大可能會遁入空門，沒想到她這么快就走出來并且為以后打算了。

    許老頭瞄了他一眼，我很老嗎？叫我老許？

    “不知道，也許她本來就有做安穩營生的念頭但一直無力實施，所以想借現在的契機呢?！彪m然對顧晴的稱呼很不滿，但許老頭還是說出自己的見解。

    如果和他們一樣，那樣原來的小魚真的太可憐了。

    “總之她能想開是好事，對了老許，你這身武功學了多久？”

    顧晴想起一件事。

    “原身自帶的，從會走路就開始學了，用了不少旁門左道的法子提升內力，可惜內功雖然深厚，但后遺癥也不小，所以我輕易不出手?！?/br>
    “有什么快速入門的法子嗎？”顧晴問他。

    “你想學武？”許老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著顧晴。

    “不行嗎？”

    “行，最快的方法是找人強行幫你打通經脈，不過這滋味……嘖嘖……如果你有機會遇到魔教教主可以問問他感受，如果他愿意和你交流的話?！痹S老頭一副光說都牙疼的模樣?！安蝗痪屠侠蠈崒嵈蚝酶?，三五年應該能入門了?！?/br>
    靠！三五年才能入門？他穿過來才幾個月就讓人吃得骨頭也不剩了，五年？估計早成向日葵了。

    三天時間很快就過完了，王妃誕辰在即，整個王府都忙得不可開交，當然，顧晴只需要當個富貴閑人就好，每天不是閑逛就是練那本內功入門心法，三五年就三五年，總比三五十年好。

    王妃的壽誕到了，一大早顧晴就跟著沐念景在臨街搭起的雨篷施粥施米贈藥，當然了，他們是主子，只要開頭做做姿勢，剩下的交給下人們就好。

    前來領取布施的人排了好幾條街，顧晴看著這些面黃肌瘦拖兒帶女的窮苦百姓，第一次感受到幸好自己還能抽到個王爺，不然生在這樣一個年代，光是為了活下去就得疲于奔命了，哪還有時間給他傷春悲秋。

    不過他一直以為濟州府已經算是富裕之地了，想不到窮人還是一樣的多?？磥頉]有哪里是缺窮人的。

    看著眾人施了一會粥，沐念景便帶著他上了馬車去王府家廟。

    “哥，母親是個怎么樣的人？”顧晴問坐在同一輛馬車里的沐念景。

    “王妃是個很好的人?！便迥罹暗幕卮鹱岊櫱绨櫫艘幌旅?。沐念景為什么叫王妃而不是叫母親呢？

    馬車一路疾行，出了城又走了好久，終于來到了沐王府的家廟，顧晴這才發現，原本以為家廟是用來祭祀祖宗的，沒想到它真是一座廟宇，雖然不是很雄偉，但干凈整潔，沒有看到香客，不知道是本來就不對外開放還是今天實施了管制。

    “世子和小王爺這邊請?！币幻湍峁米呱蟻碛铀麄?。

    “王妃最近還好嗎？”沐念景問那個尼姑。

    “王妃很好，最近又抄了幾管佛經說要送給世子兄弟倆?！?/br>
    兩人邊走邊聊，顧晴只負責當背景板，一伙侍衛和季越則跟在后面不遠處，季越傷勢還沒完全痊愈，本來顧晴不想讓他跟來的，但他硬是跟來了。

    彎彎繞繞走了一會，來到一扇虛掩著的門前，門內隱隱傳出木魚聲，知客尼姑敲了敲門?！罢堖M?！蹦爵~聲停了下來，一個溫柔的女聲響起。

    顧晴聽到那個聲音心里不由一動，這個聲音太熟悉了。熟悉到讓他一聽就有股落淚的沖動。

    沐念景和顧晴站在門外，尼姑推門進去，垂手站在門前畢恭畢敬地輕聲開口：“王妃，世子和小王爺來了?！?/br>
    “讓他們進來吧?！蹦莻€讓顧晴魂牽夢縈的聲音再次響起，知客尼姑退了出來，向沐念景他們做出請的姿勢?！巴蹂垉晌贿M去?！?/br>
    沐念景拉著顧晴的手走進門內，正對門的是一尊高大的佛像，佛像腳下放著供案，供案前的蒲團上跪著一個女人，正在敲著木魚。屋里光線不是很足，香煙繚繞，氤氳了佛像的臉，整個房間顯得頗為肅穆。

    聽到他們進來的腳步聲，女人站了起來，轉身看著他們，秀美的臉上神色淡然。

    看到她的臉的時候，顧晴腦袋嗡的一聲，眼淚就落了下來，一聲“媽”脫口而出。

    眼前的人和他上輩子的母親長得一模一樣。

    王妃看了他一眼，臉上依然淡淡的沒有什么表情，兒子在她面前落淚似乎并沒有觸動到她的情緒，但轉向沐念景時，她的眼神明顯溫柔了許多。

    “念景，這些日子來辛苦你了?！?/br>
    顧晴仍然看著她，但心緒很快平靜下來，即便她長得和母親一模一樣又怎么樣？她不是自己的母親，只是一個和她長得相似的陌生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