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奧麗婭，你睡著了嗎？”

    祭典的前一天晚上，海蓮娜難以入寐，低聲對躺在身邊的奧麗婭說。

    “怎么啦親愛的?！眾W麗婭睜開眼睛，轉身面向海蓮娜躺著，問道。

    “奧麗婭，我有些緊張，又有些害怕。明日就是春祭，我真不知道，彼時的我，會作何抉擇?！?/br>
    “親愛的海蓮娜，這是很重要的選擇。任何人也不能代替你決定。作為朋友，我只能提醒你，你完全清楚春祭的規則了嗎？”

    “在剛剛過去的那個冬天里，我在初級學堂的最后一課，老師讓我了一塊古老的泥板，上面寫著有關春祭的文獻?？晌铱傆X得，那記載中有很多地方，都好似語焉不詳。況且，我現在心里很亂，思緒糊涂得很，一點也理不出條理。我的朋友，你已經上了一年高級祭司學院了，你比我懂的多得多。求你再給我講一遍吧?！焙Ｉ從葢┣?。

    “好吧?！眾W麗婭同意了。

    兩個女孩從床上坐起，海蓮娜認真地聽著奧麗婭的講述。

    “你知道，對于我們神界女孩們來說，十六歲的春祭之后，我們就算是告別小女孩的時光了?！眾W麗婭說：“而對于男孩們來說，這個年齡是十八歲?！?/br>
    “明天的祭典，將持續整個上午：日出過后一個小時，伊芙娜女神來到祭壇。到了正午，女神返回冥界。接著天帝天后和長老們會離席，他們會去到帝后的王宮，在那里開一場商討一年中神界大事的最高會議。還有余下的許多神和女神，他們雖說也有正式的神職，但他們地位還不夠高，不在參與天宮會議的高位神之列。在祭典后，這些余下的正神們也沒什么要緊的事做，但他們還是會緊隨高位神的腳步離席，回去自己的領地。這是害怕引起天后陛下的不滿。天后認為，正神與毛頭小子、年輕姑娘們一起胡鬧是有失體面的。

    “而對于留下來的神子神女們來說，屬于他們的狂歡節日才真正開始。

    “這個時候，凡是第一次參加春祭的女孩，可以憑著自愿進行選擇——選擇離開，或者從觀禮席中走下祭壇。

    ”如果選擇離開，她將前往特定四座神廟中的一座——冥界女王神廟，律法之神神廟，戰神神廟或是最高祭司的神學宮殿——擔任守貞祭司，期限兩百年。原則上說，守貞祭司是必須禁欲的。不過，只要別太出格，天后對這條神律處理得并不嚴厲。兩百年期滿后，畢業的守貞祭司可以離開她服務的神殿，之后她可以自由地戀愛。但如果她哪兒也不想去，也不曾愛上誰，那么也可以繼續留在那兒。

    “如果選擇的是后者，那么她將在自愿走入祭壇的這一刻開始，直到春天結束，擔任四十五天贊美伊芙娜女神的女祭。由于欲望女神這一神格的特殊性，對伊芙娜女神的贊美儀式……嗯，也就很特別……每一位伊芙娜的女祭，都將在這四十五天內，把自己的主宰權交予某一位或某幾位神子。在祭壇上，男子脫去女祭的衣裙，這個契約便結成了……

    此時，海蓮娜打斷了奧麗婭的講述：

    “奧麗婭，我無法想象，讓陌生的男子成為自己的主宰是怎樣的情形，這真令我恐懼……可令我更加萬分不愿的，卻是和你離別?！眾W麗婭悵惋地回憶道：“去年，你第一次去圣雅山參加祭典，而當時的我還差一年才滿十六歲，所以只能單獨留在這里。那四十五天里，是我第一次與你分別那么久。哎，那一個春天里，我是多么的孤單啊……如果，我以后去做了守貞祭司，那么憑著那四座神廟的嚴格戒律，我倆要多久才能相聚一次呀！”

    奧麗婭沉默了一小會，然后答道：“親愛的海蓮娜，我也不愿與你分開。不過，我不能因為對你的不舍，就干涉你的選擇。你須為自己的命運做獨立的判斷?！?/br>
    海蓮娜微皺眉頭，默然思索著。突然，她在這一瞬間被一種無形的情緒抓住了，眼中閃現出棲惶：“親愛的奧麗婭，不知道為什么，我有一個預感……這個預感告訴我：我將被某種命運抓住，會踏入一個我無從想象的境地……”海蓮娜的聲音有點兒顫抖。

    “好了，海蓮娜，事情沒有那么嚴重?！眾W麗婭連忙打斷好友悲觀的思緒。

    “兩種選擇，最大的區別，也只在那四十五天里，這并不是像幾百年那樣難以度過的。如果你當了守貞祭司，那么，在那四位高貴神明的神廟中，有無數知識可供你學習，足夠讓你兩百年的時間里都覺得充實了。

    “如果你明天和我前一年選擇的一樣，做了伊芙娜的女祭，那也只影響一年中的四十五天！在一年中其他的日子里，我們的生活，是和擔任守貞祭司的姑娘們在整個三百六十五天中的生活相差無幾的。我們同樣需要當兩百年學徒，學習各種知識和法術。只不過，我們學習的地方是祭司學院，而不是那四座神廟。這四十五天，固然是會顛覆你過去的十五年中所恪守的矜持的教養，但是，如果那時你發現這種轉變是你無法承受的；或者，你很厭惡與你結契的少年，那么咬一咬牙，時光總會流逝，過后也只是一場夢，一場半個春天的游戲。到了下一年的春祭節，你仍然有權重新做選擇，你可以選擇離開。只是不會再有機會去那四座特定的神廟罷了！可這世上還有不知多少的神廟呢！……

    “總之，我的朋友，請寬心些吧！”奧麗婭勸慰道：“你現在的胡思亂想，對你并無助益。你要知道——理智的力量是有邊界的，它不像心靈——能包涵所有最隱蔽、最深層的思緒和情愫。等到明天，等到選擇的時刻來臨，你的心靈會指引你的腳步的。而現在，你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在日出前的三個小時，我們就得起床準備啦?，F在，我們還有六個小時的睡眠時間?！?/br>
    “奧麗婭，你說得很對?？墒?，還有一個縈繞我心中許久的疑惑?！焙Ｉ從扔终f：“記得你曾經告訴過我說，你在你的情人們那里，打聽過那個誰的情況……”說到這她臉上微泛起淺淺的紅霞?！翱墒前凑漳喟迳嫌涊d的，那條四百九十年前頒布的，關于春祭的神諭。在那里邊，并沒有規定哪位女子要與哪位男子結契呀?！?/br>
    神女們十六歲后會參加高一級的祭司學院，而剛滿十六歲的海蓮娜之前都只上過初級學院，因此許多奧麗婭已經涉獵的知識，比如神界歷史，卻是海蓮娜所不了解的。奧麗婭耐心地向她講解：

    “嗯，你所疑惑的地方的確有其淵源。這是一個不成文的規則。在最早的那一百九十年里，男子和女子在春祭上的結合，的確都是臨時，自由而隨機地發生的。然而三百年前，出現了爭奪情人爭風吃醋，在祭壇大打出手的丑聞。此后，便立下了默契的規則——在一般情形下，神子只能占有那位與他同一年參加首祭的那位神女，也就是比他小兩歲的那一位。就比如我，去年我十六歲，第一次參加春祭，而與我結契的兩位男子——我現在的情人穆寧和西塔——在去年也都是正好滿十八歲，同樣是第一次參加春祭。

    海蓮娜又道：“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一直都有一個無形的規律——這個規律甚至高于天帝與眾神的意志。每一年之中，神界會降生這一年唯一的一位新神女，但會降生兩三個新神子。這大概是由于宇宙深層次的力量在維持著某種平衡。神子們從十五歲開始便要游歷各界，參加征戰和冒險，才能取得能讓他獲封正式神職的功勛。而戰爭和冒險都避免不了犧牲。到了五百歲以上，最終獲得神職的神和女神的數量是差不多的。

    “話說遠了。所以在之前講的不成文規則之下，如果你在明天成為伊芙娜的女祭，那么擁有你的男子將會是尼塔，恩利和伊亞。之前已和你說過，他們是我那兩位情人的好友，據說這三位的品格都稱得上高貴和令人信耐。不過，作為你忠實的朋友，我必須提醒你——

    說到這，奧麗婭停了下來，她湊到了海蓮娜的耳邊，然后才低聲說出剩下的話，語調神秘而曖昧：“縱然是人人稱譽的正人君子，男人在床上也是一只雄獸。親愛的海蓮娜，你做好獻身于三頭雄獸的準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