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你說，你喜歡我？”

    仿佛聽到了多么可笑的笑話，尤子吟不自覺地就笑了出來，他上挑起的桃花眼寫滿了盈盈的笑意，帶著幾分的惡趣，顯得十分輕佻。

    比起尤子吟的反應，段文易顯得局促了許多。

    他垂下了頭，沒怎么敢看尤子吟的表情。即便如此，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此刻尤子吟嘴唇會怎樣掀起、眉毛會皺起幾分、連他的不可置信也做到精準預測。這是本能。

    喜歡一個人，所練出來的本能。

    段文易喜歡尤子吟十年了了。從少年青澀的盛夏，再到青年苦澀的霜秋，漫長的十年，連照片都泛黃，唯獨對他的愛戀，像酒，愈發醇厚。

    只可惜尤子吟不喝酒，聞不到段文易身上醉人的香氣。

    “有沒有搞錯？你是段文易誒，”尤子吟撓了撓頭，依舊不能理解，“你不是從高中就一直在跟我作對嗎？”

    捏緊了衣角，段文易聲音有些顫抖，他本就聲若蚊蠅，如今因為緊張顯得更加微弱：“是……一直都在喜歡你，從……高中你轉過來開始……”

    尤子吟沒太聽清，他感覺段文易好像說了很長一串話，于是他湊上前，到連段文易的呼吸都能聽清楚的地步，他才滿意地點頭：“什么，你剛剛說了啥，再說一遍？”

    “……！”

    段文易如同受驚的考拉，猛地后退了兩步，捂住快要燒起來的耳朵，匆匆瞥一眼尤子吟，轉身就跑，留下一句“沒啥，我開玩笑”，也不管尤子吟有沒有聽見。

    “嘖……”尤子吟愣住，看段文易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捏了捏自己的耳朵，想起剛剛看到的、像櫻花一樣的、段文易的耳根。好軟……好粉……

    這是一個男生應該擁有的顏色嗎？看起來好誘人。

    尤子吟又仔細想了想，印象中，段文易也總是很輕易地就臉紅。他的皮膚清清冷冷的，像寒冬的雪梅，可一旦桃紅色的羞澀彌漫開來，就像冉冉升起的暖陽，把一片雪原融化。

    剛剛……

    “尤子吟，我……我喜歡你很久了?！?/br>
    怎么可能呢，他，段文易，喜歡我，尤子吟？別開玩笑了，段文易不是一直都很瞧不起尤子吟嗎？

    從……就從尤子吟轉學到段文易班里的那一天起。

    “叮鈴鈴——”

    尤子吟的手機鈴聲響了，他剛接通，一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就鉆進他的耳朵里，音量之大讓尤子吟皺著眉頭拿遠了手機。

    “尤子吟！你這個渣男！你不是人！嗚嗚嗚！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女人歇斯底里地罵著尤子吟，背景聲聽起來非常嘈雜，隱約中似乎有人在勸慰女人。

    沒過一會兒，手機那頭便換了個人，大約是背景聲的原因，男人的音量也很高，對著他道歉：“對不起！尤先生！她喝醉了！說胡話呢！我馬上帶她回去！打擾你了很不好意思！”

    “滴——”

    尤子吟立馬掛斷了電話。

    真吵。

    他忽然回想起剛剛段文易對他表白，忍不住一笑：“這個又太小聲了?！?/br>
    說起來，最近好像要趕一個項目，段文易剛剛跑走了，應該是要回公司上班了吧？尤子吟抓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吊兒郎當地手勾著掛在肩后，慢悠悠下樓，開車去往公司。

    “小段，你什么時候提交文件？老大在催啦！”

    “不好意思，馬上就好?！倍挝囊妆羌庥屑毭艿暮?，桌案上放置了許多用標簽做好標注的文件袋，右手則在僅剩的一點狹窄的地方挪動鼠標，艱難地把文件提交給了組長。

    大城市的公司就是快節奏，段文易是個慢性子，自然總是會跟不上。同事們瞧不起他是走后面進來的，但昨天被尤子吟威懾過，今天便“親昵”了許多。

    組長收到了文件，微笑道：“小段，辛苦你了??！只不過可能還得麻煩你跑一趟小尤總的辦公室，把這一份資料給小尤總?！?/br>
    段文易猶豫地接過這份資料，有些遲疑。他才剛剛表白完，又丟臉地落荒而逃，躲著尤子吟還來不及，怎么還敢主動去找尤子吟！不過他轉念又一想，不對，尤子吟今天應該也不來上班呢。

    “怎么了？”組長臉色微變，暗道不會吧，這點小活也不肯做嗎？

    段文易回過神，連忙回復：“沒，沒，我這就去?！?/br>
    跑到尤子吟辦公室，門敞開著，探頭一看，尤子吟果然不在，段文易松了口氣，推開門把資料放到了辦公桌上。臨走時，段文易的手不小心碰歪了一份透明文件夾，他正打算把它擺正，卻看到了文件夾里的內容。

    首先吸引了段文易目光的是一張紅底寸照。

    這是一個唇紅齒白、稚嫩清新的男孩，整齊服帖的劉海、軟糯濕潤的眼睛和緊張微揚的嘴角。紅底的背景襯得男孩肌膚更加白嫩，乖巧得惹人憐愛。

    如果是別人，或許會以為這是某個剛畢業大學生的簡歷或是實習申請?？伤嵌挝囊?。

    段文易喜歡尤子吟喜歡十年了。

    他一眼就知道這是尤子吟喜歡的類型。事實上，段文易最近寵愛的也確實都是照片上這個類型的男孩子。

    段文易的腦子非常清醒，他現在應該立刻馬上把文件夾放回原位然后離開，可段文易的手不聽指令，自顧自地捏緊了文件夾，指骨關節快要穿破脆弱的皮rou，可憐兮兮地顫抖著。

    男孩叫池秋榮，是隸屬于玩具創造營的一名mb。money　boy，也就是一名為男性提供服務的性工作者。池秋榮是貨真價實的男大學生，今年大二，剛加入玩創三個月，調教齡兩個月，評價等級為A。文件里大篇幅描述了池秋榮的厲害之處，夸贊他外表清純、床上風sao，夸贊他雖然沒有進行全面的調教，但勝在純潔青澀，還夸贊他是個處子之身，接受任何方式的玩弄。

    文件的留言，標明了是玩創的一個vip客戶點給尤子吟玩的。

    讓段文易心碎的不是其他，而且“接受任何方式的玩弄”這句話，有用鋼筆圈畫出來的標記，波浪號的結尾張揚地向上轉了一圈——這是尤子吟特有的標記方式，從高中時代，段文易就發現了他的這個習慣的。

    段文易甚至在猜測，或許他前腳剛走，后腳這個男孩就敲開了尤子吟的房門。尤子吟會把男孩壓在墻上，一邊親吻一邊脫光他的衣服；會輕拍他的腦袋夸他是乖狗狗；會像上次段文易在辦公室里撞見的一樣，抓著男孩的頭發狠狠頂弄——

    “尤總好。您怎么來了？”

    “你這不是廢話嗎？我的公司我不來誰來？”

    ?。?！

    段文易大腦當機了。

    他前所未有的慌亂，心里還翻著七倒八歪的醋瓶子，剛剛才表白過的人又突然來到，手里還拿著喜歡的人的“玩具”資料……

    根本沒法思考！尤子吟的身影已經到了門口！

    段文易下意識地蹲下，鉆進辦公桌底下。然后他才反應過來：他在心虛什么？他分明可以假裝剛送完資料正要離開！

    尤子吟飛快掃視了一下自己的桌子。

    父親很早就告誡過他，一定要注意自己辦公物品的擺放，以便第一時間可以發現是否有人來過竊取商業機密。

    因此他很確定，有人動了他的桌子。

    ——段文易去哪兒了？

    ——尤總，他去給你送資料了……不知道為什么還沒回來……可能去廁所了吧？

    尤子吟走近桌子，拿起了最明顯動過的文件夾，是前幾日羅總給他送來的一個mb。

    勾起嘴角，尤子吟即將走到自己的老板椅，一個毛茸茸的腦袋突然從桌子底下探出來，隨后起來一個段文易尷尬地瞅著他。

    尤子吟確實沒想到段文易會在他的辦公桌下，被嚇了一跳。

    “我……額，尤總好，我給你送資料……馬上就走！”

    段文易轉身就想跑，尤子吟反應過來，立馬逮住他，一個用力就把他拽到自己的身下，用兩只手臂撐住桌面，形成了一個鎖住段文易的“牢”。

    貼得太近了！

    段文易大腦一片空白，努力往后仰，背部努力貼向桌面。尤子吟發現了他的局促，玩心大發，越發要湊近他，直到段文易的腰板到了極限，再也彎不下去。

    “別……別這么近……”

    “哦？可我只是想知道，段哥哥你送資料，怎么就送到了我桌子底下呢？”

    段文易屏住呼吸，用力眨了眨眼，努力編織語言：“emm，呃，剛剛東西掉地上了，剛撿起來，你就進來了……呃，我不打擾你工作，先走了……”

    尤子吟挑眉，不說信，也不說不信。終歸是個蹩腳的謊言，不拆穿也蠻有趣，更何況——

    此刻段文易的窘態才更加讓他快樂。

    段文易人雖然軟軟的，卻著實是個一米八的“大漢”，身材也不算纖細，因為缺乏鍛煉身上有層軟rou，顯得比較壯實。相對比之下，尤子吟屬于高挑精悍類型，如此這么一撐，又刻意地貼近，導致段文易可移動的范圍實在有限，做不到偶像劇里女主一般，從尤子吟臂彎下鉆出去。

    于是，剛說完要走的段文易竟然動彈不得。

    尤子吟下巴放在段文易肩膀上，很明顯地，段文易僵住了。他嗅了嗅，段文易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和若有似無的汗味，跟平日里他交往的男男女女都不一樣——沒有銅臭、沒有熏香。

    靠了一會兒，尤子吟便發覺自己貼著段文易的那一塊兒肌膚開始升溫。

    連心跳的加快都聽得一清二楚。

    太青澀了。

    這個人是母胎單身嗎？

    ——我喜歡你很久了。

    是只喜歡過我一個人嗎？喜歡到，再也沒有給過別人眼神？

    尤子吟向來浪蕩不羈，他把心底的一抹悸動歸為得意。他重新抬起頭來，果然段文易又是一臉桃紅。最有趣的是他心形的嘴唇，正不知所措地翕動著，連捎著美人痣似乎也多了一份鼓噪。

    “跟你講一個你絕對不知道的事?！庇茸右魃斐鍪?，拇指摁住段文易的唇珠，輕輕揉弄。

    “什、什么？”段文易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可以逃跑了，全然呆滯地留在原地，更是被尤子吟的話所吸引——貪婪、再貪婪一些。再呆他身邊久一點、再多說一點、再心神大亂也沒有關系。

    “高中我和你做同桌的時候，你中午午休趴在桌子上睡覺，我當時沒睡好，醒來了，發現你的嘴唇特別有意思——”尤子吟開始挪動手指，“于是我就伸出手像這樣子，沿著你的嘴唇，你猜怎么著？我畫出了個愛心。哈哈哈，段哥哥，你說你一個大男人，怎么長了這么浪漫的嘴唇！”

    ……??！

    段文易努力收回要瞪大的眼睛。

    他當然記得！他怎么會不知道！他唯一可以肆意偷看尤子吟的時候就是那段小小的午休時間！每次，他都借著昏暗的視野，微瞇著眼睛偷看尤子吟的睡臉。尤子吟睡覺跟他這個人一樣，隨意任性，連流口水都照樣張揚。

    而那一次，尤子吟一直都很煩躁，然后突然醒來，嚇得他連忙閉上眼睛。感受到尤子吟呼吸逐漸平緩，一點點翻動東西的聲響后，尤子吟輕輕用氣聲“咦”了一下。

    正當他納悶，突然，一根手指就碰到了他的嘴，他差點沒叫出來。隨后那根手指沿著他的嘴，描繪了一圈，最后還彈了彈他的下唇，“調戲”完后收回手，發出了兩聲輕笑，隨后趴回去，重新入睡了。

    過了很久很久，段文易才敢偷偷睜開眼，盯著尤子吟的后腦勺不知所措——少年火盛，他就這樣硬了。

    “喂！跟我說話你還走什么神？”

    尤子吟不滿地伸手在段文易面前晃了晃，他猜到段文易會羞澀，可也沒想到他干脆就走起神來。

    “我……我還有工作！就先走了了！”

    “喂！”

    尤子吟傻眼了。這是段文易？跑的也太快了！可惡，下次直接抓著，看還能跑到哪里去。