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光的破碎
季家的老宅是祖上留下來的,有些年頭兒了,很大很夠氣派,進了大門后還要經過前院兒走上一段石子路才能到主宅,進到了主宅里,也就意味著這場虛偽親情戲碼的終結。 和往常一樣,無論季知楚回來的多晚,一家人都必須要在一樓坐上一會兒,也不久,就一刻鐘。 季耀和季墨盯著季知楚的臉不做聲,而季老太太,她已經太老了,糊里糊涂的早就不清楚家里是個什么局面,只知道樂呵呵的看著眼前的孩子們,倒是顯出了幾分慈愛的意味。 雖然,老太太早就不記得眼前這些孩子們姓什名誰了。 看著垂垂老矣的季老太太,季知楚的臉上帶著乖順的笑,但她的心里完全不會產生任何憐惜的情緒,哪怕一丁點兒。 季知楚永遠都不會忘記,季老太太最后一次發病的時候,她19歲,那之前的幾百個日夜,她最長的休息時間也就堪堪只有半天,從17歲開始她接下季耀的爛攤子,整整兩年,時時刻刻的籌謀,整頓集團,回籠股份,一個嶄新的商業帝國在她的手中誕生。 而季老太太做了什么呢,她在就只剩下一點點清醒神智的時候,還沒忘記叫回她,折辱她,要求她這個災星,把集團股份交還給季耀和季墨。 那兩個一直躲在家宅里的正統季家人。 也對,從季知楚聽得懂話的那時起她不就知曉了嗎,在他們眼里心里,季知楚的存在是個兇手;是災星;是他們情傷的恥辱柱;還是個不配擁有自己臉皮兒的人,季知楚可以是一切給人帶來骯臟痛楚的東西,但永遠都不會是季家人。 季知楚維持著笑容,臉有些酸,她停止了腦海中不斷涌現出的那些不愉快的回憶,每次回到這棟房子里,她都會覺得這一刻鐘要比平時的幾天還要漫長。 劉叔是個十分稱職的管家,分秒不差的前來宣告著這次家庭靜坐的結束,季知楚的笑像是紋在臉上了,隨著季之歡默默起身的動作一起站定,等待著幾個大人各自回房。 “頂著這張臉這樣笑,讓人覺得惡心?!?/br> “學著她照片上的樣子有什么用,東施效顰?!?/br> 季知楚和季之歡目送著三個大人上樓的身影,在他們消失在拐角前,如預料般,季耀和季墨陰陽怪氣的諷刺挖苦聲一前一后的傳進了耳朵,這些年來每次回到這里都是這樣,難聽的話會遲到,但絕對不會缺席。 季知楚倒也習慣了。 從季耀三人起身時開始,季知楚就一直在用余光瞟著季之歡,如愿的見到季之歡因為聽到那兩句嘲諷而輕輕皺起的眉時,季知楚的心情忽然有些明媚起來,回到這兒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不耐的事情了。 “姐~” “這周過的怎么樣,還好嗎?工作上事情多嗎?累不累?” 季知楚拋開了亂七八糟的想法,就真的像個天真無邪的小meimei一樣,挽住了季之歡的小臂,撒著嬌往樓梯的方向挪著小碎步。 突然被挽住的季之歡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對于季知楚這個親meimei,她其實是矛盾的,她比季知楚要大上5歲,小時候在她的記憶中是有母親的存在的。 季知楚降生時,她也尚且年幼,她只知道溫柔好看的mama突然間就在生活里消失了。 那段懵懂的歲月,剛剛學會與人交流的她幾乎是每天都在被最親近的幾個人灌輸著季知楚是害死mama的兇手的這個觀念,說不受影響是不可能的,但一個幼童又能會有什么報復方式呢,何況對方只是一個嬰兒。 稍微長大后,她心思敏感的發現了家里的詭異氣氛,她看得出季知楚很懂事,比年長的她還要懂事。而且,或許是姐妹血緣之間有著冥冥中的感應,她能感覺得到,季知楚這個小豆丁似乎聰明的可怕。 隨著時間的流逝,季之歡腦海中對于母親的記憶逐漸變得模糊,而季知楚卻是活生生的在自己的身邊越長越大,越來越好看,但跟自己不同,季知楚的成長只能迎來更多的辱罵。 季之歡在學了更多的知識后,開始不理解長輩們的行為,甚至有些同情自己的這個meimei,她會在她被罵之后偷偷的丟幾塊奶糖給她,或者故意把新文具弄的破舊,然后丟給季知楚,這些東西沒了、壞了,她馬上就會得到更好的,但尚未嶄露鋒芒的季知楚,一個被厭棄的小豆丁,一無所有。 小季之歡的做法很快就被發現了,季耀自然是不準的,季墨,季老太太都是不準的。 季之歡第一次見識了季耀暴怒之下的兇惡嘴臉,小小的孩子開始學會隱藏情緒,直到今天,她已經把自己徹頭徹尾的套上了副脫不掉的冰山殼子。 “我很好,公司也很好?!?/br> “…你放心?!?/br> 季之歡口氣有些別扭,生硬的開口回應著,思慮了一下后,又補了一句讓她放心,畢竟按照實際控股比例,現在的季氏是季知楚獨掌大權的,與季家這幾口子人都無關,她只是個管理者,僅此而已。 感受著手臂上的溫度,季之歡的內心其實正在悄悄翻著怒浪狂濤,這么多年來,從季知楚交給她管理的季氏集團就看得出來,自己這個meimei是個多么厲害的人。但這個人此時此刻,在這個苛待她的奇怪的家里,卻還是愿意對著自己搖胳膊撒嬌,她該開心嗎? “那就好,jiejie照顧好自己,要是事情太多了就告訴我,我去幫你。打電話的時候聽著你的聲音有點啞,還以為你感冒了。jiejie要是累壞了我可是會很心疼的~” “姐,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嗎?” 季知楚深知季之歡,看著是冷冷淡淡的沒錯,但實際上絕對不是個心硬的冰塊兒,起碼對待她不是。 她賣著乖央求著,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等待著季之歡的回答,表情要比剛剛的假笑自然的多。 “嗯?!?/br> 季之歡被她灼熱的目光盯的有些無所適從,別開了臉輕嗯了一聲,就當作是回答了。 天才都是嚴謹的,季知楚也不例外,她向來不會錯過生活中的任何一絲細節,包括現在,季之歡微微泛著紅的耳尖。 她的jiejie這是在害羞了呢… 與季知楚不同,季之歡在外面雖然也有房產,但大多數時候都是回老宅住,所以相比之下她的房間要比季知楚的那間客房顯得有人氣兒的多。 那間客房,空蕩的像個冰窟地獄。 季知楚走進房間后就開始自然的打量著屋內的裝飾,她現在才發現,原來親姐妹的喜好也可以大相徑庭。 季知楚有很多處房產,但在裝修上應用的顏色盡是穿插著的黑灰色,而現在看季之歡的房間,滿滿的都是素凈的白金色穿插交映著。 陰暗和冷硬,純凈和貴氣。 季知楚松開了季之歡的手臂,自在的晃悠到窗邊,伸出手指輕撫過窗簾,嗯…這個材質,也是她絕對不會選擇的刺繡白綢,她更喜歡深色的棉麻制品,厚重,遮光,那樣她才會有安全感。 手臂被松開的季之歡看著在自己房間里閑庭信步般的季知楚,忽然有種悵然若失的失落感襲上心頭,隨后搖了搖頭,只當她是在新奇同meimei的肢體接觸,沒有出聲,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走向床角柜那邊悄悄的將其中的一個抽屜上了鎖。 季之歡自以為的‘悄悄’ “姐,你先去洗澡~我要確認下周一的工作安排?!?/br> 季知楚低著頭勾起了唇角,回身時眼神兜轉,很是不經意的掃了一眼剛剛被季之歡特殊關照過的那個抽屜的位置,收起笑容裝作疲憊的揉著眼睛,跟季之歡說著話,像是被工作煩擾的很是無奈,叫她先去洗澡。 季之歡不疑有他,拿著自己的貼身衣物轉身走向了浴室。 「這種鎖,能開?」 聽到浴室門落鎖的咔嗒聲后,季知楚舉起了手機對準床角柜抽屜,按下了拍攝鍵,隨即點出一個聊天界面將清晰的照片發了過去,手指翻飛打著字。 「簡單,周一我去你那,給你萬能鑰匙?!?/br> 「這次又盯上季大總裁的什么東西了?」 對方回復的速度極快,似乎是跟季知楚很是熟悉,字句中不乏帶著調侃之意。 看著屏幕上的兩行字,季知楚無奈的笑了,思緒開始放空,回憶起了和對面這人的初遇,這個人曾經是她的病患,其實嚴格的來說,現在也是,只是,她恐怕永遠都無法治愈她。 高淺。 一個很有趣的‘病人’ 在接受第二次面診時她就看出了這位叱咤風云的傳奇醫生似乎有著和自己相同的,不能為外人所知的難言之隱。 而她之所以會發現這個秘密,只是因為那時候的投影屏幕上,推送進的一條商業新聞,關于季氏總裁季之歡的專訪。 在搞不倫之愛的這方面,高淺可是早早的就覺醒了,她完全沒有錯過在季知楚點開那條新聞時,眼里出現的那一瞬間的,偏執瘋狂的占有欲。 季知楚那時候很是禮貌的向高淺介紹了季之歡,她是怎么說的來著? 哦對,“這是我的jiejie。季之歡?!?/br> 高淺聽到她那格外溫柔繾綣的聲音,突然有些想念她的meimei高舒,她甚至想要立刻打電話給高舒,讓她過來瞧瞧,她早就說了她沒病,只是擔著一個有些特殊身份愛她,可高舒偏偏不信,用盡了方法非要把自己送到這里來進行心理疏導。 現在看來,這位被自己meimei奉為神祗的妙人兒,是她的同類呢。 當然,高淺只是想想而已,畢竟太早的暴露了季知楚,于她們二人都是無益的,就這樣,高淺從完全不配合問詢,到自顧自的全盤托出,季知楚是個何其聰明的人,聽了她這場不可說的愛情故事,又怎么會不明白高淺的轉變意味著什么。 被發現了呢。 在那之后,兩個人誰也沒有說什么,心照不宣的達成了一種平衡,世上從此多了一對秘密朋友。 仔細算來,高淺已經和季知楚來往兩年了,這不長不短的期間里,在季知楚有意無意的引導下,來接受心理疏導的對象逐漸從高淺獨自,變成了高舒陪她一起。 令季知楚覺得新奇的是在她第一次對高舒進行心理干預時她就發現,原來高舒這個小丫頭對待高淺也并非是無意,有趣極了。 而現在,在她的’無私‘幫助下,這姐妹兩個已經蜜里調油很長一段時間了。 真是讓人羨慕… 季知楚當然知道對正常人進行背德的心理干預是違反綱常倫理和職業素養的,但那又怎樣呢? 想著那兩姐妹在自己面前甜蜜的樣子,季知楚嘆了口氣,揉了揉鼻梁,要是季之歡也能…… 季知楚直接坐在了毛茸茸的地毯上,修長的雙腿交叉著伸直,襯衫的袖子被她隨意松垮的挽起,露出了一雙潔白纖細的藕臂甚為隨意的搭在了銀灰色的絲質床單上,襯衫的扣子也已經被她解開了幾顆,隱約能看得見那迷人的朦朧曲線,季知楚難得的顯出了些慵懶的味道,斜靠著床側憧憬著。 能讓季之歡防備著自己去刻意上鎖的東西,里面會是什么寶貝呢? 看樣子jiejie已經有了她不知道的小秘密了呢,還是要看的嚴一點才行,不如找機會在這個房間里加幾個攝像頭?季知楚的視線在房間的各個角落來回掃視著,尋找著合適的監控位置。 jiejie不乖,季知楚想。 季之歡從浴室走出來時,入眼的就是這一幕安靜又美的詭異的畫面。 她一直都知道季知楚很好看,和相冊里看上去溫暖陽光的母親不同,季知楚的芯兒里似乎是冷的,和自己偽裝出的殼子不一樣的,季知楚是真正的刺骨的冷。 雖然在面對她,還有其他人的時候,季知楚有著和母親一般無二的笑容,但季之歡就是能感覺到,能區分開。 由于季家的特殊氛圍,她們姐妹倆的相處時間其實是少的,就算是每周的例行歸家,季知楚也只是在那間監獄似的客房里悶著,只有極少數時候會避開季耀他們,出來透氣時見縫插針的關心季之歡幾句,小心翼翼像個小賊。 這樣也對,畢竟沒人會愿意一出現就被惡言相向,更何況還是被自己的親生父親和血緣親屬。 季之歡沒有出聲,看著季知楚明明皺著眉卻又唇角帶笑的樣子,她覺得對方應該是在思考什么大事,并且,她也不想打破這幅美麗的畫卷。 比起現在的面對面,季之歡更多時候都是在新聞媒體和網絡上看到季知楚的樣子,那些平臺所展現出的季知楚,形象生動極了,清雅脫俗,舉止有禮,整個人都閃著光似的。 但季之歡知道那只是她的殼子,不得不說,關于偽裝這一方面,姐妹倆倒是默契一致。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季之歡覺得自己更愿意多看一看安靜下來的季知楚,就像現在這樣,憂郁的,靜默的,性感的。 性感? 季之歡搖了搖頭,將腦子中突兀出現的形容詞甩開,她今晚似乎總是詞不達意。 多智而近妖,一直以來季知楚或許活的很累,季之歡想。 其實在季之歡踏出浴室的第一時間,季知楚就已經覺察到了,但瞥著帶著渾身水汽站在原地呆呆的看著自己的jiejie,季知楚的內心是享受的,她喜歡季之歡的視線長久的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很久之前就喜歡。 “姐?你怎么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季知楚出了聲,眼眸明亮的看向季之歡問著話。 她還是不舍得季之歡一直久站在那里,雖然也沒有特別久,季之歡也不是那種站一會兒就會病弱的體質。 偷看被抓了個現形,季之歡覺得自己的臉上有些發燒,壓著情緒冷聲道:“嗯,在想公司的事情,去洗澡吧,很晚了?!?/br> 聞言,季知楚乖巧的站了起來,一側的衣領隨著她的起身動作滑落,露出了光裸潔白的肩,但她沒有伸手去整理衣襟,反而是以這種誘人的姿態大大方方的走到了季之歡身邊,故意停在了已經僵住身形的女人面前,在那張好看的臉上輕輕地落下了一個吻。 “晚安吻。jiejie先睡吧,我可能要久一點?!?/br> 季知楚說道。許是因為疲憊,她的嗓音聽起來沒有了平時那種刻意拿捏分寸的清幽婉轉。 臉頰上平添的那種柔軟而炙熱的觸感在季之歡的腦海里抹也抹不掉,在聽到季知楚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后,她滿腦子里就只有四個字。 海妖塞壬。 等季之歡回過神時,季知楚早就已經進了浴室,而她卻仍舊在原地傻站著。季之歡不住的拍著自己的臉,想要讓混沌的腦子清醒一點,今天真的很奇怪,她怎么會突然開始覺得,自己的meimei,有點誘人… 想著想著,季之歡突然反應過來什么,一下把手中的毛巾丟到了一邊,轉身急慌慌的就往浴室的方向小跑,她剛剛換下的貼身衣物在出來之前忘了收進臟衣簍,還大咧咧的扔在洗漱臺上呢! 幸好,季知楚沒有鎖門,把手如愿的被她輕輕擰開,但眼前的場景卻讓她更加的驚愕失色。 透過花灑的水幕,季之歡看到了極有沖擊性的畫面: 赤著身子的季知楚此時正倚靠在瓷磚墻壁上閉著眼,右手五指靈活的在她那凹凸有致的身軀上流連,從胸前的兩顆粉紅茱萸,到平坦緊致的小腹,再到… 而她的左手,緊攥著的不是別的,正是她進來想要收起的,那條白色蕾絲內褲。 “季之歡…之歡…” “姐…嗯哈…啊~” 花灑制造出的嘩啦啦的水聲中夾雜著季知楚細碎的呻吟聲,一聲聲喘息傳到季之歡的耳朵里,她的心跳仿佛都要跟之停擺了。 季之歡眼里的情緒翻涌晦暗,扶著門把手一用力,木門重重的磕到了門后的防撞磁吸上,發出了不小的聲響。 誰能告訴她現在這是什么局面?自己的親生meimei,拿著她的內褲,幻想著她、呻吟,自瀆。 “姐!我…” 聽到聲音的季知楚倏得睜開眼,看清了門口的人后如同雷劈般呆愣在了原地,說話的尾音兒都在顫抖。眼神復雜的季之歡站在那里,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的死死緊捏著門把手,刻意躲開了她看過去的眼神。 季知楚額前的發梢還在滴著水,細小的水珠子順著她的臉龐滑落下來,看起來就像是在哭泣一樣,看著從未如此驚慌失措過的季知楚,季之歡只覺得自己愈加的煩躁,心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要窒息了。 只見季之歡松開了把手,快步走進了花灑的水幕底下,將季知楚手中那條已經被攥的褶皺不堪的小內褲扔進了垃圾桶,整個過程中沒有再看季知楚一眼,利索的轉了身,邊向外走邊說口氣冷淡的說道: “季知楚,我是你親jiejie?!?/br> “你…讓我覺得惡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